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拍了下筷子,沉声道:“慌慌张张作什么样子,什么不好了。”
下人把手里染着血的衣服举过去:“老爷,有官差送了少爷的衣服来,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王老爷厉声问道。
“还说少爷是硬骨头,死不认罪,不知道还要审问几日。”
大夫人看清下人手里的血衣,顿时哭嚎出来:“是我儿的衣服,老爷你快救救咱们的孩子吧,老爷…。”
王老爷鼻孔粗重地喘着气,看着泣不成声的大夫人,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备马车,去楼上楼。”
老子最了解的儿子,他的儿子哪里是什么硬骨头,更扛不住大刑,这分明是威胁。
听闻王老爷匆匆赶去了楼上楼,一众商户慌了慌又稳住。
打蛇打七寸,王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现在被人家捏在手心里威胁,王老爷自然沉不住气。
楼上楼,王老爷刚下马车,就见宋伯雪走出大厅,对着围观的百姓道:“本官初来平川县时便立志要做个好官,如今难得大家齐聚在此,本官也想效仿先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便是广开言路,旨在打击为富不仁之举,今日每半个时辰受理一案,凡主动举报属实者,官府重赏。”
王老爷闻言便眼前一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这些地方豪绅之中,难免会有仗着财力雄厚行为不端的人,不说自己能否遵纪守法,便是家中小辈总有约束不到的时候。
这下完了,昨夜才达成的联合,瞬间就能土崩瓦解,这位县太爷简直太狠毒了。
果不其然,话音才落,就有一个汉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俺要举报布商赵三爷,俺家孩子他娘在天桥上摆摊卖了几天自己浆洗的粗布,就被他们布庄的人砸了摊子,还打了人。”
宋伯雪看着一脸忠厚老实的中年汉子,温声道:“起来回话,案发时间可有人证?物证?”
中年汉子不仅没起来,反而磕起了头,哭喊道:“俺说的都是真的,俺家婆娘被打得下不了床,好多人都看见了,俺们村里好多人都看到了,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人群一静,没人敢搭话,谁也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县太爷是真的要除暴安良,还是做做面子功夫,万一举报不成,反倒被那些老爷们报复,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承受得起的。
宋伯雪弯腰,把他扶起来:“快起来,若案情属实,本官必严惩不贷,家中可请了大夫?”
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是因为中年汉子穿得太破旧了,她担心那位无辜被打的妇人没钱看伤。
中年汉子闻言又跪下去去:“请村里的赤脚大夫看过了,俺也去山上采过草药了。”
穷苦人家不敢生病,病了都是用土法子治一治,再不济去采些认识的草药,哪能请得起大夫。
宋伯雪她摸了摸衣袖,神色不由顿了一下,青色官服下的钱袋空空如也,忘了原主把银子都给宋氏保管了。
江梵音见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碎银子:“大人。”
宋伯雪与她对视一眼,接过银子递给中年汉子:“去师爷那里记一下身份,先拿着银子去请个大夫,别让大嫂耽误了医治。”
中年汉子颤颤巍巍地接过银子,又磕了几个响头:“谢青天大老爷,谢青天大老爷…”
人群中又是一阵窒息的沉默,这时有人小声道:“俺看到了,俺看到赵三爷布庄的伙计打人了,俺作证。”
“俺也看到了。”
“俺也作证…”
有了一就有了二,看着站出来的人证,宋伯雪深吸一口气,严声道:“来人,速捉拿相关人等,押入大牢候审。”
赵家的布庄一出事,听到消息的商户们这下彻底坐不住了,半个时辰举报一个,再不去万一牵扯到自家,恐怕就跟王老爷家一个下场了。
这一招太狠了。
一个个商户朝着楼上楼赶来,认捐也正式开始,认捐书上一笔接着一笔,逐渐写满。
二楼,宋伯雪看着接连入座的商户们,轻声道:“我方才只是想做做样子,震慑一下这些冥顽不灵的商户,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她自认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大善人,但在这一刻,她改主意了。
她没说自己改了什么主意,江梵音却听懂了:“你会是一个好官的。”
宋伯雪看向她,眼里透着坚定:“若我哪天做了对不起这一身官服的事,你一定不要放过我。”
就在昨日她还想着辞官,纵使现在也没打消辞官的念头。
但在辞官之前,在脱下这身官服之前,她想做一个好官,至少在任期间要尽力,努力去为民做主。
江梵音目露不解:“何为我不要放过你?”
“没什么,就是希望你监督我一心向善。”宋伯雪撇开视线,心底浅叹一声。
因为书上说原主一直贪赃枉法,最后是被女主拉下了马,锒铛入狱。
江梵音将信将疑,却体贴的没有继续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不想说出的话,所以宋伯雪不愿说,她便不再问。
人群里一个戴着草帽的男子盯着宋伯雪的身影,低声吐出两个字:“狗官。”
下衙之后,宋伯雪便去宋氏那里要银票,原主贪下的二百两,还有江梵音的那五两碎银子。
想起宋氏爱财的性子,她顿觉头痛,也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来。
江梵音看着她的模样大约猜出了一些,她不自觉地摸了摸钱袋,唇角动了动又紧抿成线。
“江公子。”身后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
江梵音转身,来人是周师爷。
“周师爷。”江梵音浅浅点头,静静等着周师爷开口。
“有人托我给你捎一封书信。”周师爷把书信递过去,见江梵音接了,便躬身告辞。
信封上面写着:音音亲启。
略有些熟悉的字迹,看的江梵音心里一惊,回房把门窗都关上,才坐到书桌前小心打开信封。
看完信件,她紧紧蹙眉,换了自己的衣服后匆匆出了门。
西街的一家小客栈里,江武义坐在大厅里饮着酒,视线一直落在客栈的门外。
见江梵音出现在客栈门前,他忙起身迎了上去。
“音音你来了,我们回房说。”
江梵音点头,神色间并没有相见的欣喜,反而藏着一丝忧虑。
待进了房门,她忙问道:“大哥书信上说得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会替她除去宋伯雪,什么又叫会助她逃出魔爪。
江武义神情间闪过一丝懊恼:“是大哥没有护住你,没想到那个狗官的命这么大?”
江梵音满目不解,凝眉望着自己的义兄,示意他继续说。
江武义迟疑了一下,忍着愤怒道:“你跟我来。”
江武义带着江梵音出了客栈,走到一家医馆前。
医馆的大门紧闭,江武义拿出钥匙开了门,江梵音掩下心底的疑惑,默默跟了进去。
进去便见医馆的房柱上绑着一个人,看装束是个大夫。
江武义掏出随身的佩刀,一刀扎进大夫的胳膊,昏过去的人瞬间疼醒。
“把那个狗官的怎么说的,一字不落地讲出来,我饶你狗命。”
大夫似是怕极,求饶道:“小的说,小的全招,县太爷和犬子私交甚好,下大雨那晚的白天曾来店中讨了一包药,说是给什么未婚妻用的,还说尝过那未婚妻的滋味便把人送给犬子玩几天,小的就听到这些,好汉饶命啊…”
江武义用刀背敲在了大夫的头上,把人又给敲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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