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画卷再次掉到了地上,青玉画轴磕碰到地面发出了清脆的玉石破碎声,哪怕不去看也知道肯定是摔坏了,但谢姝月现在脑中一团乱麻,哪里还管的上这么多,除了怔愣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其他的反应。
小白狐也被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逃窜,却又慌乱的碰翻了桌上的笔架,上好的狼毫笔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更是让原本就乱成一团的地面更添狼藉。
“谢小姐,可是里面出了什么事吗?”
听到动静的女官敲了敲房门,生怕这位准太子妃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但又不敢贸然进去,只得抬高声音隔着房门问道。
“没什么事,你们不用进来了。”
谢姝月扫了一眼满是狼藉的内室,自然不敢让宫人们进来收拾,只得出声拒绝,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闯了祸,小白狐卷着尾巴老老实实地蜷在一边,唯独露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还在好奇地看着谢姝月。
听到谢姝月安然无恙的声音,门外候着的宫人才放下心来,只是心中还在暗自嘀咕这准太子妃行事当真古怪。
看着落在地上的画像,谢姝月勉强定了定心神,让自己尽量从刚才的慌乱中冷静下来,思索了片刻,还是先将满地的狼毫笔给捡了起来,又将一切东西都给摆放整齐,放回原位,最后才又捡起了刚才的海棠春睡图。
刚才因为一时间陷入了震惊,没能仔细去看,现在再拿起来端详时才发现,画作旁竟还有一行龙飞凤舞的题诗。
“春风惹尽海棠香,却道不及忆红妆……”
谢姝月读完后,脸色更是难看了不少,特别是在看到末尾印下的红泥印章是一个古体的“殷”字时,更是气得差点又把画作摔在地上。
“殷”姓乃是盛朝国姓,在盛朝民间也极为少见,上面还题了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酸诗,摆明了便是太子的私人物件,光是看其爱惜程度,就知道平日里肯定没少拿出来把玩观摩。
原本见太子愿为心上人亲自去挑珠钗,想来也是个用情至深之人,却不料私底下竟是也是这般喜好美色不学无术之徒。表面上对自己未来太子妃不闻不问,实际却在暗中窥伺,还弄出这般的画像日日欣赏,当真是无耻至极!
一种被登徒子隔空轻薄了的感觉涌上心头,让谢姝月心中更是反胃,强忍住想要当场拔腿而逃的冲动,仔细打量了一下内室。
内室的摆设风格与外面很是相像,但是却要比外面精致了许多,鎏金香炉里静静燃着不知名的香料,似乎还带着宁神静气之效。
太子处理政事应当多是在书房,因而内室的桌案上只是一些字画。而书架上摆放的也大多是各类杂书,上至帝王策论,下至各地游记,一并应有尽有。
思索了片刻,也顾不得不会不发现什么皇家秘闻了,为求自己心安,谢姝月皱了皱眉,还是决定先探查一番。
如同做贼心虚一般,她先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确认了一下门外的宫人们暂时不会突然进来,这才小心翼翼地翻阅起桌上的字画与书籍。
小白狐见谢姝月走近书案,许是确认了谢姝月不会伤害自己,胆子似乎都大了不少,轻软蓬松的尾巴尖轻轻记碰了碰眼前之人。
谢姝月正全神贯注地翻着书页,试图从中找出其他蛛丝马迹,直到手腕一痒,才发现小白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近了自己的身边,鼻头还轻轻蹭了蹭手上的书页。
若是刚才谢姝月可能还有心情和小家伙玩上一会儿,现在是当真一定点想法都没有了,可是又怕这小狐狸疯闹起来又碰倒什么东西,把门外的宫人引进来。
谢姝月只得无奈往旁边走了走,避开小白狐的触碰,拒绝的意味显而易见。
可是她却忘了,狐狸又不是人,哪懂得这么多弯弯绕绕,见自己蹭蹭左边,谢姝月就往右闪,自己碰碰右边,谢姝月就往左躲。以为谢姝月是在和自己玩游戏,小白狐倒是更加兴奋了。
