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复活。”阿芙拉艰难地将后半句话说完,而事实已经印证了她的猜测。

    那只吸血鬼现在还很虚弱,可他恢复起来也相当快,只要他吸食足够的血液——阿芙拉想,这在禁林中并不是难事。

    “哪儿有桃木?”阿芙拉问。

    里德尔的魔杖是紫衫木的,而她的则是榛木,阿芙拉完全想不到,她能遇到手持魔杖但同样陷入绝境的一天。

    “他恢复起来没那么快。”里德尔侧身从爬满藤类的树林中穿过,阿芙拉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手边都没有油灯,阿芙拉想用魔杖照明,但马上就被里德尔喝止了。

    “没用的,他会听到我们。”阿芙拉低声说道,“那东西感官异常灵敏。”

    他们踏足之处,有一窝蝙蝠被惊飞,那些动物展开纤薄的双翼,飞舞时弄出不小的动静。

    “所以我们得加快速度。”里德尔说道。

    但紧接着,阿芙拉发现了更为惊奇的事情。

    他们面前的地上洒着几小滩白色血液,那些液体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阿芙拉是认识的,那是独角兽的血。

    “这里有独角兽受伤了,如果他吸了独角兽血,可能会恢复得更快!”阿芙拉不安地说,“而且我们应该去查看一下,这是相当稀有的物种。”

    里德尔并没有停下脚步:“我们没有时间。”

    “阿布去叫人了,里德尔。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赌运气,就算我们马不停蹄,也不可能在他追上来前跑出去的。”

    他转身道:“你那么相信他吗?”

    阿芙拉迟疑了一下:“我相信他在这种事上能拎得清。”

    现在不管里德尔要怎么做,她都打算坚持自己的做法。

    她顺着血迹找过去,果然发现一头独角兽倒在地上。它看起来很虚弱,尽管阿芙拉给它施了治愈咒语,但她认为它能活下来的几率不大,种种现象表示这头独角兽已经大量失血。

    在查看伤口过程中,阿芙拉还发现了奇怪的事情。她能确信吸血鬼曾捕猎过这可怜的小动物,但除了尖牙的伤口外,她还发现独角兽的一只前蹄上残留有利器划开的痕迹。

    尽管吸血鬼是智慧生物,但吸血前划破动物的皮肤似乎多此一举了。

    没等她想明白,她身后的草丛就发出簌簌的声音。

    他们仍在森林深处,援兵的到来遥遥无期。她深知禁林和城堡之间的来回时间绝对不如一只吸血鬼捕猎的速度快,尤其是它刚刚还被彻底激怒过。

    阿芙拉缓缓起身,用魔杖指着灌木的位置。她脑子里过了无数条咒语,但每一条都被她推翻了。她想不出有什么咒语的施放速度能快过刚吃饱的吸血鬼的行动速度。

    她能做的仅仅只是将那条破损的马鞭草项链紧紧抓住。

    紧接着,阿芙拉意识到,一切或许还有希望——她嗅到了那熟悉的味道,她确信里德尔就在附近,他返回来了。

    她想,她有点明白了里德尔的用意。

    “我们谈谈吧,好吗?”阿芙拉对着黑暗处说道,“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刚才可不是我把你的喉咙割断的,而且你现在想必也已经吃饱了。”

    黑暗中的生物没有给出回应,这恰恰是最好的反应。

    阿芙拉壮壮胆子,接着说道:“你正在逃亡,而且如果我没说错,你应该已经逃亡快一年之久了。你无处可去,也不敢轻易攻击人类,因为一旦被抓到,你可能就会被处置。我可以帮你。”

    这话戳到了他的痛处,男人终于现身,但仍有一半身影隐匿于草丛中:“你能怎么帮我?”

    “城堡中有很多秘密房间,你可以暂时躲避在里面,我为你提供食物,但仅限于一些动物——只要你能放过我。这样你就可以销声匿迹一段时间,等到风波过去,你再考虑别的法子。”

    阿芙拉努力游说,但对方可没那么好骗:“如果没记错,你刚才可还在遗憾没有桃木来将我置于死地。而你的男朋友呢?哦,他丢下你自己跑了,不是吗?”

    “这个年纪的男生又有几个靠谱的?所以,我来向你求和了。”

    “可他刚才割断了我的喉咙。”他阴沉着脸说道,当他说话时,嘴角的血迹不停被牵动。

    阿芙拉尽量克制着胃部上涌的恶心感,说道:“或许你想报复他?我可以帮忙,只要你说需要怎么做。”

    当她说出这几句话时,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快被视线灼穿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只吸血鬼比她想象的更难缠。

    “我不相信任何人类。”他说道,“有一些人和我打过照面,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活口。你要么选择和他们一样,要么就变成我的同类。”

    阿芙拉抽了一口凉气:“你是说初拥?”

