“川子媳妇, 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对嫂子我……我一个寡妇,咋就招了你的眼了……”
张素芬来到姜苗屋子门口, 说话的声音哽咽的不行, 话里的委屈都快要溢到地上了。
姜苗打开门, 双手环胸, 仿佛没有骨头架子似的懒懒的倚靠在门框上,脸上笑眯眯的, 很和善,可从嘴巴里吐出来的话, 却很刻薄。
“呦, 嫂子,这大晚上的, 你在我屋门口嚎啥丧啊, 你要哭也是该去你娃他爹坟前哭啊。”
姜苗原以为弄清楚前因后果的张素芬会对她破口大骂,撕破脸, 可这张素芬没有这样做,反而是如同一个小白菜似的,在这卖起了惨, 装起了可怜, 这让姜苗有些诧异。
不得不说, 这张素芬确实挺能忍的,她当初是故意在江桂枝面前说的那句话,可没想到江桂枝不仅听懂了, 还如此给力, 不到两天, 就传的满村子都是这张素芬的闲话。
这张素芬不是最爱嚼舌头吗, 这次让她也尝尝被人嚼舌头的滋味。
记得原文中,原主的名声都是被张素芬在背后给搞坏的,说原主懒,娇气,眼界高瞧不起人,嫌贫爱富,嘴馋……不安分,最后,搞得村子里的人都不咋待见原主,天天在原主背后指指点点。
原主的好,她是一点都不说,把原主名声搞臭,就显出她张素芬的好来了。
“你咋说这样的话……你在背后为啥那样编排我,我知道,自打你和川子结婚,进了这家门,就瞧不上我这个没文化的嫂子,可嫂子我对你那是掏心掏肺的好啊,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啊……”
张素芬坐在地上,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余光一直瞅着大门口,见徐川和徐老太进来了,她眼睛闪了闪,继续委屈道。
“你昨个拿刀要杀我,我都没对川子和娘说,我替你瞒着,可你怎么能这样败坏我的名声啊……”
“啥?嫂子,她昨个竟然拿刀要杀你?”
刚进门的徐川就听到了大嫂说的话,脸色黑的更加厉害了,他快步来到大嫂面前,
“嫂子,到底是咋回事?”
张素芬一副才发现川子的样子,连忙替姜苗说好话。
“川子……你听错了……刚刚是嫂子说错话了,你媳妇没有拿刀杀我……你别怪她……都是嫂子不好……”
张素芬不解释还好,越解释,徐川的脸越黑,他看着大嫂脸上的隐忍,惊慌……他垂在两侧的手忽然握成了拳头,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一脸浑不在意的姜苗。
“大嫂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在为你瞒着,为你说好话,你的良心是被狗啃了吗?不仅在背后编排嫂子的闲话,竟然拿刀还要杀嫂子?你是疯了吗?”
“我啥时候编排她的闲话了?我又啥时候拿刀要杀她了?谁听见了,谁看见了?”
姜苗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张素芬见她装蒜,压根不承认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她脸上闪过一抹怒色。
“老三媳妇,我问你,你昨个是不是对川子他二婶说,说你嫂子……想嫁人了。”
原话徐老太说不出口,反正川子她二婶话里就是这个意思,说老三媳妇话里的意思,是老大媳妇不想守了,想旁人了。
“天地良心,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说,大嫂想她娃爹了,心里憋的狠了,所以哭了,他二婶理解错了我的意思,这咋能怪我。”
姜苗就是不承认,反正当初她说那句话,明面上是没啥问题,可奈何对象是一个守寡多年的人,而江桂枝又是一个心细想得多的人。
有些话有时候说得太直白并不见得好,说一些暗示的话,可能效果会更好,尤其是说给那些一天不说人闲话就浑身难受的人听,没闲话也能给你整出点闲话来。
显而易见,江桂枝就是这号人,旁人一句话,她能听出几个不同的意思来,按照自己的需求,潜意识把人往坏处想,把人想的越不堪,她心里就越快活。
徐老太见老三媳妇这样说,然后又问道。
“你嫂子刚刚为啥说你昨个拿刀要杀她?”
“那是我在和她开玩笑哪,是嫂子说她想娃他爹了,想下去陪她,一副受了啥委屈的样子,可家里谁也没有给她委屈受啊?娘,是不是你给嫂子气受了?”