在不知道多少次制止想要扑到自己身上的小白狐后,谢姝月头都快大了,只得把它抱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它的头,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懂,交代道∶“姐姐干正事呢,你乖乖呆在这,不许再惹祸了。”
小白狐歪了歪头,又拿鼻子蹭了蹭谢姝月的手,似乎是认同了谢姝月说的话。
谢姝月刚想松一口气,谁知道还未来得及转身,只见一个白团子便猛然起跳,谢姝月瞳孔一缩,还未来得及躲避,便眼睁睁地看着它骤然又砸到了自己的怀里。
被突然的撞击撞的脚步都有些踉跄,谢姝月下意识的向后倒去,胳膊和腰间撞上了坚硬的金丝楠木桌案,猛然袭来的疼痛感差点让她眼前一黑。
哗啦——
刚才整理好的书再次落到了地面之上。
“……”
“谢小姐,您没事吧?”站在门外的宫人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以为是谢姝月在里面摔着了,连忙便要开门进来查看。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碰倒了东西。”谢姝月连忙将小白狐扒拉下来,,怕宫人还是会进来,只得又强忍住痛苦补充道∶“我不太喜欢人多,你们在外面候着就好,有需要我会喊你们的。”
宫人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纷纷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犹疑,但到底还是不敢多说什么,沉默了半响才又道∶“那如果谢小姐要是有事吩咐,一定要喊一下我们啊。”
谢姝月连忙应了下来,经过刚刚这么一闹,她原本梳好的鬓发都变得有些散乱,谢姝月扶正了头上的步摇,也顾不得细细整理自己的仪态,只得捂着伤到的腰,慢慢把落在地上的书一本一本地捡起来放回桌案。
一本封皮上没有任何文字的薄薄书册非常不起眼地夹在其中,如果不是因为刚才书籍撒了一地,仔细看还当真容易忽略。
谢姝月动作一顿,颇为奇怪地将书册抽了出来,好奇地翻开第一页,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顿时又被吓得将书扔了出去。
书页翻飞落地,只见上面的男女相互搂抱,姿势怪异,做着男女之间最为亲密无间之事。
谢姝月的脸色涨红,顿时感觉自己刚刚翻书的手都不干净了,连忙在自己的裙子上使劲蹭了蹭,似乎这样就能蹭掉自己刚才所看到的污秽内容。
“狗太子……简直无耻……”
良好的修养让谢姝月在这眼下这震惊时刻也想记不出什么骂人的词汇,只得咬牙切齿,心中恨不得当场给狗太子来上一剑。
可她越想忘掉,刚刚所看见的画面就在脑中越发清晰,一想到狗太子就是这么看着她的画像做出这般意淫,羞恼之情伴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委屈便顿时涌上心头。
为什么这劳什子凤命之女非得是她,她本来可以和心上人一起相爱相守,眼下却不仅要被迫分离,甚至还要精心打扮侯在这里在这里,如同玩物一般任由他人这般折辱。
谢姝月抿了抿唇,涂着浅浅蔻丹的指尖深陷在掌心,提醒着自己要保持冷静。勉强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收了回去,但脑中繁杂的思绪却越来越多,她只得胡乱将书整理一番,堆在了桌子上。
那幅海棠春睡图还大大咧咧地摆在桌上,谢姝月很想现在就把它撕个粉碎,但理智却让她只得把画轴收起,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再次放回了桌案之上。
小白狐似乎察觉出了谢姝月的不对劲,扒拉着蹭了蹭谢姝月的裙摆。
谢姝月蹲下身子将小白狐抱起来,扫了眼附近只有书案后的太师椅,谢姝月不愿去坐,干脆一屁股直接直接坐在了地上,身下的玉砖时不时泛起冰凉的寒意,谢姝月吸了吸鼻子,摸着小白狐柔软的皮毛,一言不发。
咔嚓——
一道推门声骤然响起,谢姝月的身子猛地一僵。
“月儿去哪了?”皇后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殿,皱了皱眉,转头对身后的几个宫人问道。
宫人们也是吓了一跳,可见这空旷的殿中确实是没有粉衣少女的身影,也顿时慌了神,跪在地上解释道∶“刚刚谢小姐人还在里面的……”
“刚刚还在,怎么现在就不见人影了?”女官素心柳眉倒竖,厉声质问道∶“可是你们几个当差不仔细,还敢在这编出瞎话来糊弄娘娘?”