    他图穷匕见:“你是什么,就拥有什么的立场,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一句也不信。只有当你变成吸血鬼,你才不会背叛我,这样我们两个都可以活下来。”

    阿芙拉无言,她并不觉得以这样的方式“活下来”是她想要的,她亦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手腕刚才已经被咬伤了,如果他要强硬地冲过来要她喝下他的血,转变有可能在瞬间发生。

    “我……我不能答应你。”阿芙拉惊恐地摇着头,她转身试图逃跑。

    吸血鬼则在眨眼间扑了上来,看起来他认为暂时隐匿在霍格沃茨是个不错的提议,因此他打算强行转变阿芙拉。

    阿芙拉拼命挣扎,不让自己的嘴唇沾到他的血液。

    “你知道吗,年轻的女士?一切都可以慢慢来,比如我可以先吸干你的血。”他在阿芙拉的肩颈处深深咬下去,剧痛使得她尖叫不止,“而在仪式完成之前,我可以先教会你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将后背留给敌人。”

    阿芙拉眼前开始眩晕,但她很清楚自己正在等待什么时刻。

    突然间,那种血液被抽离的感觉就消失了。

    她看到黑暗中弹出一道绿咒,与此同时,趴在她背上的男人失去了声响。

    里德尔把玩着魔杖走出来,他将吸血鬼踹到一边,用鞋尖在他脸颊上不屑地点了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像他这次真的死了。

    “同样的话送给你,先生,望你下次牢记。”里德尔瞥了阿芙拉一眼,“能站起来吗?”

    阿芙拉觉得这并不是目前最紧要的问题:“或许你应该先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里德尔撇撇嘴:“这很难说。”

    她勉强撑着身子爬起来,用魔杖在吸血鬼身上划出无数个口子。

    在里德尔略显震惊的眼神中,她解释道:“怎么?先放干他的血,这样至少能延缓他苏醒的时间。”

    “也或许是在敦促他进行下一场捕猎?”

    “所以我们应该马上离开,说不定能在前面和邓布利多等人会合。”阿芙拉发觉自己很难行走,她双腿直发软。

    “我禁不住要重复——你还真是相信他。”

    “有问题么?我还相信你不会将索命咒射偏。”

    “我从不射偏。”

    阿芙拉想到前世他对上哈利时的种种败绩,忍不住失笑:“你最好祈祷一直如此。”

    她打着趔趄往前走去,里德尔上来搀住她一只胳膊,开始秋后算账:“那我是否也可以相信,刚才你说要报复我的话也都是真心的?”

    阿芙拉觉得他总是如此不可理喻:“感谢梅林,我只是为了争取时间顺着他的话说!”

    但她也知道说这些没用,里德尔的神情仍旧十分不悦,要改变他认定的某种想法是很难的。如果说让马尔福改变纯血论是世界第一难事,那么改变里德尔的想法甚至可以排在这事前面。

    阿芙拉一瘸一拐地走着,突然眼前的景色就闪了一下,这之后,她的意识短暂断开了,就好像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几分钟。

    等大脑从空白中恢复思考能力时,阿芙拉发现里德尔正在叫她的名字,而她依旧不太能搞得清状况。

    周围是一片很高的悬崖,她身下压着里德尔的魔法袍——是她出门时匆匆披上的,在坠落途中它被施放了膨胀咒,此刻尚未完全瘪下去。

    “阿芙拉,你能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尽管里德尔的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但她还是懵懂地点了下头。

    她迟缓地问道:“我们在哪?”

    “前面有个悬崖,我们摔下来了。你不记得了?”里德尔此刻的状态倒是恢复了不少,这恢复速度多少有些超出常人了。

    阿芙拉很想记得。但也许是失血的副作用,或许是坠落时她磕到了脑袋,总之她越来越晕。

    里德尔似乎已经为她止了血,但这不是短短时间内就能恢复的。

    “能起来吗?”里德尔表情很凝重,他像是对眼前的情景十分困惑。

    事实上就连阿芙拉自己都感到不解,为什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的状态总是忽好忽坏?而且每次状况变坏时,她总是感觉到一切力量都在流失,包括她对魔法的掌控,她现在摸着自己原本再熟悉不过的魔杖,就和摸一根路边随手捡的树枝没什么两样。

    “借我只手……”阿芙拉搭着里德尔的手,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崖壁上休息。

    雨后的森林阴冷至极,到了夜晚足以形成将一个人冻死的低温,阿芙拉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就跑来了禁林,而里德尔看起来就很有经验,他身上穿的是秋装校服。

