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匆匆赶来的凌轩见到殷玄铮安然无恙,长舒了一口气,见殷玄铮玄色衣衫上有一小块洇湿的水痕,纳罕道∶“殿下刚刚是去哪了?”

    “随便走走罢了。”殷玄铮顺着凌轩的视线,这才注意到被谢姝月哭湿的衣衫,眼中闪过一瞬温柔,街道上的寻人声一道接着一道传入耳中,让他忍不住皱眉道∶“发生什么了?”

    “这……”凌轩的脸上滑过一丝尴尬,“谢家大小姐也走丢了,现下京中守卫正在帮着寻人。”

    “走丢了?”

    殷玄铮脸色古怪,不禁狐疑问道∶“又不是三岁稚童,这么大个人也会走丢?”

    想到不久之前鸡飞狗跳四处在寻太子殿下的踪迹,凌轩沉默了片刻,决定还是把这话咽回肚子里。

    “谢大小姐似乎是前阵子才回的上京,许是一时间迷了路。”

    殷玄铮点点头,倒是默认了凌轩的猜测,想到今晨在鸣凤殿时皇后的叮嘱便是一阵头疼,若是谢家女出事了,麻烦必定不小,到最后还是得他来给谢家女收拾烂摊子。

    强压下心中那股诡异的违和感,纵使殷玄铮心中不情不愿,但还是又沉声吩咐∶“再多调几个人去寻,切记别让人出了事。”

    凌轩领命,连忙又唤了几个刚刚寻找殿下的官兵,让他们赶紧去谢世子那里,帮着一起去寻谢大小姐。

    “顺便一会再去前街打听一下,是否有位姓谢的姑娘前来探亲小住。”

    殷玄铮沉思了片刻,总觉得谢矜今日举动颇为怪异,还是没忍住探究之心,出声交代道∶“切记小心一些,莫要被人发现。”

    ————

    其实谢姝月倒并非众人所想的那般对上京城陌生,这几年来,她虽然没有回过宣平侯府,但因着药材生意的缘故,也常会到京中小住,尤其是在西街这片地方,可以说得上是如鱼得水。

    不远处巷口拐角开着一家药材铺子,木质招牌上印着一弯不起眼的小小月牙,谢姝月眼神微冷,面纱早在奔跑时滑落在地沾上了泥土,她思索片刻,只得从袖中拿出丝帕,勉强遮住了自己的面容,这才朝着铺子走去。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年轻的伙计正照着药方配着药材,手里的银勺小心翼翼地挑起细碎的药末,眼睛片刻不离手中药称的数字,长久未听到回应,这才疑惑的抬头,只见身着白衣的少女正背手站在她面前,凝神看着桌上的药方。

    “那是白附片,不是白附子。”

    谢姝月扫了一眼药包中的药材,忍不住皱了皱眉,开口提醒道。

    “啊?”伙计闻言愣了半响,仔细一瞧,发现果真是自己一时疏忽拿错了药材,顿时脸色涨红,嗫嚅着说不出话。

    一块半月形的木牌被拍到了桌子上,谢姝月也不欲与他多计较,压低声音道∶“我要找你们掌柜。”

    伙计愣了愣,还未开口说话,一个中年男子便闻讯从内室走出,接过了伙计手上的银勺,努了努嘴吩咐道∶“还不赶紧去泡茶?”

    “薛掌柜。”谢姝月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

    “新来的伙计心性还不够定,但是个好苗子。”中年男子解释道,见伙计已经小跑着走进内室,这才转过头来,一边手脚麻利地重新包好了药材,一边又疑惑地看向谢姝月,“今日并非月初或月底,东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寻常时候,谢姝月虽然也会偶尔来这里看看情况,但多数时候都是在每月月初或者每月月底才会抽空前来上京城,今日正正好好是月中,这倒是有些奇怪。

    “近来要在上京城内久住些时日,此番前来是希望薛掌柜能帮我个忙。”

    谢姝月叹了口气,想到宣平侯府之事,神色中颇有些无奈。

    “东家是我一家老小的救命恩人,何须如此气。”薛掌柜闻言连忙回答道。上前将药铺的大门关上,这才放下心来。

    当年青州水灾,他们一家老小逃亡到上京,若非谢姝月出手相救,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他从前也是做药材生意的,只是可惜近些年身体不好,不能长途跋涉,谢姝月得知此事后,便出钱开了家药材铺子让他管理,他们一家老小这才得以在上京城站稳脚跟,如今又焉有受恩不报的道理。

    “东家请讲。”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姝月沉吟片刻,扫了眼内堂,还是有些担心,招手让薛掌柜附耳过来,谨慎地耳语片刻。

    薛掌柜听罢脸色一愣,虽不知谢姝月为何要这般行事,但心知自己不该多问,还是点头应下道∶“一会我便回家交代家里人,东家放心,定然不会走漏了风声。”

    “那便多谢薛掌柜了。”

    谢姝月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眼瞧着时间不早了,刚想起身告辞离开,薛掌柜却又将人拦了下来,脸上划过一丝犹豫,这才斟酌出声道∶“东家之前所说之毒,似乎已经有眉目了。”

    “此话当真?”