宫人们闻言更是吓得冷汗涔涔,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皇后娘娘。”
谢姝月听到声音,怕牵扯到无辜的宫人,连忙扶着墙站起身来,抱着小白狐匆匆从内室中走出。
几个宫人见到谢姝月安然无恙,顿时松了一口气,见素心挥了挥手,连忙告退。
皇后也是有些诧异怎么跑到了寝殿的内室中去,但看到谢姝月怀中抱着的小白狐心下顿时了然,含笑道∶“原来这个小家伙在这里,可是它又跑到内室去捣乱了?”
小白狐有些害怕生人,下意识地又往谢姝月的怀中缩了缩,谢姝月只得摸了摸它的头表示安抚,这才点了点头,解释道∶“臣女听到声响便想要去查看一番,并非故意擅闯太子内室。”
“无妨。”皇后摆了摆手,制止了谢姝月的解释,脸上笑意盈盈,“你们本就已经定下了婚事,就算是进了也不碍事的。”
谢姝月一听到婚事二字,顿时又想到了之前那本册子,耳根处都泛起了薄红,连忙低下了头。
皇后见谢姝月这般神色,以为她是因为感到羞涩,心里颇有些好笑,但想着小姑娘脸皮薄,倒是非常贴心的主动岔开话题,随手便推开了内室的门,“这小家伙最是调皮,它可是有弄坏什么东西吗?”
“没有……”
谢姝月将小白狐交给一旁的宫人,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皇后环记视了一圈整整齐齐的内室,发现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收到损坏,刚想关上房门,视线瞥见了落在落在地上的书册,忍不住皱了皱眉,“殿中的宫人怎么这么不仔细,地上的书都没有收拾。”
谢姝月闻言面色一僵,顺着皇后的视线看过去,正是那本被她扔了出去的书册。
眼见着素心手脚麻利地上前捡起了书册,拿起来扫了一眼之后,神色如常地合上书页交给了皇后。
皇后也接过看了一眼,皱了皱眉道∶“铮儿也真是的,这种书怎么能乱放,去给他搁回去好好收着。”
谢姝月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后,怎么也没想到端庄识体的皇后会任由自己的亲生儿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这等书。
皇后接触到谢姝月震惊的眼神,又观其满脸通红,心中有了些猜测,这书估计不是被殷玄铮乱放的,而是谢姝月看见了之后给扔出去的。
“毕竟你们即将大婚,内务府送过来也是有备无患。”
没有明着问谢姝月是不是看过书了,但这话里话间的意思在场之人却都心知肚明。
谢姝月闻言脸上更是通红一片,手指揪着裙摆,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怕把人逗得太狠反倒是不好,皇后笑了笑,拉着谢姝月从内室走出,这才出声问道∶“可是等急了,不如一会便一道在这里用个晚膳,上次的事,太子还没给你赔礼道歉呢。”
“不……不用了……”
谢姝月连忙摆手拒绝,她现在哪还敢让狗太子过来给她道歉,狗太子不和她见面她就要感恩戴德了,连忙说道∶“上次臣女也是有错,怎么能让殿下来给臣女道歉呢。”
皇后闻言一愣,有些奇怪谢姝月突如其来的识大体,但转念一想,今日若是强压着殷玄铮道了歉,往后谢姝月入了太子府,未免会惹殷玄铮不喜,反倒不如就此揭过来的干脆痛快。
“铮儿估计一会就要回来了,你还没有逛过行宫吧,不如晚膳后,让铮儿陪你一起逛上一逛怎么样?”