姜苗颠倒黑白的话,叫张素芬气的眼前一阵发黑,明明就是她气了她,所以她才那样。
徐老太没有接姜苗的话,而是目光沉沉的看向老大媳妇,不等老大媳妇张口解释,
“今个这事就到这,老三媳妇,你以后说话办事稳重点。”
徐老太罕见的站在了姜苗这边。
姜苗纳闷极了,今个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即使事情已经整清楚了,可怀疑的种子到底是在徐老太心里生了根。
坐在地上的张素芬看着徐老太进屋的背影,心乱如麻,她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婆婆徐老太不仅没有给她主持公道,反而站在了老三媳妇那一边,护着她。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张素芬感觉今天这一天就像是在做梦似的,一点都不真实。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以后关于她的流言将会在村子里愈演愈烈,即使亲口解释清楚了,但人都有一个劣性,那就是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旁人的解释,只会是欲盖弥彰的掩饰。
后面甚至隔壁村的王麻子听到风声托媒人来说和,落在村里人眼中,就更加坐实了这一闲话。
这对以后的张素芬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自打徐老大死后,她天天在村子里传播她那些“女德”思想,把戏文里忠贞不二为丈夫守着的有名的寡妇当成榜样,把再嫁的寡妇当成批判的对象,天天在村里鄙夷人家。
村子里的妇女嘴上不好说什么,可谁家拐着弯的没个寡妇亲戚?
这以后,张素芬怕是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了,身上被泼的污水,再也没有洗干净的那天,即使她想洗,村里的妇女恐怕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不往她身上继续泼,就已经是好的了。
……
“你还不快给嫂子赔个不是,你知不知道嫂子今个因为你那句话,遭了多大的罪和闲话。”
徐川冲姜苗喊道。
“凭什么?”
姜苗算是看出来了,这徐川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闲话是从他那个二婶子嘴里传出去的,可他不敢去追究他二婶,反而来让她给张素芬赔不是,脑子真是被生产队的驴给踢了。
“你……”
徐川见姜苗不仅不听他的,脸上还没有一丝对嫂子的愧疚,他对她真的感到了失望。
“川子……你别怪她,不能因为我就让你俩不和,只要你和你媳妇好好的,嫂子啥都能受着。”
张素芬这番话,让徐川心里更加难受的慌,更加的觉得愧对嫂子,他心里对姜苗的不满越发的重了。
徐川失望的看了一眼姜苗,然后转身走了。
“老三媳妇,川子好像生你的气了哪……”
张素芬望着徐川离开的身影,直起了身子,收了脸上那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目光挑衅的看着姜苗。
面对张素芬的挑衅,姜苗挑了挑眉,转身把身后的门关上,然后突不及防的甩给了张素芬一巴掌。
在张素芬瞪大的眼睛中,她缓缓靠近,贴在张素芬耳边轻声说道,
“去找你的好川子,告状去吧。”
张素芬捂着脸,瞪着姜苗,咬牙切齿道,
“你就不怕我让川子和你离婚?”
在张素芬心里,离婚那就是男的休了女的,不要她了,这对女的,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羞辱。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有的女的被自家男人欺负到跳井,也想不起离婚,就好像,结了婚的女人的世界里没有离婚这一说似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想不起来去离婚,还是离婚比跳井还要难。
“你是在说笑话吗?他为了你,舍得和我离婚?你也不拿块镜子照照。”
姜苗说着,拿手拍了拍对方的脸,这对于张素芬来说,无疑是赤/裸裸的羞辱。
姜苗是在故意激对方,如果张素芬真能说动徐川和她离婚,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
张素芬阴沉沉的瞅着姜苗,气的胸脯一个劲的起伏着,就是说不出来话。
“呀,该睡觉了,嫂子,我就不送你了。”
姜苗脸上的不屑深深的刺痛了张素芬的眼睛。
回了屋,姜苗就见大丫整个人缩在了被子里,她把煤油灯吹灭,上了床,在黑暗里,大丫的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婶儿,我妈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丫儿,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不管你小孩啥事。”
姜苗摸了摸大丫的头,让她赶快睡觉。
大丫心里难受极了,一个是她妈,一个是待她好的婶儿,看着她们这样子,她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