    谢姝月闻言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神色焦急地确认道∶“那可知道到底是何毒药?”

    “前几日过路的商贩说在南疆曾经见过同样的死状。现下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我已经派人前往南疆查看,想来不日便会有结果了。”

    “南疆……”

    谢姝月的面容顿时冷了下来,短短的两个字在她的喉间滑过,似是在思索对策,又好似带着一种冰冷的愤恨。

    “既如此,若是出了结果,麻烦薛掌柜送信到宣平侯府告知我一声。”

    薛掌柜连忙点头应下,得此回应后,像是不愿意继续多待,谢姝月道了声别,便行色匆匆离开了药材铺子。

    端着茶水的伙计刚刚端着茶盏走出,便见方才那位云中仙一般的人推门远去,薛掌柜坐在一旁看了好半响,沉默了许久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声长叹。

    “谢姝月!”

    走出铺子还不过几步之遥,一道含着怒气的冰冷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谢姝月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脚步丝毫未停,直直地向前走去,丝毫不在意身后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喊。

    “谢姝月!”

    谢轻寒快步追上了谢姝月的脚步,猛地抓住谢姝月的胳膊,强制性地让她停了下来,脸上还带着未完全散去的焦躁和惊慌,冷声质问道∶“你到底跑到哪去了?你知不知道……”

    还未等说完,谢轻寒话头骤然止住。只见谢姝月的脸色平静如昔,可唯独那双眸子隐约闪着泪光,谢轻寒站在一旁,一时间甚至分不清那是怨恨还是悲伤,亦或者是二者兼有

    “你……哭了?”谢轻寒声音和缓下来,后知后觉地松开自己的手,想要从袖中掏出锦帕。

    “没有。”

    谢姝月别过头避开了谢轻寒的动作,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若非她的眼角还有些湿润,谢轻寒都要以为刚才的眼泪只是错觉。

    讪讪地收回了手中的锦帕,谢轻寒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告知官兵人已经找到了,再回过头来,便只见谢姝月整了整衣衫,朝着路旁宣平侯府停着的马车走去。

    一时之间,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谢轻寒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侯府里虽然也有其他两位名义上的妹妹,但他向来唯恐避之不及,寻常基本不会去理会,可现下心中焦躁至极,却又想不到办法去解决,要是能知道谢姝月突然情绪大变的原因就好了……

    原因……

    谢轻寒脑中灵光一现,沉思了片刻,谢姝月闭眼靠在马车壁上,微微颤动的眼睫暴露了她并没有睡过去的事实。谢轻寒试探性地说道∶“你若是觉得今日在太子这里受辱了,明日我便上禀陛下,定然为你讨个公道,可好?”

    正妃还未曾入府,太子便养了外室,今日还为此落了宣平侯府的面子,此事若是传了出去还指不定会招人如何议论,谢姝月一时生气倒也实属正常。

    “那是倒不必了。”

    谢姝月闻言睁开了眼睛,一双黑水银般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谢轻寒,像是总算做出了决定,良久才出声道∶“这门婚事我不认。”

    “什么?”

    谢轻寒脸色一怔,难以置信的重复道∶“你不认……这是何意?”

    “我要与太子退婚。”

    谢轻寒眯了眯眼,像是第一次认识谢姝月一般,打量了她片刻,没有出言斥责她的话大逆不道,反问道∶“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退了御赐的婚事?”

    不是冷嘲热讽,也不是在说反话,只是单纯的询问与不解。

    “这可是在抗旨。”

    “这门婚事本身就有蹊跷不是吗?”谢姝月歪了歪头,果不其然见到了谢轻寒意料之中的表情,又继续说道∶

    “若是太子主动退婚,又或者是陛下收回了成命,这又如何算得上是抗旨?”

    不经意地挑起了车帘,望着车外刚刚经过的楼宇,谢姝月的心中早已有了想法,嘴角漾起一丝轻笑。

    “我便是要让太子主动退了这门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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