谢姝月听到这话,脸上血色尽退,煞白无比,今日之事本就把她吓得不轻,在行宫之中,她本就又孤立无援,若是这月黑风高的,她再去和狗太子单独相处,无疑便是羊入虎口,一想到那张书册上那些诡异的图画,谢姝月身体都忍不住害怕地轻轻颤抖。
“这是怎么了?”皇后也被谢姝月的脸色吓了一跳,伸手触碰发现她双手都冰凉无比,连忙出声关心道。
“皇后娘娘……”谢姝月低声祈求道∶“臣女今日实在是身子不适,这般病容也恐惹殿下不喜,不如便改日吧。”
眼瞧着这病美人娇怯含泪,鬓发微乱的模样更是讨人怜爱,倒当真像一株带着露珠的海棠般,有种摇摇欲坠的破碎美。
站在一旁的素心见了都忍不住心软,心道若是太子殿下当真见了这般姝色,别说是不喜了,就是铁石心肠也得软下三分。
皇后虽然还很想让两人见上一面,但到底还顾及着谢姝月身子未愈,也不能强求,只得无奈同意了下来。吩咐素心准备软轿先把人送回去让太医看看。
谢姝月这才松了口气,走出太子寝殿大门时,顿觉神清气爽,感觉空气都要比里面清澈多了。
只是腰间隐隐的痛感还是时刻提醒着她刚刚发生之事。
谢姝月坐在软轿之上,一记时间脑中纷繁错杂,甚至不知自己是何时见过了太子,脑中的怀疑对象一一闪现又排除,倒是可惜了行宫中的秀丽风景,只能是走马观花般地匆匆一瞥。
“见过皇嫂。”
熟悉的声音骤然在一旁响起,谢姝月示意轿夫停下,这才转头看向声音出处。
只见身着一袭白衣的俊朗男子正站在不远处,银线织就的流云纹更显起风姿,手中摇着玉骨折扇,笑意吟吟地看向谢姝月。
“原来是睿王殿下。”
谢姝月眯了眯眼,见到睿王便难免想到了之前在赌城两人匆匆打过的照面,也是莞尔一笑,“倒是许久不见了。”
睿王见其神色不慌不忙,似乎丝毫不惧怕之前之事败露,眼底更是升起了一丝兴味,似笑非笑道∶“听说皇嫂偶感风寒,不知是不是因着前些日子不慎淋到了雨。”
谢姝月但笑不语。视线落到了睿王身后畏畏缩缩的熟悉身影上,挑了挑眉,从软轿上走了下来,颇为纳罕地打量了人一圈,“这不是徐公子么。”
眼前之人正是那日在花楼里被她打了一顿的徐易,听谢轻寒说,这徐易差点没被他家老爷子把腿打折,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和睿王混在一起了。
“谢小姐……”徐易脸上表情都僵住了,没想到都过了这么长时间,还能在行宫里碰上谢姝月,生怕她会旧账重翻,吓得顿时像个鹌鹑一般。
“徐易,本王记得,当初之事你还没有给皇嫂道歉吧。”睿王扫了一眼身后的徐易,轻描淡写道,“胆敢挑衅皇室,足以让你去刑部大牢走上一圈了。”
徐易这才明白睿王今日让自己来到行宫的真实意图,脸色白了白,登时便要给谢姝月跪下。
谢姝月皱了皱眉,不知睿王此举到底是何意图,挥了挥手制止了徐易的动作。
徐易不知所措的半蹲在原地,只得把视线投到睿王身上,睿王却好似早就料到了结果,沉声道∶“你先退下吧。”
眼瞧着徐易落荒而逃的身影,谢姝月这才看向睿王,抬了抬眼,直接了当的问道∶“不知睿王殿下今日这是何意?”
