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暖坐在房间里,听到外面敲门声响了三下,才过去把门打开。
站在门口的是许浩博,他推开门进来,反手把门合上,隔断外面许和静悲痛的哭声。
许浩博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随身听,笑得有几分拘谨,没话找话:“这就是你从彬郁那儿赢过来的随身听啊?”
许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房间里陷入一股尴尬的安静。
许浩博瞧见许暖不说话时那副温顺的眉眼,一时之间竟然有点难以启齿,他搓了搓手,上前一步,委婉问道:“这个随身听,你准备用来做什么呢?”
许暖抬眸,视线落到面前的黑色外壳的随身听上,目光有些深远,她道:“好像没什么作用。”
许浩博似乎就等着她这个回答,面上一喜,立即上前说道:“既然你不知道用来做什么,不如把这个随身听送给和静吧。”
许暖默默听着,没有回应许浩博的话。
许浩博生怕许暖多想,赶忙解释:“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只是和静最近要学习,可能会用这个随身听来听英语磁带。你要是不用的话,不如送给她。”
许暖的目光从随身听上移开,缓缓落到许浩博的脸上。
她突然弯起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眼前人,眼里是一种旁人看不懂的坦率与天真。
她笑着问:“哥哥,你觉得我应该把随身听送给妹妹吗?”
这是许浩博第一次听到许暖叫他哥哥,以前只有许和静叫过他哥哥,现在许暖也叫他哥哥,他有点不习惯,甚至内心里感觉到一种别扭。
他强压住这股别扭,喃喃说:“我只是觉得,如果随身听放在你这儿不用的话,还蛮可惜的。”
“我知道哥哥的意思了,”许暖说着,毫不犹豫地拿起随身听,递给许浩博,“那哥哥就把随身听拿出去吧。”
许浩博听到许暖肯把随身听让出来,高兴极了,捧着随身听转身就要出门。出门前,他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许暖。
许暖正对着他,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和煦的笑容,看不出有任何不愉快的情绪。
许浩博内心却突然生出一股异样的奇怪感,他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又想不出来哪里奇怪,心里很是毛躁。
等到推开房门的一刹那,他才终于想起哪个地方不对劲。
说到学习英语,从乡下来的许暖似乎更需要这台随身听来听英语磁带,但许暖却还是把随身听让了出来。
许浩博内心隐隐抓住一点蛛丝马迹,但他不想深究,他怕一深究,窥见自己倾斜得厉害的内心。
他用力把门一推,跨了出去。
随后,许暖就听见客厅里面许浩博讨好似的声音响起:“和静乖,你别哭了,你看,这台随身听归你了。”
许和静的哭声戛然而止,像算计好了一样。
旁边的黎映蓉还不忘说道:“你要谢谢你暖暖姐姐,她肯把随身听让给你。”
许暖坐在房间里,清晰地听到这一句看似道谢的话,只觉得有些好笑。
谁都知道许浩博来她房间里是做什么,但是外面的人,谁都没有阻止。
他们默认了许浩博的行径。
许和静得到那台随身听,终于不哭了。
她昂起头,小心翼翼地把随身听捧在手上,仔细瞧着,突然破涕为笑。
旁边的许文瑞、黎映蓉和许浩博看见许和静露出笑容,才彻底放下心来。
一场闹剧就这样收了尾,许和静把随身听带到房间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下来。
她怔怔地望着手上的随身听,眼里却没有任何满足感。
经过这次的沙龙,许和静突然产生一种危机感。
她不明白这股危机感从何而来,明明现在的许暖也并不优秀,除了能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观点,许暖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优势。
可即便如此,许暖却还是引起傅彬郁的注意,受到傅彬郁的偏爱。
这让许和静非常难受。
不行,她得发挥出她的优势,她得让所有夸赞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她不能忍受周围任何人对许暖的偏爱。
想到这里,许和静起身,走到黎映蓉房间,和她商量了一下去学校钢琴室练习钢琴的事情。
上个学期末,许和静报名参加了国际音乐比赛,比赛在这个学期开学后的一周举行。
现在是暑假,照理不需要提前这么久做准备,但许和静想早点去练习。
一中有间钢琴室,里面备着一架学校专用的钢琴,许和静报名参加国际音乐比赛的时候就已经向学校提交可能在暑假借用钢琴室的申请。
学校通过了许和静的申请,并在假期来临之时把钢琴室的钥匙交给黎映蓉保管。
黎映蓉听到许和静想练习钢琴,惊讶道:“这么早就要练习了吗?”
许和静点点头,“嗯,我想早点做准备。”
黎映蓉没有生疑,将钢琴室的钥匙交给许和静,让她每天下午四点去学校的钢琴室练习,每天大概练习两个小时。
自从许和静开始练习钢琴之后,每天下午四点,她从家里出发去学校,走过那条长长的狭窄的弄堂,总有邻居笑着问她:“和静,又去练习钢琴啊?”