过了几天后,姜苗依旧老样子,睡到大中午才起床。
她屋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徐川二叔家也就是徐福贵和江桂枝的小儿子的媳妇,王凤。
当初她们俩是同一批来到疙瘩村的女知青,原主没结婚时,性格腼腆,就数和她还有一个叫孙小玲的女知青关系好。
王凤是一个大喇喇的性子,在软弱的原主面前,一向是最喜欢替原主拿主意,前几天去外地看望自己在农场当饲养员的丈夫去了。
“姜苗,我这刚回来,就听说了前几天你嫂子那事,你说你咋这么不会说话,否则我那婆婆也不会误会,也不会发生那天的事,你知道外面人现在都咋说你大嫂的,真是说啥的都有。
归根结底这事都怪你,你照我说的,今个给你嫂子道个歉,去县城再给她扯一块布,她能不能原谅你,这事还两说,你放心,到时候,我再替你说点好话。”
王凤跟在姜苗身后自顾自的说着,姜苗拿着牙缸,站在院子里刷着牙,目光呆滞,像是还没睡醒似的,头上有一两绺呆毛往上翘着,衬的她整个人越发的小,王凤看着这样的她,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酸。
王凤只比姜苗大两岁,但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就像是差了一辈似的,姜苗越活越小,她越活越老,这让王凤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一直没注意到姜苗从头到尾压根没搭理她。
“姜苗,也不是我说你,你都结婚了,嫁给人川子同志当媳妇了,你咋还把自己捯饬成这样啊,一点都不像当人妈,当人媳妇的。
你看我,自打嫁给我家强子,生了孩子后,我就再也没讲究过,打扮过,咱嫁给人家,是过日子的……你和我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回城哪?”
王凤说到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见姜苗不吭声,就以为被自己说中了。
“你呀你,咱都嫁给人家当媳妇了,娃都生了,还回啥城啊?你舍得你家栓娃啊?这辈子咱城是回不去了,再说了,咱都在这安家了,就应该踏踏实实的在这过日子。
叫我说,你赶快打消了返城的念头,咱可不能做那抛夫弃子,丧良心的人,我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那种人。”
姜苗依旧不说话,自顾自的洗着脸。
“人家川子对你也不赖,你也该知足了,当初他可是对你一见钟情哪,你还不愿意嫁给他,当初多亏了我那个公公……”
王凤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连忙止住了下面的话。
姜苗洗脸的动作猛地一滞,扭头看向神色有些慌乱的王凤。
“我当初和徐川结婚,这里面有你公公啥事?”
姜苗察觉出了王凤话里的意思,根据原主留下的记忆,原主之所以愿意和徐川结婚,是因为徐川总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出现,帮她解围,帮她干活,原主确实很感动,再加上已经和徐川堂弟结婚的王凤一个劲的劝说原主,说结婚如何如何的好。
还有那个和原主关系最好的孙小玲,也在一旁说徐川的好话,原主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给了众人口中一个“极好”的人。
可这里面有王凤的公公,也就是生产队队长徐福贵啥事啊?
“没啥没啥,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上。”
王凤是个不会掩盖情绪的人,她嘴上说着自己说错话了,可脸上却一副心虚的样子,眼睛也不敢直视姜苗质问的目光。
姜苗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
王凤瞅了一眼姜苗脸上的神情,然后僵硬的转移了话题。
“咱今个啥时候去县城买布啊,我陪你一块,顺便也去供销社给我家娃买包桃酥,他这几天一直吵着要吃。”
已为人母的王凤,也像村子里的妇女似的,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娃。
“我啥时候说要去县城买布了?”
姜苗懒得搭理她,洗好脸,直接回屋了,等王凤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质问道,
“咱不是都说好了吗,去县城给你嫂子扯块布,赔个不是,毕竟这事是你造成的……你嫂子那人思想虽然有点古板老旧,但人性子向来软和不计较,照我说的办,你嫂子肯定会原谅你的……”
王凤就像是一只大苍蝇似的,嗡嗡的在姜苗耳边一个劲的响,终于,姜苗的耐心被耗尽了。
“你能不能闭上嘴?”
王凤被姜苗眼里散发出的凌厉的目光给吓住了,她看着有些陌生的姜苗,张开的嘴无声的合上了。
“姜苗,你现在脾气变得怎么那么大啊……你以前从来不会用这种态度和语气对我说话。”
王凤一脸受伤的神情看着姜苗。
“再说了,我是见咱俩关系好,是好朋友,我才对你说这些话的,你咋还不领情?”