“本王只是想帮皇嫂出上一口恶气罢了。”睿王含笑摇着手中的折扇,瞥了一眼身后的轿夫,“你们几个先回去吧,本王会送谢小姐回去的。”
轿夫们面面相觑,但见谢姝月也冲他们点了点头。也只得听命退下。
此间正是一处花团锦簇之地,谢姝月百无聊赖地折了一朵月季拿在手中把玩,轻轻嗤笑了一声,“眼下没有旁人,睿王殿下总该说了吧?”
“人比花娇花失色,花在人前亦黯然。”睿王没有回答谢姝月的话,晦暗的视线落到谢姝月把玩着鲜红花瓣的纤白手指之上,又道∶“与谢小姐一比,当真是满园春光都黯然失色了。”
谢姝月闻言一愣,又想到了太子题的那句酸诗,连忙嫌恶把手上的花扔开,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倒还当真是怪事,难道这做酸诗是皇家的优良传统不成?一个两个都上赶着卖弄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当真不怕把听的人酸死。
睿王见到谢姝月这般反应,脸上笑容一滞,但还是耐着性子,叹息道∶“本王甚是欣赏谢小姐,只是可惜皇兄却不懂得疼惜。”
“哦?”谢姝月闻言倒是来了兴趣,又问道∶“睿王何处此言?”
记“谢小姐可知,皇兄其实早就心有所属。”睿王稍稍靠近谢姝月神秘道。“这次赐婚确实并非皇兄所愿。”
“此话当真?”谢姝月状似惊讶,皱了皱眉,“我怎么听说太子一贯不近女色,何时又有的心属之人?”
睿王见谢姝月上钩,眼底诡计得逞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深,只是面上却依旧是一番痛心的模样,沉声道∶“自然是真的,皇兄现在无论走到何处都会带着那名女子的画像,足以可见其用情之深。”
“本王无意离间谢小姐与皇兄的感情,只是担忧谢小姐他日入府,反倒被恃宠而骄的欺辱了去,这才忍不住提点一番。”
谢姝月打量了一眼睿王,一时间却当真不知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太子确实带着画像来了行宫,但上面画的确实谢姝月本人,而照这么一说,其中之事倒是有待商榷了。
“既如此,便多谢睿王殿下提点了。”谢姝月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微微福了福身,起身时又是一副为情所伤,我见犹怜的作态,“时候也不早了,臣女就不劳睿王殿下相送了,先行告辞了。”
睿王倒是还想说什么,但见谢姝月这般黯然神伤,想必也听不进什么话了,不过心中肯定已经开始对太子生了怀疑。总之目的已经达成,他若是再画蛇添足,反倒不好,于是假模假样的安慰了一下谢姝月,便任由她离开了。
谢姝月心中有事想要确认,因而脚下越发快了,不多时便已拐过垂花门,确认睿王没有跟在自己身后,这才随手在路上抓了一个内侍,悄声问道∶“这位公公,你可知道采星阁怎么吗?”
“采星阁?”内侍打量了一下谢姝月,恍然大悟道∶“您就是谢小姐吧。”
谢姝月倒不知自己何时这么出名了,只得点了点头。
“采星阁就在前面不远处,谢小姐直走便是。”内侍遥遥指了个方向,示意道。
谢姝月确认了一下方向,连忙道了声谢,刚走出不过三步,脚步又停顿了下来,面色奇怪地问道∶“你可有见过太子吗?”
