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哥,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历练嘛。”舟冯微轻哼一声,嘟起唇表情不满, 眼见巫妄脸色越来越差, 她眼疾手快将人拽到一边, 面上娇蛮神色褪得一干二净,恶狠狠威胁道, “我警告你, 别坏我好事!否则有你好看的!”
巫妄强忍住心底不耐,一双眼睛冷漠得彷佛就要结冰, 毫无感情流露。她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是她“哥哥”, 能由着她胡闹作妖了?
“行了。”舟冯微稍稍放缓语气,“我知道你要去历练,正好你与我们同路,你放心,咱们互不干扰”
“好。”
什么?舟冯微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半诱惑半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同意了?不不,这可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舟冯微满脸狐疑, “喂, 你没耍什么花招吧?”
巫妄冷淡地瞥她一眼,随后目光不自觉落在木秋身上, 木秋见他看过来,下意识回以微笑,他们兄妹俩似乎感情很好呢,她脸上笑容加深。
明明只是有过几面之缘, 巫妄却感觉心脏都不受控制,一下又一下,一声比一声强烈,因她跳动。
他偏过头,竭力压制着这股陌生的悸动,当然,木秋没注意到巫妄悄悄红了的耳尖。
舟冯微蹙眉,她到底心思细腻些,脑子稍微一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该死的!她顿时沉下脸,暗恨自己疏忽大意。
“人贵有自知之明,希望你能明白这句话。”舟冯微皮笑肉不笑地又加了两个字,“哥哥。”
巫妄:“呵。”
然而舟冯微终究棋差一招,巫妄在她面前总是满脸冰霜,冷心冷肺,一副晦气丧爹脸,在木秋面前却是面冷心热,意外纯情害羞的正直少年形象,总之,巷子口李叔买菜用的菜篮子都没他能装。
偏偏舟冯微还揪不出他的狐狸尾巴,木秋以为她和那家伙兄妹情深,两人在她面前只能被迫上演兄友妹恭的戏码,在木秋面前,他们倒是默契得出奇。
舟冯微和巫妄是一对同母异父的兄妹,早年间,兄妹俩关系虽不温不火,但相处得也算是融洽。谁料舟栀在仕途上得罪了不少人,有丧心病狂的人为了出口恶气将尚且年幼的兄妹俩绑架,逼舟栀二选一,两个孩子只能活一个最后,舟栀在巫妄直勾勾的眼神下,亲手将他推下山崖。
巫妄命大,他没死成,却永远记住了舟栀最后那个狠辣的眼神,令人六月生寒。
他能理解舟栀的选择,但不会原谅她,谁都不想成为那个被放弃的孩子,巫妄也是。在权势和小女儿前,他永远是个牺牲品。
这个世界上再无舟轻棣,只有孤儿巫妄,而他不想再与舟栀、舟冯微扯上任何关系。
谁料天不遂人愿,巫妄初次下山历练率先遇到的人却是舟栀,彼时她已经成了威风凛凛的一城之主,再无人敢威胁她。巫妄有时会想,她待在金碧辉煌的城主府,午夜梦回时是否也会心虚、内疚,是否会想起她还有一个沦为牺牲品的儿子。
不过无论答案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舟轻棣早就在舟栀推他下山崖时死了,现在他是巫妄,只是巫妄。
至于舟冯微,巫妄谈不上什么迁怒怨恨,但更多的兄长之情也是没有。
舟冯微和巫妄这对塑料兄妹的情谊有多薄弱,可见一斑,不过两人在木秋身边伪装得不错,她又不知个中内情,所以仍傻兮兮地沉浸在“我们三人小分队向来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错觉中。
三人一路北上,从濉无城到三啼谷。
“啪嗒”。
舟冯微单手举着一把油纸伞,匆匆踏过林间小水坑,直奔不远处一间破旧的寺庙,寺庙虽然已经荒废许久,但却是这荒郊野外唯一的避雨场所,她顾不得嫌弃。
“鬼天气。”舟冯微小声抱怨一句,暴雨说来就来,她手上的油纸伞形同虚设,压根没什么大用处,该淋湿的地方照样被淋湿。
木秋和巫妄走她后面,两人的修为足以抵御雨水,是以不必像她一样急匆匆去寻避雨场所,舟冯微看着他们从远处雨中缓缓走过来。
女才郎貌,画面般配得刺眼。
“微微,你身上都淋湿了。”
木秋见她脸色不佳,以为是雨水浸湿衣服被冻成这样,她想了想,随后握住她冰凉的手,一股温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自她指尖流淌出去,舟冯微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抱了一个大暖炉,舒服得让她想闭眼哼哼。
大约十几秒后,木秋停手,舟冯微身上潮湿的衣服已经变得干爽,没有半丝水汽,她惊喜地四下摸摸,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珠又惆怅起来,“也不知这雨会下到何时。”
三啼谷谷心是久负盛名的凌斛寺,据说灵验得很,舟冯微想着既然来都来了,不去上一去岂不是很亏,若是可以,她还想为娘亲和木秋求得一张平安符,凌斛寺的平安符可遇不可求,不少人都奔它而去。
如今这雨一下,舟冯微几乎可以料想到山路会有多泥泞不堪,想想巫妄一尘不染的臭清高,再看看自己满是泥点子的狼狈样舟冯微咬牙,提前剜他一眼。
巫妄:?
