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葛函章三人已经收了杨树,置于一旁。摆阵的众黑衣人也互相搀扶着撤了下去。
司展面目铁青,朝葛函章拱了拱手,长叹一声,也下去了。
葛函章带着涂立和朱旭回了亭子,他笑吟吟坐下,颇是得意。
卓轻裳尴尬地笑笑:“这阵法,前日我手下八位高手一同去破,都未成功,不想今日竟被葛都督用这大扫帚给轻易破了。唉,真是惭愧得想寻地缝钻下去。”
葛函章道:“阵法是死的,破阵的方法和人却是活的。我兄弟俩当年行军打仗,不知破过多少比这难得多的阵法。我兄弟出主意,我带兵去破,未尝败绩。”
卓轻裳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好吧,第一阵,在下认输。”说完自己饮了一杯酒。
裴牧天问道:“少主的第二阵,不知是什么?”
卓轻裳又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从后面的人群中走出一人,粗粗壮壮,皮肤黝黑,扛着一把又宽又厚的双手带三环黑铁刀,正是铁山堂堂主殷万山。他在大河渡口被葛函章所伤,现在左臂伤还未好,裹着白布。
殷万山抱拳道:“各位,又见面了。”
众人承他帮忙渡河之情,也纷纷拱手还礼。
殷万山道:“这第二阵和第一阵一样,也是诸位之前已经破过的,故技重施而已。”说罢将手中的黑铁刀竖起,刀尖朝下,运起气来,“喝”的叫了一声,将那刀插入地下尺半有余。
裴牧天道:“殷堂主难道又是让我等去拍断这刀?”
殷万山道:“正是。当日在县衙,齐先生一掌震断黑铁刀,殷某着实是敬佩万分。这黑铁刀材料珍贵,打造又极为不易,合我铁山堂上下之力,总共也才铸了三把,第一把断了,这把是昨日刚从寿州送过来的。如果有齐先生在的话,在下是万万舍不得再让他拍一次了。”他言下之意甚是明白,黑铁刀虽能被齐先生震断,但齐先生不在,别人都可以不去顾忌。
裴牧天与葛函章、钟离策三人彼此互相看了看。
葛函章道:“齐先生硬功和内功皆已是化境,听说当日在县衙他拍断这刀也极为不易……”他心下虽踌躇,却也跃跃欲试。
卓轻裳笑道:“此事诸位不妨试试,只要任何一人能做到便可以,无次数限制。这一阵也是之前大家所遇到的,不算裴某不地道吧?如果怯阵,那裴某也就只好收下这场胜局了,承让承让。”他斜眼看看裴牧天,眼眉挑了挑。
葛函章怒道:“试便试,又有何惧?我先来,不成的话,钟离门主再来。”说罢起身而出。
他走到那黑铁刀前,围着转了两圈,仔细端详,然后点了点头,蹲个马步,收腹运气。
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此时正值大唐盛世,少林寺因与太宗李世民的渊源,备受崇敬,于是少林弟子广布海内外,少林武功得以发扬光大。很多少林弟子在少林寺的认同之下自立了门户,开宗立派。像南武圣喃喃罗汉、菁菁的师父明烛师太等武林名宿都是如此。齐悔之和鲁悟之的硬功和轻功也都是源于少林。葛函章是少林俗家弟子,自然也是传承少林武学。
以硬功论,齐悔之一生未曾娶妻,身上近六十年的童子功着实非同小可。而葛函章练得少林八大金刚硬气功,也是功力精纯,造诣颇深。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葛函章,周围只能听到促织声此起彼伏。
葛函章气运得足了,单掌立起,大喝一声,忽的拍出。
只听到“砰”的一声响,黑铁刀晃了晃,却毫无要折断的痕迹。葛函章力大难卸,“噗通”坐在了地上,再看右手手掌,肿起来好大一块,痛疼不已。
葛函章站起来走回亭子,闷声坐下不语。
裴牧天道:“这黑铁是宝物,坚硬无比。饶是齐先生那般功力,也是拼了全力,以致不备而遭偷袭。所以大哥不必挂怀。”
葛函章笑笑:“胜败乃兵家常事!无妨!”
这时钟离策站了起来,踱出亭子,来到刀前,用手抚摸那刀背和刀身,赞道:“果然是好刀!”
殷万山笑着抱拳:“请!”