“太子殿下?”内侍愣了愣神,又笑道∶“谢小姐说笑了,在这宫中当差的,有哪个能没见过太子殿下呢。”
“那太子殿下到底生的是何模样,不知公公可否告知一二?”谢姝月眼睛一亮,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片金叶子塞到内侍手中,悄声问道。
内侍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好事,半推半就地收下后,绞尽脑汁地想着形容词∶“太子殿下芝兰玉树,龙章凤姿……”
谢姝月抬手示意内侍闭嘴,无奈道∶“你能具体说一说吗?比如他的眼睛长什么样子,鼻子长什么样子之类的。”
内侍有些尴尬地张了张嘴,但实在是词汇匮乏,不知如何形容,擦了擦额角的汗,犹豫道∶“这……”
“不如这样,我再给你一片金叶子,你随我去一趟采星阁,我来画,你来认,怎么样?”
谢姝月见他实在是形容不出来,只得出此下策,内侍听到认一下人就还有赏赐拿,哪还有拒绝的道理,连忙点了点头,便殷勤地给谢姝月在前面带路。
迎冬早就来到了采星阁收拾行李,但眼瞧着太阳都要落山了,谢姝月还没有回来,但这行宫人生地不熟的,她也只得在这里焦急的等着。过了好些时候,才看见谢姝月带着一名内侍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迎冬,这里有纸笔吗?”谢姝月刚刚走进采星阁,还没来得及记跟迎冬解释今日发生之事,便提着裙摆快步走到桌旁。
迎冬被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谢姝月这般着急,以为有什么要紧之事,也顾不上去问了。连忙找出纸笔,上前帮谢姝月磨墨。
谢姝月回忆了一下记忆中陆鸣予的长相,飞快地在纸上下笔,还未等到墨迹晾干,就把内侍喊了过来,“你看看,太子可是这般模样?”
内侍上前细细端详了片刻,摇了摇头,“似乎……不太像。”
谢姝月皱了皱眉,又招手唤来了一个在采星阁中伺候的宫女,宫女看到画作愣了两秒,也摇了摇头,咽了咽口水道∶“太子殿下生的要更加俊些。”
迎冬也有些好奇画作的内容,探头过去看了看,只见洁白的宣纸之上,正画着一个勉强能认出五官的人形物种,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出声道∶“小姐的画技还是一如既往的出神入化……”
谢姝月自然不会把这当做对自己的夸奖,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退下,这才泄气般的趴在了桌子上,这么一番动作腰间又是一阵剧痛,谢姝月连忙捂住腰,表情痛苦。
迎冬连忙想上前查看谢姝月的情况,只得把人先扶进了内室,脱了衣裳之后才发现,原本洁白如玉的腰间有了好大一块淤青,迎冬连忙让人去拿红花油来,这才心疼地问道∶“小姐怎么去见了一趟皇后娘娘,反倒是带着一身伤回来了?”
谢姝月把脸埋在松软的被子里,这才闷声把今日发生之事一一告诉了迎冬,至于那本画册之事,自然是选择性地略过了。
“小姐怀疑陆公子是太子殿下,那可有什么证据,总不能只听睿王的一面之辞吧。”迎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谢姝月的伤处涂抹这红花油,帮她把淤肿给揉开。
谢姝月痛的闷哼了一声,恨恨道∶“这还要什么证据,一会我便再去一趟太子寝殿,亲眼看一看便知真假。”
“那今夜怕是不能了。”迎冬无奈道∶“小姐回来之前,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素心过来说,太子殿下与明空大师论道,今夜便在天山寺宿下了,要等恐怕也得明日了。”
“天山寺?”谢姝月闻言猛然坐起身来,顿时腰间又是一阵剧痛。
迎冬连忙扶着人躺下,却见谢姝月思索片刻,幽幽道∶“那明日我便去探一探天山寺。”
—————
本以为出行宫又得折腾出一堆麻烦,却不料陛下寿辰之事出了些纰漏,皇后正忙得不可开交,以为谢姝月是在行宫中闷坏了,想出去散散心,随手便允诺了下来。
天山寺所在之处离行宫并不算远,之前长乐郡主便是被大长公主打发到了天山寺修身养性。但因为地处偏僻,常人也并不知道明空大师会偶居于此,平日里香客也不算太多,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
谢姝月之前只是听长乐郡主谈起过,但今天一路乘着马车,走到了山脚之下时才发现,这天山寺竟然是建在半山腰之上的。
迎冬看了一眼向上绵延不断的石阶,低声劝道∶“小姐身上还带着伤,不如今日便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谢姝月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天山寺的位置,心里也有些打鼓,但还是咬了咬牙说道∶“不过是几级台阶,我小心一点便是了。”
“要不我随小姐一起吧。”迎冬见谢姝月这般不听劝,也没有办法,只得建议道。
