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弘瑾要带督主去见的自然是老道士。
阴暗森冷的密室里, 烛火照不到的深处,有个模糊的人形蜷缩成一团。恐怕老道士自己都没想到,他亲手打造的这个密室, 会变成折磨他的牢笼。
萧弘瑾鼻尖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腐臭的气息,他侧了侧脸, 也没让人进去把烛火点燃。
老道士的八个护法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 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撕咬痕迹, 看样子鬼童折腾归元老道的同时, 也没让他们好过。
萧弘瑾一般时候是看不到鬼童弟弟们的, 但他能感觉到自他们进来之后, 旋绕在身边的阵阵阴风。
俞督主下意识绷紧了下颚, 挡到了瑾王身前。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些鬼童身前都是皇子, 不会伤害瑾王, 但身为武者的直觉还是让他感应到了危险。
萧弘瑾笑了起来, 拉住他的手:“别怕。”
又对着阴风道:“他是你们的嫂子, 你们别吓他。”
阴风果然收敛了很多, 对着萧弘瑾和俞督主亲热地绕了一阵, 又回到了老道士身边。
老道士仿佛刚被吓醒,匍匐在地上的身躯一阵巨震, 可是他手脚全被折断, 嘴里的舌头也被拔了, 除了支支吾吾地求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满头灰白头发遮掩的地方,脸皮已经被撕扯下来一半, 露出其下的森森白骨。普通人被这么折磨恐怕早就坚持不住了, 但老道士追求的长生反而成了鬼童们折腾他的底气。
归元老道活着受罪, 又不敢去死, 除了苟延残喘吊着一口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解脱的出路在哪儿。
“你…要亲手报仇吗?”萧弘瑾犹豫了一下看向身旁的督主,他的接受度显然比自己要高多了,眉头都没皱一皱。
他往督主身边蹭了蹭,闻到他身上浅淡的兰花香气,感觉好受了很多。
俞督主勾起了唇:“不必。”
看到仇人生不如死,他也没必要跟鬼童们抢这个报仇的位置,由他出手不一定比鬼童们来得更高明。
孩子总是天真里混合着残忍的,很多由成年人看来齿寒的手段,他们做起来眼都不眨。当然,这其中肯定也有归元老道“言传身教”的缘故,由他自己来承受这个后果再合适不过了。
离开密室,俞督主突然想起什么,问瑾王:“让他们把老道士杀了是不是太不好?等他们折腾够了,最后由我来动手吧。”
鬼童们最后肯定是要超度送走的,这些孩子死得太惨了,等他们发泄够了怨气,总不好让他们背着这辈子的因果上路。
“不用,别脏了你的手。”那些护法,还有成帝那么多人,哪用得着他家督主亲自动手?
萧弘瑾勾着桃花眼瞄他一记,又调笑起来:“你这算是爱屋及乌?”
俞督主面无表情,很快感觉脸颊一热,温暖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他的手也被对方牵了起来:“走,我们回去给孩子们取名字。”
孩子们,听起来像是他们的孩子……
“先说好,我起名的水平不怎么样,让他们满意就靠你了。”鬼童们不是无知婴孩,名字肯定是要让他们接受才行的,萧弘瑾一上来就把重任交给了老婆,至于他……他负责给老婆斟茶递水,顺便揉腰按腿。
当然,他的手总会时不时跑到别的地方去,毕竟新婚燕尔么,他家督主认真起来就把他忘了,这怎么可以?
俞怀恩手里的笔突然一抖,一滴墨迹落到纸上,将刚刚写好的名字糊住了。他耳垂红红地,将钻进衣服某处的大手拿开,无奈提议:“殿下不是喜欢看书么,若是实在闲的无聊,不如找本书看看?”
总比一直在旁边打扰他,让他静不下心要好。
萧弘瑾笑得邪肆:“督主又不是不知道孤喜欢看什么书,那种书一个人看多没意思,晚上咱们俩一起研究研究?”
俞督主:“……”
失策,他怎么把瑾王的小爱好给忘了。
好在晖王的到来,打断了萧弘瑾的调戏,他不情不愿地出去见客了。
身旁的人离开之后,俞怀恩一个人坐在厚厚的锦垫上面,总觉得刚刚还嫌挤的椅子,现在空荡荡的,让他有点不习惯。
“皇兄,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萧弘瑾一屁股坐在晖王对面,语气听起来有种被人打断好事的懊恼。
晖王愕然,缓了一会儿才问:“殿下,听说你跟俞怀恩相处得还不错?”
他弟弟怎么真的像是新婚被人打扰的模样,一定是他感觉错了……
“还行吧,俞督主很识时务。”比如说他想让督主陪他看小黄纹,他再舔着脸求一求,督主一定同意!