钟离策点点头,双脚站稳,闭目运功。众人见他脚踩处的土慢慢下陷,竟渐渐没了脚面,方知他内功极其深厚。
钟离策右手搭在刀背之上,缓缓运功,只见他右手掌背筋络处隐隐显出紫红色。
耳六对桓万峰轻声说道:“师父的‘月霞功’精纯了这许多!”
桓万峰道:“师父每日练功不辍,这几年进境更是神速。”
原来这些年侠隐门的大小事务都是桓万峰在打理,是以钟离策能专心钻研武学,内功外功均提升极快。
钟离策运功良久,两只手的手背都呈了红色,忽见他静神凝气,左手一立,“啪”得一声拍出,正打在右手手背之上。
合这双掌之力,只听那黑铁刀“铛”的一声,摔在了前面的石头上。
众人忙看过去,原来那刀并未折断,而是从尺半余深的地下给拍了出来,掉在了石头上。
钟离策收气息功,手掌颜色慢慢恢复正常。
殷万山将那黑铁刀捡起来,走到钟离策面前:“钟离门主果然功力深厚!此番在下将刀插得更深些,请钟离门主再次运功。”
钟离策缓缓的摇摇头:“不必了。殷堂主的黑铁刀坚硬如斯,老朽惭愧,认栽了。”说罢抱抱拳,回了亭子,默默坐下。
卓轻裳笑道:“诸位还有谁要试一下么?”他环视众人后,看了看裴平,“小坏蛋,你想试试不?”
裴平道:“如果是要拍你的脑袋,我可以试试,这破刀,就算了!”
其余人均不做声。众人以葛函章和钟离策武功最高,功力最深,他俩折不断那刀,其余人更是无望。
裴牧天笑了笑:“有来有往,才是道理。卓少主,这第二阵,我等输了。”说完自己也饮了一杯酒。
卓轻裳道:“好,各有胜负,最是有趣。咱们第三阵定输赢。”说罢抬起手来,又要打响指。
裴牧天伸手拉一下他:“且慢!”
卓轻裳奇道:“裴兄有何话讲?”
裴牧天笑道:“在下以为,这第三阵不比也罢。”
卓轻裳“咦”了一声,问道:“这又是为何?”
裴牧天道:“比与不比,结果都是一样的。当日在县衙之中,卓少主就曾安排二百名弓箭手围住县衙,只待少主一声令下,便可痛下杀手。今日,恐怕也是如是吧?我想,这周围的山林中,顽石后,水潭下,甚至你那轿子中,可能都安排了杀手吧?不管这第三阵我等是胜是败,怕都逃不过少主的埋伏了。”
听了这话,卓轻裳愣了愣,他盯着裴牧天:“难道裴兄竟对卓某如此不信任?”
裴牧天道:“即使在下对少主信任,也难免少主手下会有人暗下杀手。当日在县衙,齐先生就曾遭暗算受伤,难道少主忘了?”
卓轻裳“哼”了一声:“今日我来,只是想堂堂正正与裴兄较量一番,如要下杀手,恐怕不必费此周折!你若不信,尽可派人去搜,看是否有杀手埋伏!”他语中带着怒气,声音异常尖锐,手指往左右山林和那潭水指去。
裴牧天笑道:“刻意要躲,难道说搜就能搜出来?”
卓轻裳恼道:“那你想如何!藏在潭水中?轿子中?亏你想的出来!”
裴牧天道:“藏是潭水中嘛,原就是笑谈。不过少主的轿子宽大,藏几个人实在轻松得很。”
卓轻裳“哈哈”一声干笑,说道:“在四海侯府,恐怕还没有人敢私自藏进卓某人的轿子里。裴大人说笑了。”从“裴兄”又换回“裴大人”,称呼变了,自然说明他很是不满。
裴牧天哑然失笑:“都说了是刻意安排,怎又会是私自?”
卓轻裳气得一拍桌子,指着裴平:“你!你去掀开轿子给你家少爷看看!到底有没有杀手!”
裴平斜眼道:“少爷说有便是有,我才不去送死。”
卓轻裳气得眉毛像是飞了起来:“那裴大人,我亲自去掀开给你看,如何?”
裴牧天轻轻拿起桌上一只荔枝把玩,说道:“卓少主何必如此惺惺作态?裴某也不是说一定有,只是怀疑而已。少主这样急躁,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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