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好不容易结束清理任务的百里岑拖着疲倦的身体踏进家门。
母亲陶女士迎上来，接走他脱下的外套，关切地询问今天的任务情况。
从南海市回来后, 他如愿坐上了异能部部长的位置。
只是才刚上任, 就接到消息说郊区出现了植物攻击人的突发事件。
等他带人匆匆赶过去，就发现郊区、乃至整个京都, 被一片绿意盎然的植物给包裹住了。
就仿佛原始森林凭空挪到了京都郊外。
边界几乎看不到建筑的痕迹，都被植被给吞没了。
而满目都是浓郁青翠、树冠繁茂的参天大树继和攀爬缠绕着爬藤藤本植物与充满荆棘的灌木，密集得让人无处下脚, 这些灌木爬藤开着各色鲜艳的花，与树冠上的枝梢交错。
而碧绿似浓云的枝叶将上方的天空遮得严严实实, 连阳光都难以渗透。
最诡异的是, 清理了这些植被, 一个晚上过去, 又会长出无数植被覆盖地面，不但会主动攻击人, 还有往市区蔓延的趋势。
“很顺利。”
百里岑不欲让母亲担心。
勉强打起精神说想先回房冲个澡，却被母亲喊住了。
“岑儿, 你去看看你爸吧。”
陶女士忧心忡忡地望向一楼书房紧闭的门, “你爸傍晚回来后, 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 连晚上都没吃。”
百里岑闻言脚下的步子一顿。
跟着抬眼往一楼看去, 微弱的光线从门的缝隙里漏出来, 看得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妈，你别担心，先回房休息吧。”
劝走了母亲, 百里岑烦躁地拽了拽领带，单手解开衬衫的领扣，走到书房门口叩了一声，“父亲，我进来了。”
书房里烟雾缭绕。
年过半百的百里元帅愁苦着脸坐在一个书桌前，一支接一支地抽起了烟。
头顶的灯光照出书桌上挤满烟蒂的烟灰缸。
百里岑面不改色地走过去，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迎着新鲜的空气，头也没回地说：“刚才在部门，我听到有人议论哥和嫂子把西省的飞行异种引去了湘南省。”
百里元帅没啃声，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百里岑望着窗外夜色，低声道：“是男是女有这么重要吗？”
“不重要你哪来的？再者说……”
百里元帅猛吸了口烟，话音随着喷出的烟雾飘散了出来，“谁也不知道那个人鱼能活多久，如果寿命不长，还能跟你哥凑合过一辈子，可万一跟咱们神话里的妖精似的，活个千八百年的，等你哥年老色衰，还没个子嗣承欢膝下，你觉得你哥下场能有得好？”
与中午跟范元帅拌嘴的冥顽不灵老古板不同。
这会儿他作为一个父亲，是在真心实意地为儿子的未来在担忧。
百里岑转过身来，抽走父亲没开过嘴的烟，按在烟灰缸里，认真道：“爸，哥此刻很喜欢嫂子，喜欢得很认真，我从来没见他那么在意过一个人。感情的事咱们不好预测，但此时此刻，哥是心甘情愿且沉醉其中的，我们这些做亲人的，没有给过他想要的关爱和快乐，现在他在嫂子身上找到了实现自我的价值，我们为什么不能成全他？”
百里元帅眼神犀利，“你是在指责我？”
“轮不到我一个做弟弟的来替哥哥指责您，但您不能否认，哥哥这些年过的这么……叛逆，都是因为他对他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期待。”
说话间，他掏出手机，调出总统先生发来的视频截图，拉开放大，指着截图里‘大鸟依人’的汉子，“你以前见过哥脸上露出这么幸福的模样吗？”
百里元帅想毁了这些照片的心都有了，哪里还会仔细去观察？
此时百里岑猝不及防拉出照片，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一定，落在截图上，儿子眉眼间皆是疲倦，但唇角依旧止不住上扬——那样的弧度没有半分勉强，也不是每次跟自己见面时勾起的嘲讽和不屑，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满足和幸福。
就像是拥着那条人鱼，仿佛拥抱了他的全世界。
百里元帅看着看着，陷入了回忆当中——大儿子也不是天生都是那副欠揍的模样，他隐约记得儿子小时候也很可爱，还说过长大后，要当像自己一样的军人，可什么时候这个愿望就变了？
大儿子又是为什么突然叛逆？
望着陷入沉思的父亲，百里岑收回手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
京都发生的一切暂时还传不到厌这边。
时间回到白天中午。
他与小章鱼消失近一个月，再以这样的方式登场，不但吸引了西省基地的注意，也真震撼住了鱼泡里的所有人——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飞行异种挤满临时落脚的长街。