“我求你,别拿我当你的好朋友……我不配。”
姜苗说完这话,就把王凤推到了屋外,啪的一下关住了屋里的门。
原主会嫁给徐川,少不了王凤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个王凤,姜苗对她一点好感都没有,原书中,恢复高考,原主想考大学,也不知道怎么碍了王凤的眼了,她是千方百计的劝说原主打消这个念头,像她一样踏踏实实的在村里过日子,不能嫌贫爱富……心高啥的。
就好像是自己不想离开村子,也见不得原主飞回城里过另外一种人生似的。
等王凤那个讨厌鬼走了后,姜苗出了屋子,这几天,玉米饼子,窝窝头啥的,姜苗刚开始吃感觉还挺好,即使徐老太在桌子上一个劲的瞪她,她也照吃不误。
可吃着吃着,新鲜感一过,立马就吃不下去了,再加上徐老太可能是怕她吃,最近伙食一天比一天差。
姜苗摸着正在打饥荒的肚子,斜眼瞥了了一眼灶房,打起了主意。
……
干完活的徐老太还没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扑鼻馋人的香气,她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低声啐道,
“这是谁家不会过日子的小娼妇,咋舍得放这么多油,也不怕遭天谴……这闻着咋像蒜苗炒腊肉的味……真是败家娘们……”
就在徐老太骂骂咧咧快走到家的时候,她仿佛狗似的,伸长脖子嗅了嗅空中飘来的愈发馋人的香味,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这香味咋这么像是从她家飘来的?
不可能啊,她走的时候,把灶房的柜子给锁上了啊,钥匙也没落在家里。
她摸了摸腰上随身带着的钥匙,心里稍微安定了点,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等徐老太进了家门,那香味已经浓的没法说了,她快步来到门子敞开的灶房一看,整个人差点厥过去。
“我的天爷啊……”
徐老太腿软跌坐在了地上,她双手拍着地,瞅着灶房里的场景,嚎了起来。
只见灶房的案板上到处沾着的都是白面,今天早上还满满一罐子的油,此时用掉了三分之一,剩下的放在灶台上,用来装白面的袋子,被人随意的放在地上,地上还滚着数不清的鸡蛋壳……
对了,她的腊肉!!!
徐老太也顾不得嚎了,撑起身子,进了灶房,往敞开的柜子里一看,只见柜子里只剩下了几袋红薯干,玉米面……她攒了一小筐的鸡蛋,现在筐里啥都没有。
腊肉,她的腊肉……
徐老太把柜子来来回回翻了一个遍,都没见到腊肉的影子,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打开锅盖,只见平时黑沉沉的锅,此时油亮油亮的,一打开,扑鼻而来一股子蒜苗炒腊肉的味道。
“贼……家里遭了贼啦……”
徐老太气的用手砸着灶台,老眼发红,像是快哭了似的。
要知道,这条腊肉,孙子狗蛋缠了她好长时间,她都没舍得拿出来,这可是她留着准备过年吃的啊,还有这白面,油,鸡蛋……
平时,连油都舍不得多放,抠的不行的徐老太把这些东西看的比啥都重要,现在她的心,疼的像是在滴血似的,这比割了她的肉还叫她疼得慌。
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遭天谴的贼……贼……我的腊肉……我的白面,我的油,还有我准备换盐的鸡蛋……”
不对!
徐老太看着面袋子里残留的面粉,还有灶台上的半罐子油……家里遭了贼,贼不应该把这些都拿走吗?
老三媳妇!!!
是老三媳妇!!!!
徐老太刚刚被气糊涂的脑子终于转起了圈。
“老三媳妇……”
徐老太踹开姜苗的屋门,只见老三媳妇吃的满嘴流油,桌子上摆着碟碟碗碗,上面还残留着零碎的葱花炒鸡蛋,油滋滋的蒜苗以及两片腊肉,还有半块白面馍馍……
“妈,你回来了,正好吃点?”
姜苗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不慌不忙的用细木条剔着牙,向徐老太示意桌子上的残羹剩饭。
“你……你个杀千刀的小娼妇……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你咋这么馋,我的腊肉啊……”
徐老太大步上前,扒拉着桌子上啥都没剩的盘子和碗,指着姜苗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老婆子,我吃我自己家东西,咋了?这肉,鸡蛋,白面不都是给人吃的,我在你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能吃点好的?”