    他们附近有个小水潭,这让周围的气温更低了,阿芙拉现在没有体力继续向前走了,而爬上山崖显然又不现实。

    他们不能点燃篝火取暖,也无法用魔杖发射信号,因为那在吸引到其他人的同时,也会吸引到危险之物,他们都很清楚这种情况下抵不住任何袭击了。

    一开始阿芙拉觉得自己还能挺一会,但很快,她的意识就开始游离。

    她听到自己似乎在向里德尔询问时间,那声音却不像她说出来的,就好像她是站在旁边的另一个人,她只是听着别人的对话。

    “现在一点多。”里德尔看了眼手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抬手去摸阿芙拉的脸,意料之外的,她并不是在发烧,而是脸颊冰冷,她的身体也同脸颊一样冰冷。

    “我觉得不太对,里德尔……我好像要死了。”阿芙拉难受至极地说道。

    “停止你无用的遐想。”里德尔将她扶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山崖。

    看起来他们现在只能等待救援了,但阿芙拉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到那个时候。

    “也不知道吸血鬼什么时候会追过来……”阿芙拉的声音细若蚊鸣。

    “好消息是,这周围都是水,可以掩盖一部分气味,而且我已经给我们止过血。”里德尔将她扶到自己怀里,脱下羊毛衫套在她身上,自己只留一件单薄的衬衫。

    ……那很好。

    阿芙拉原本是想这么说的,可她越来越没有力气,连睁开眼睛都十分困难。

    她能听见里德尔的声音不断在耳边重复:“跟我说话,阿芙拉。”

    “你知道我是谁么?醒醒,阿芙拉,看着我。”

    她很想睁开眼看看,可就连平时根本没有注意过的动作,此刻要完成也要费九牛二虎之力。

    阿芙拉极力配合,但也只是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

    她还感觉自己用尽所有的力气在说话,可里德尔依旧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我好困,好想睡觉。”

    “不要睡。”他愠怒道,“阿芙拉,靠过来。重复白鲜香精的三种提纯方法。”

    她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良久,阿芙拉意识不清地抓着他:“我觉得好冷……里德尔,我是不是在变凉?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长袍裹住她的身体。他极尽所能地把她拥在怀里,可他无法否认她的感觉是对的——她的体温在一度接一度地下降。

    “一点了?不,现在是晚上十点钟……天还有很久才会亮。”阿芙拉眼前闪过各种画面,她已经不太能分得清幻觉和现实,时间也开始错乱了。

    她的额头抵在里德尔胸口,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血液流动带来令人眷恋的温暖,但她隐约意识到,这种温暖她恐怕留不住了。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她轻声说道。

    “什么?”里德尔不断为她搓手,试图维持她最后的温度。

    “我藏在打人柳后面的时候,你发现我了。我以为你会走过来杀掉我……或者根本不需要走过来,只需要一句命令……还有在庄园那次,你从阁楼上走下来……”

    “你开始说胡话了,阿芙拉,我们没有在打人柳下见过面,也没有在马尔福庄园的阁楼上遇到过。”

    她沉寂半晌,轻轻喟叹:“……你忘了。”

    里德尔皱眉:“我忘了什么?自从空袭后,我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你忘了你很多次都想杀掉我。当时也是,现在也是。”

    “我从不接受栽赃。”

    “我记得,我都记得……”阿芙拉就像个陷入噩梦的人,固执地在里面打着转。

    “除了转变,还有其他办法么?”里德尔向山崖之上仰望,自言自语道。他的语气甚至含有一丝后悔。

    阿芙拉即使意识不清,也似乎总能对危机作出条件反射的反应。她揪住里德尔胸口的衬衫,痛苦地说道:“不要转变,我不想……”

    “那就撑到救援到来或是天亮。”里德尔冷静地说道。

    倏然间,阿芙拉清醒了不少。她抬起头,对着那仿佛只有梦中才会出现的眉眼,缓然笑了一下。

    “我不喜欢。”她突然盯着他说。

    里德尔迟疑:“不喜欢什么?”

    “这些血迹。”她用冰冷的指腹在那张英俊面孔上一寸寸擦拭,可是脏污太多了,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里德尔难以忍受地将她的手抓在手心,他的手在微颤:“节省力气,如果你想活着出去的话。”

    话音刚落,阿芙拉抓住他衬衫的力道就消失了。

    里德尔意识到她的身体在变软,而关节冰冷,几乎和他背靠的石头一样寒冷。

    她的双手尚且留有余温,但是理性如他,很清楚那温度来自于他,已与她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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