他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一路上,她对他的恶意多得他都快免疫了。“木秋,过来休息会儿。”
寺庙荒废多年,虽然里面时不时会有乞儿或者赶路人在此歇息,但里面仍是灰尘扑扑,泥土雨水的潮腥和寺庙霉变所散发的味道混在一起,着实难闻。巫妄贤惠地将条凳上的灰尘擦干净,抚开角落的蛛丝网,环视了一圈确认无误后才开口。
“多谢。”木秋心中赞叹他是个温柔细心的人,转头拉拉舟冯微袖口,“快去休息吧,你一路上肯定累了。”
她和巫妄的脚程不慢,微微没有修为在身,但跟着他们一路奔波劳累没说过一句苦的话,她宁愿自己累得腰酸背痛,也不想拖团队后腿,木秋欣赏敬佩这类人。
“好呀。”舟冯微没有拒绝,第一,她确实累了想休息,至于第二她瞧了眼巫妄,表情无害地笑了笑。
巫妄:“”
舟冯微很没眼力见地坐在巫妄特意为木秋准备的座位上,心情瞬间多云转晴,果然,秋秋还是更宠自己多一点!
巫妄抿唇,虽没将自己低落的情绪表露出来,但心头很是不好受,他最近好像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和想法,无论做什么都会想到木秋,哪怕是不小心和她视线撞在一起,也会情不自禁心跳加速,变得笨手笨脚不知作何回应。
当然,这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相比他乱糟糟的心,木秋彷佛冷静淡然地什么都感受不到,她大大方方地对他笑,大大方方地靠近他,徒留他一人将全部心神都落在她身上。
不知所措的心,一瞬间狂跳起来。
巫妄微微低头,木秋仍站在门口听外面雨滴落下的滴滴答答,他紧张地攥紧了指尖,默默站在她身后。
木秋鼻尖微动,只觉得自己彷佛被一股浅淡的清香紧紧包裹着,那味道甚至隐隐压过寺庙里难闻的臭味,说不出的好闻,她侧头,深深吸了一大口空气,眉眼弯弯笑道:“巫妄,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木秋大概永远不知道她说这句话时的“杀伤力”。
巫妄眼睫一颤,连呼吸都忍不住急促几分。刹那间,寺庙里腐败后的霉气和雨水的潮湿都化为他心间的热意,他感觉自己彷佛置身于火海,那股热意顺着五脏六腑向上,直到他的脖颈、脸和耳尖通通发红发烫。
“木、木秋。”他轻声叫她名字。
四目相对之际,有人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几乎快停止跳动,有人懵懵懂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我喜”
“你们站在这不冷吗?”舟冯微冷不丁从旁边冒出来,随后,她眼神幽幽转向巫妄,开口道,“还是早点去休息吧,哥哥。”
被舟冯微一打岔,巫妄突然就失去了刚才那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勇气,原本火热的内心被一盆凉水浇下,心揪不已。
他懊恼地咬唇,对舟冯微恶意打断他的行为不知是该气愤还是该感谢,他太冲动了这样会吓到她的。
舟冯微庆幸自己眼光毒辣,一早就发现这边气氛不对劲,若不是她阻止得及时,后果她想都不敢想。大概就是所谓的眼缘吧,她身为舟栀独女,自小身边就围着无数想讨好她的人,不过就算如此,她依旧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大多只是泛泛之交。
木秋是她最喜欢最珍惜的好朋友,她不想任何人或事来破坏她们之间的感情,巫妄也不行。
“秋秋,这雨一直没完没了,恐怕要明早才会停,你也过来休息会儿吧。”舟冯微不动声色地打量木秋表情,见她一脸无动于衷,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呆呆模样,这才松口气。
凭心而论,巫妄那张脸也勉勉强强马马虎虎凑凑合合算是有那么一丁点魅力,但就算如此……谁也别想抢走她的木秋!尤其是巫妄!她稍一不注意就想搞小动作!
对于舟冯微,木秋一向是格外迁就,她弯唇点头:“好。”
如舟冯微所料,夜里这雨果然淅淅沥沥直到清晨才堪堪结束,木秋维持着打坐的姿势,舟冯微头枕在她大腿上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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