“你叫我老婆子?”
徐老太不敢置信的用手指着自己,看着姜苗质问。
“你都叫我小娼妇了,难道我还不能叫你老婆子?”
姜苗的腿搭在桌子上,看着一旁气的跳脚的徐老太,笑的眉眼弯弯。
“老三媳妇,你……你这是要翻了天了啊……”
徐老太指着姜苗的手,气的一个劲的抖。
“我就是吃了,能咋地?”
姜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子,让徐老太眼前一阵发黑。
……
等徐川到家的时候,他家里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
隔着人群,他都能听到自己老娘的哭声,顿时急了起来。
“川子回来了,川子回来了,快让让……”
“快让让……”
围着看热闹的村民给徐川让出一条路来,徐川走到里面,才看清里面的场景。
只见他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着,而他媳妇,也坐在地上无声的掉泪,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娘,坐在地上干啥,快起来,这是咋了?发生啥事了?”
“问你的好媳妇去,这就是你挑的好媳妇啊……我的儿,你当初咋就看上了她啊……”
徐老太拍打着自己的儿子,那声音嚎的离老远都能听到。
徐川心疼的抱住自己的老娘,忍不住谴责的看向姜苗。
“这是咋了?你做了啥事?”
姜苗哭哭啼啼的,没有看向徐川,而是看向在场的婶子大娘。
“就因为我吃了点家里的东西……我娘就说我是小娼妇……我……不……想……活了……”
说着,站起来就要穿过人群,撞到树上去,被张大嘴她们连忙抱住了。
“川子媳妇,你可别干傻事啊……不就吃了点家里的东西吗?”
张大嘴吓了一身冷汗,抱住怀里瘦的一把骨头的人,劝道。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让徐老太看呆了,也忘记嚎了,这场景莫名的熟悉,不应该是她下面即将要做的吗?
躺在张大嘴怀里的姜苗,嘴角勾了勾,走徐老太的路,让徐老太无路可走。
都说一哭二闹三上吊,姜苗是直接实施了第三招,只不过把上吊换成了撞树。
这下好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姜苗身上,她低着头,不说话,只一个劲的落泪,一副我受了委屈,可我不说的模样,让在场的人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群众向来都是无条件支持弱者,姜苗这幅可怜兮兮的小媳妇受气模样,在场的大娘婶子哪一个不是从媳妇熬过来的啊,看到姜苗这幅被恶婆婆欺负的样子,她们一个个都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是如何被婆婆磋磨,苛待的,想起那段难熬的岁月,有的泼辣的不行的婶子眼眶都红了。
还有那刚结婚没几年的小媳妇,更是两眼泪汪汪的,现在的姜苗不就是往日在家的她们吗。
不知不觉中,在场的大娘婶子小媳妇的心都偏向了姜苗那里。
“徐大娘,也不是我这个做小辈的说你,川子媳妇,不就吃了点你家的东西嘛,你咋能这样对她,往日里,你那么和善的一个人,原来在家里,也刻薄媳妇啊……”
“就是,不就吃点家里的东西吗,就算吃家里的肉了,也不能这样逼死人家啊,这可是一条人命。”
“川子,你平时那样好的一个人,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老娘逼死自己的媳妇吗?”