晖王理解地点头,暗道他是俞怀恩,他也识时务,他弟弟和对方一定是达成共识了。
晖王又看了看四周,压低嗓音:“五弟,你这东宫里是否有人监视?”
比起前段时间来,东宫的看守倒是放松了很多,但经过了月圆那晚的事情,晖王丝毫不敢小觑。
“有。”黑羽卫一半在他这里,一半在成帝身边,不过晖王恐怕把保护和看守的对象弄反了,被保护的人是他……
“皇兄明白了。”晖王叹了口气,父皇和归元道长折腾的肯定是邪术,不管他们对他弟弟做了什么,他弟弟现在都只是笼子里的蚂蚱。
父皇想必也是觉得拿捏住了他们,才放心让他们出来行走,不然又是半数官员受他们连累,庆国朝堂是真的要支撑不住了。
“听母后说你喜欢美人?”晖王突然转移了话题:“过几天皇兄给你偷偷送几个进来,你,哎……”
晖王又开始叹气,他这么做是想给弟弟留个后,不过父皇都逼着他弟弟娶俞怀恩破坏他的名誉,未必允许他跟女人生子。
晖王根本不听萧弘瑾拒绝,一脸丧气地走了。
萧弘瑾:“……”虽然很不道德,但让晖王误会,总比让他现在就知道他弟弟情愿娶东厂督主要好。
萧弘瑾摇摇脑袋,先找人过来吩咐了晚上的晚餐,这才踏着轻快的脚步回了书房。
两人腻腻歪歪地过完了新婚的三天,下一次朝会的时候,他让督主以九千岁的身份正式踏入了朝堂,而他自己则以太子的身份监国。
以皇叔萧连安为首的守旧派当然是反对的,不过俞督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拢了一半的朝臣,甚至还有锦衣卫和京几大营,他们反对的声浪日渐变小,最后一个都不敢吭声了。
萧弘瑾可劲地压榨成帝,他没了权柄,加上本来就有病,又没了丹药吊命,身体一天比一天衰败。
而随着成帝缠绵病榻,庆国上下的乱象却在逐渐好转……
两年后,庆国最后一个拥兵自重的总兵被人从内部瓦解,萧弘瑾趁机对外公布了归元道长的罪行,然后让成帝下了罪己诏,退位让贤。
他一点没帮成帝遮掩,虽说归元道长残害皇嗣他事先不知情,但他这么多年信重邪修,而且服用过归元道长炼制的血丹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份罪己诏一出,天下哗然。幸好萧弘瑾已经把试图谋反的势力都扼杀在了摇篮中,不然恐怕又是一场大乱。
归元道长这会儿早就只求速死了,没了鬼童拦着,他自己震断了筋脉,到死居然还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
就是不知道下了地府,判官细数生平的时候,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萧弘瑾又一次请了慧能禅师出山,为沉冤得雪的皇子们和他们的母亲举办了盛大的法事,他们早就得了各自的名字,欢欢喜喜地告别哥哥嫂子,转入轮回去了。
法事结束之后,俞督主……噢不,应该是说九千岁,千岁大人有点怅然。这些孩子没事的时候,也会进入到他和陛下的梦里找他们玩儿,偶尔会闹着要点好吃的、好玩儿的、好看的衣服鞋子等等……突然消失不见,他难免有些怅然若失。
萧弘瑾却觉得松了口气:“早就该送他们走了,这些家伙没人拦着,不知道入梦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他是无所谓啦,他家九千岁肯定很不好意思,没送走之前,他都不敢把自己的猜想说出口……
九千岁大人:“……你住嘴!”
又恨恨地咬牙:“听说晖王又给陛下送美人了?”
萧弘瑾连忙举手表忠心:“千岁大人息怒,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朕眼里除了你是美人,其他庸脂俗粉哪配被称为美人?”
晖王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给他送的美人一开始性别局限为女,近半年逐渐放开,男女都不限了。
不过他家千岁大人权倾朝野,又把他管得死死的,晖王就算发现了,也只敢偷偷地送。
两年的同床共枕,俞怀恩当然是相信他家陛下的……不相信他家陛下就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抓回去,打着“交粮”的名义白日那个啥,次数多了,他脸上也火辣辣的。
不过对于晖王,俞怀恩跟他始终互相看不顺眼,他冷哼一声:“别以为他对陛下没有露出过坏心思,本千岁就不敢动他。”
他始终还是防着晖王的。
萧弘瑾当然明白,连忙抱着人转移话题:“禹州总兵的事情了了,冯督主和吕大人应该快回来了吧,这次他们差事办得不错,千岁还是想想怎么给他们论功行赏吧?”
身着鲜红蟒袍的九千岁冷艳地斜他一眼:“用得着你说……”
一黄一红两道身影腻腻歪歪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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