而悬浮天空的飞行异种则是排成一个‘长梯’，扎着红色马尾的厌先生和大少爷从上而下地牵手走到鱼泡前。
“久等了，咱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一群人迷迷瞪瞪地弃车坐上飞行异种。
之后全程就仿佛做梦一般，跟着黑压压一片的飞行异种如过境乌云穿越西省，覆盖湘南省的上空，在一声划破长空的尖锐叫声下，所有飞行异种仿佛得令的士兵，亢奋地俯冲向地面退如潮水的虫子。
“以目前的速度，咱们用不了几天，就能抵达京都。”
晚上，一行人驻扎在被虫群啃噬得面无全非的郊外，升起篝火。
白日里威风凛凛的乌驼此时温顺如猫地趴在篝火前，巨大的身躯在黑夜中仿佛一座小山，眯眼乖觉地由厌将它当靠枕——厌背靠在它身躯上，头枕双手，翘着一郎腿，眼望漫天寒星地说。
秦偲在架锅做饭，闻言他头也没抬地说：“咱们这边的阵仗估计通过卫星已经传到了中央。”
“传就传呗。”
小章鱼不太在意地说，“正好也可以震慑一下那些怀揣小心思的家伙，让他们知道我家阿厌可不是吃素的。”
熟悉的发言听得秦偲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向被火光映照出半边轮廓的大少爷，又看了看寂寥的四野，恍惚了一天的精神被旷野的冷风一吹，从奇幻中回归到了现实。
更真实的是大少爷扭头冲程朵朵讨要零食，“小朵朵，话梅还有没有啊。这段时间，天天吃烤鸟，吃得我嘴巴都上火了。”
“……”就、很真实。
“话说，要不要搞两只虫子来补充一下蛋白质？”
“不要！”众人齐声抗拒。
“啧，没口福。”
小章鱼塞了颗话梅，虫子虽然长得辣眼睛了点，但味道是真的很不错。
厌这个时候说话了，“但我不打算这么早赶去京都，只要裂痕还在，我一离开，就会有新的飞行鸟源源不断地从裂痕里钻出来。”
“那厌先生您打算怎么做？”秦偲问。
厌摇了下翘起来的腿，慢悠悠地说：“我要再培养一只虫王，和陆地怪兽的领主，你们要是不想在这里吃苦，我可以让乌驼送你们去京都。”
大伙还没从厌的野心中回过神来，沈添樵头一个出来表态，“最近我腹肌都少了一块，这种苦日子我愿意吃。”
来不及阻止的江淮之无奈扶额。
他不否认厌先生的魅力和强大，但这毕竟是三弟的男朋友，老大这副鬼迷心窍还执迷不悟的状态——迟早要挨三弟的打！
秦偲看向大少爷。
小章鱼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整天觊觎他老婆的沈添樵，“我家阿厌在哪我就在哪。”
“既然如此，那我先带人回去复命，顺便将厌先生的意思跟上头沟通一下。”
说着，他又看向汪诗情，“女士，你呢？”
汪诗情下意识想点头。
但话刚吞到喉咙口，蓦地想到之前朵朵异能耗尽的模样，忍不住看了眼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的少年，迟疑了一下，抱起小姑娘轻声询问：“朵朵，你是想跟你秦哥哥去京都，还是跟你厌哥哥留在这里？”
小姑娘纠结了。
她跟秦偲相处的时间更多，加上之前在‘小镇’的共情，明显更偏向秦偲。
但她也舍不得厌哥哥和赤蝶。
还有百里哥哥肚子的小宝宝。
也不知道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厌替她做了决定，“朵朵留下来吧，她的异能可以帮我更快培养出虫王。”
谈话差不多到此为止。
次日一早，厌挑出几只脾性相对温顺一点的飞行鸟，由乌驼领头镇压，把秦偲一行人送走。
接下来的日子，厌找了个住所安顿大伙。
而小章鱼就三五不时地出去逮几只头虫回来，丢进程朵朵幻化的黑暗领域，让这些头虫厮杀进化。
而回到京都的秦偲见过百里岑后，由百里岑把厌的意思上报给总统先生。
总统先生当场没说什么，事后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秘书长问他为什么叹气。
他笑着摇了下头，“只是在感慨那位厌先生不愧是智慧生物。”
只不过是跟人类相处了个把月，都学会谈判要压筹码了。
——如果对方孑然一身来到京都，看在他异世界唯一智慧生物的份上，总统先生虽然会重视，但肯定也少不了用些手段来了解异世界的情况。
现在则不同了。
对方表现出来的强大和能力，让人忌惮之余，也不敢轻易冒犯。
从被动化为主动，他怎么能不感慨？
万幸的是那位厌先生暂时没有称霸掌控奴役人类的野心。
但也只是暂时！
他当即意识到合作之事不能再等了，谁也不确定对方什么时候就会生出那样的野心，便立即吩咐秘书长联系各大高层来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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