张大嘴的质问,让徐川神色有些不自然,一张口就是为老娘说话。
“嫂子,我娘咋可能逼死她。”
“嫂子,你别替我出头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姜苗说着,就要从张大嘴怀里挣扎着去撞树,张大嘴连忙抱住了她。
“妹子,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姜苗压根就没想真的要撞树,不过是做做样子,她顺势继续躺在张大嘴怀里,闭上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落在张大嘴她们眼里,无疑添了一把猛火。
“徐婶,你平常瞅着多好的一个人啊,咋也像我那个死去的婆婆一样这样对媳妇啊,你也是给人当过媳妇的人啊……媳妇也是人啊。”
人群中有个妇女,喊出了这句话,突然哭了起来,她婆婆活着的时候,简直没把她当个人,她连牛圈里的畜生都不如,曾经有多少次,她都不想活了,可还是咬着牙熬死了婆婆,所以她最恨的就是欺负媳妇的婆婆,平时也最见不得小媳妇受婆婆的欺负。
“八成那好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在家里啥样子谁知道……”
……
“川子,你真不是个男人,自己媳妇都被你娘要逼死了,连个屁够不敢放。”
张大嘴才不怕得罪徐老太,她就是看不惯,没想到平时川子看着是多好的一个人,可面对自己媳妇被老娘欺负,连句话都不敢为媳妇说。
徐川被张大嘴当着众人的面指着鼻子骂,他的脸没一会就涨红了起来,他乞求的目光看向姜苗,希望姜苗能站出来替她解围,可姜苗就像是没看到似的。
人群中,曹美丽想替徐川说话,被她娘蓸婶子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坐在地上的徐老太整个人像是傻了似的,周围人都在说她和儿子的不是,没有一个说那个小娼妇的,这让徐老太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你们知道什么,我家的油,肉,面……都被这个贼给嚯嚯了,都说家贼难防啊,老话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啊。”
徐老太恶毒的语气,让在场的人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了她,心里不由得更加可怜起了姜苗。
徐川没法子,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下,把老娘搀回屋里。
“多谢婶子大娘们刚刚为我说话,我自打和他结婚,这三年来,没有一天吃过饱饭……本想做个饱死鬼……”
姜苗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心疼她,三年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这是啥滋味啊?
在场原本有羡慕姜苗婆婆丈夫好,不磋磨人的小媳妇,都忍不住咋舌了,原本她们都以为老徐家是个福窝,而姜苗运道好,才进了这家,没想到,这压根就不是什么福窝,徐川那样好的人,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娘。
“妹子,你不要怕,好好活着,以后有啥事,你就找你大嘴姐我,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张大嘴心地向来软,平时她喜欢说人闲话,但心肠好的没话说。
“大嘴姐,你真好。”
说实话,姜苗是真的有点感动,按亲疏的话,徐老太是张大嘴的大娘,徐川是她丈夫的堂弟,可她为了姜苗,竟然得罪了这俩人。
“妹子,你平常人腼腆,不爱说话,人也喜欢闷在家里,平常不和我们这些人走动,我们都还以为是你文化人瞧不上我们这群大字不识的,可今个才发现,你日子过的这样苦,人也和善,一点都不像那瞧不起人的人。”
“大嘴嫂子说的对,你一点都不像你大嫂说的那样。”
说话的是村长家的女儿,叫刘小珍,她之前总是听徐家大嫂话里话外说徐川哥娶的女知青,是文化人,瞧不起没上过学的村里人啥的。
“大嫂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她平常对我很好……”
姜苗这番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张大嘴她们看她的眼神越发的可怜了。
……
蓸婶子拽着闺女往家里走,一路上忍不住的用手指戳她的脑门。
“看到了吗?之前你还想嫁到他们老徐家?嫁过去,有你的罪受。”
“妈,你咋能这样说,刚刚肯定是那个姜苗在说谎,徐大娘平时多好的人,咋可能对媳妇刻薄,还有川子哥,我就是想嫁给他,想和他结婚,要不是当初你拦着我,现在川子哥的媳妇就是我。”
曹美丽提起往事,就忍不住埋怨她娘,亏她娘还是个媒人哪,帮外人,就是不肯帮自己的亲闺女,川子哥是村里多么拔尖的人啊,她做梦都想嫁给他,可没想到被一只狐狸精抢走了她的川子哥。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傻丫头片子。”
蓸婶恨不得把闺女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都是装了啥。
“我才不傻,我这是讲良心,当年要不是川子哥救了爹的命,爹能活到现在?
平常你们都夸他是个好人,顶呱呱的人,可你就是不让我嫁给他,你还说他家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家,可你哪,宁愿帮着一个狐狸精,也不帮自己的亲闺女。”
曹美丽越说越委屈,她再也找不到像川子哥这样好的人了,那个叫姜苗的,除了脸好看点,还有啥能比的上她曹美丽。
瞧刚刚那个狐狸精哭哭啼啼的,要死要活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川子哥,真是丢人现眼,配不上她的川子哥。
要是当初和川子哥结婚的那个人是她,该多好……
“恩情归恩情,这好人的媳妇是这天底下最不好当的,也是最当不得的,”
蓸婶子喃喃自语道,她给人说媒拉线,什么人没见过,这女人哪,不怕给瘸子瞎子当媳妇,就怕给好人当媳妇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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