谢姝月闻言摇了摇头,自己扶记着腰小心翼翼地走下了马车,这才交代道∶“你就在这里安心呆着便是,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迎冬叹了口气,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谢姝月走到山脚,如同普通香客一般,慢吞吞地爬着石阶。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爬了多久,谢姝月只觉得自己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幸好过路的好心之人递给了她一只木拐,她这才勉强走到了天山寺的大门前。
太子既然在与明空大师论道,想必应当是在后面的厢房,谢姝月本想装作迷路的香客趁机溜进去,但仔细察看却发现,通往后院的入口皆有带着刀剑的侍卫把手。
谢姝月见到这般阵仗便知太子必定就在其中,但她四处看了看,这侍卫把守的格外森严,几乎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程度。
无奈之下,谢姝月倒是只得打量起了大殿中宝相庄严的神佛,见旁边的香客都在潜心祈愿,尤其是一对共同前来的男女,少女的衣着华贵,男人的袖口却早就磨了白边,两人满脸希冀的投下香火钱,一起跪在了蒲团之上。
“……惟愿同心合德,白首到老。”
细微的祷告声钻入耳中,谢姝月淡淡一笑,想必又是一对穷书生爱上富家小姐的苦命鸳鸯,故意跑到天山寺,也是为了避开父母的耳目,偷偷过来祈愿。
她一向不信神佛,但见到此情此景,心中却难免有些触动,鬼使神差的也跪在了蒲团之上,银锞落入功德箱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但她却没有许下自己的愿望。
“殿下,你该走了。”
明空大师望了一眼不远处山林之中群鸟起飞之景,眼前棋局已是败局,他扔下了手中的棋子,主动认输。
“老师,是当真没有办法了吗?”殷玄铮已经许久没有喊出这个称呼,但他现在却仍旧有些不甘心,“凤命之女,便不可以是旁人吗?”
“太子殿下。”明空大师叹了口气,“你这般执着于改变命格,有没有想过,或许这命格却未尝如你想的那般不堪。”
殷玄铮沉默地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拈起明空大师的棋子,轻轻落在了一处,棋盘局势骤变,白子再次有了一丝生机。
“本宫只知道,人定胜天。”
明空大师看着桌上的棋局,哑然失笑,随手掐指算了算,颇为解气地冷哼了一声,连忙挥了挥手示意殷玄铮赶紧离开。
谢姝月在大殿中跪坐了许久,直到双腿都有些发麻,也没有许下自己的愿望,最后也只是呆愣的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孤身一身又走回了天山寺的大门口。
京郊本就凉爽,天山寺又建造在半山腰之上,时不时便有阵阵山风穿过层层密林吹过。
谢姝月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夏衫,之前的风寒又没有痊愈,被冷风一吹,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头都有些发红,可她没能等到太子出来,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只得呆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而殷玄铮从天山寺中走出时,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苦苦寻找了数日的心上人就站在不远处,像是一支俏生生的茉莉花枝,轻轻撩动着他的记心,让他一时间都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得哑声确认道∶“矜矜,是你吗?”
谢姝月闻言身形一僵,转头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数日的思念骤然涌上心头,让她顿时也顾不得别人诧异的目光,上前一步,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是倦鸟归林一般扑到殷玄铮的怀里。
殷玄铮连忙手忙脚乱地将人接住,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忍不住想要将人抱的更紧些,但又怕谢姝月会痛,只得像是揽着绝世珍宝一般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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