“是啊。”许和静有礼貌地回答。
走出好远,她还能听到身后的人各种羡慕与夸奖的话。
“瞧瞧和静这孩子,就是聪明,读书好,还会弹钢琴,真是羡慕老许家。”
“我闺女要是有和静一半优秀,我怕是每晚都要高兴得睡不着觉。”
每当这个时候,许和静恨不得把许暖从屋子里拉出来,让她亲耳听听邻居们的这些话。
许和静每次去学校练习钢琴都是在四点之后,正是周峙他们去学校打篮球的时候。
这几天,学校的操场上时不时传来远处钢琴室里悠扬的琴声,胡星已经好几次失神了。
中场休息时间,胡星躺在篮球场的水泥地上,擦着汗,赞扬着说:“你们听,许和静又在练习钢琴了,她弹钢琴真好听。”
“会弹钢琴的人真的太酷了!”胡星对于会乐器的人,天生带有一种滤镜。
陆乐安在一旁调侃:“那你看周峙是不是也挺酷,他也会弹钢琴。”
胡星一个激灵坐起身,震惊地看向旁边的周峙:“你会弹钢琴?”
周峙抹了一把额间的汗,“嗯。”
“我去,真没看出来啊周峙,你居然还会弹钢琴!那怎么从来没见你弹过?”
胡星从小学的时候就认识周峙了,一路走到高中,他都不知道周峙竟然还会弹钢琴。
周峙的确学过钢琴,他爷爷就是钢琴演奏家。
周峙小时候几乎是爷爷带大,他爸爸妈妈忙于事业,根本没有时间照看他,只得把他寄养在住在郊区的爷爷那里,后来需要上小学,才把周峙接到城里去。
爷爷在乡下有一间很大的自建房,周峙七岁之前都是在那儿度过的。始终记得房子中央摆着一台大大的steinway&a;sons黑白色三角钢琴,每到黄昏时候,爷爷就会坐在钢琴前弹奏同一首曲子。
过了很久之后,周峙才知道,那首曲子叫做《forelise》,是奶奶生前最喜欢的曲子。
后来爷爷去世,周峙每年都会在爷爷忌日那天去一趟郊区,在黄昏时刻,弹奏爷爷以前经常弹奏的那首钢琴曲。
所以对于钢琴,周峙其实并不陌生。
胡星知道周峙会弹钢琴之后,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个劲地追问:“你什么时候学的钢琴?你平时怎么不弹?”
“你钢琴水平高吗?你觉得许和静弹得怎么样?”
“我觉得许和静弹得很不错,水平很高,你觉得呢?说下看法嘛。”
周峙听到胡星对着远处飘来的琴声一顿吹捧,头也没抬,站起身把球往胡星身上砸,“起来打球吧。”
操场上,几个身影又开始激情地运转跳跃。
——
黎映蓉整理餐桌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的透明塑料水壶还放在那里,这是许和静每天去练琴必需要带过去的水壶。
黎映蓉连忙把房间里的许暖叫出来,“和静忘记把水壶带过去了,许暖啊,你帮忙送到学校去一下吧。”
许暖看了一眼外面逐渐式微的阳光,接下水壶,换了套衣服,出门往学校里走。
她没去过许和静的学校,只在上次和黎映蓉出门买衣服的时候路过一次。
凭着记忆,许暖走到学校,却似乎找错了门。
面前一座铁门只有两米宽,一点也不气派,和许暖上次看到的大门不太一样。
这大概是学校的小门。
偏偏琴声就在耳边,说明这里离学校的钢琴室比较近。
如果要从这里回到大门那里,需要绕很长一段路,浪费不少时间。
许暖站在铁门前,看着上面大大的一把铁锁,心思一动,将水杯从铁门的缝隙中递了过去。
她目光落到两米来高的铁门上,又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圈,随后一用力,攀了上去,翻一下身后直接从铁门上跳了下来。
平稳落地后,许暖捡起地上的水壶,循着琴声往前走。
一中的面积比较大,好几栋教学楼错列开来,周围都是绿植。许暖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走到钢琴室。
只是,当她刚跨进教学楼时,钢琴声突然停了。
许暖没办法,只得凭借着记忆中的琴声,一间一间去寻找钢琴室。
好在钢琴室并不难找,许暖走进钢琴室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许和静,只看到了许和静出门时背的那个蓝色帆布包,安静地放在钢琴旁。
许暖将水壶放在帆布包的旁边,转身准备离开之际,她视线落到眼底黑白琴键上,顿时有点手痒。
好久没弹钢琴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起调。
许暖站在钢琴前,将手指按在琴键上,随意弹了一段久石让的《天空之城》。
许和静在厕所里,突然听到钢琴房传来了声音,她以为是幻听,静下心来一听,确实是谈钢琴是声音,而且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
这个时间,钢琴室里应该没有人,谁在弹钢琴?
厕所上方的小窗户突然飘进来一股凉风,许和静身子一颤,有点惶然。
操场上,正在投球的周峙听到远处钢琴室传出的一阵钢琴声,手一顿,目光不自觉望向远处的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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