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求情的人里谁求得最情真意切, 那非谢皇后莫属,眼看谢皇后脸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萧弘瑾给成帝递了个眼色。
成帝松了口气,总算可以结束了。
“够了!”成帝厉喝一声, 眼色沉沉地扫过在场众人:“让太子娶男妻是归元道长合过生辰八字的结果, 眼下庆国国运下行,未来太子妃乃天魁星转世, 是庆国和太子的贵人。有他襄助太子,必能否极泰来, 扭转国运颓势。
你们不用再劝,朕意已决,都退了罢。”
成帝说着拂袖起身,刘忠连忙高喊“起驾”, 众位大臣除了跪下恭送圣驾, 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应。
成帝走后, 众人相互搀扶着起来,面面相觑。
“殿下如今是什么章程?”皇叔萧连安过来问道。
成帝把太子的婚事牵扯到庆国国运, 他们再拦着就有颠覆江山的嫌疑了。
萧弘瑾垂下眼帘,一边搀扶谢皇后起身, 一边淡笑道:“父皇不是说了吗,未来太子妃是孤的贵人, 俞督主长得也合孤的眼缘, 娶他作太子妃孤很满意。”
萧弘瑾说的是真心话,不过众人都没把他的话当真, 谢皇后更是箍紧了儿子的双手, 整个人都心疼地颤抖起来。
晖王也含着热泪道:“殿下, 为了救我们,委屈你了。”
萧弘瑾:“……”他一点都不委屈!
不过为了他和督主的婚事能顺利进行,他还是继续“委屈”着吧。
萧弘瑾被众人围着的时候,俞督主面前也站了一大群人,除了宫里派来的太医,还有送赏赐的宫人,他们抬着一箱箱缠着红绸的金丝楠木箱子,摆满了偌大的东厂前院。
领头的宫人还谄媚地道:“千岁的婚服和朝服陛下已经命织内务府赶制了,还要过几日才能送来。千岁放心,有奴才亲自盯着,绝不会误了婚期的。”
俞怀恩暗暗在衣袖了握紧了拳头,瘦削的背脊挺得笔直。成帝越是表现重视,他越是担心瑾王的反弹,想到以往每次见他都热情地扑上来的瑾王会冷漠以对,他的心就抽疼地厉害。
“督主,督主?”冯千户推了推他,眼神里止不住的担心。
督主的脸都白成什么样了,看样子也对这桩婚事十分抵触。也是,他们这些阉人虽然净了身,大部分还是喜欢女人的。冯千户并不会自己喜欢男人,就觉得别人也要跟他一样。
俞怀恩回过神来,恹恹地挥了挥手,让那些宫人退下了。
宫人走后,那一大群太医又一拥而上,给他们这群厂卫诊治包扎,用的皆是宫里最好的药。
冯千户伤势较轻,很快就包扎完了,他担心自家情郎,找来手下厂卫交代一声,先回了家。
冯千户买的院子离东厂好几条街,走路都要大半个时辰,不过骑马还算快,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刚到门口,他就听到有人在院子里叫嚣:“不是我说,书生你这院子可不吉利,之前买院子的是个太监吧?听说还犯了事被下了大狱了。也就是我刘大能八字硬,不怕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沾惹上,不然你就是白送也没人愿意要!”
牙侩闻言有点尴尬,因为这院子主家的事是他告诉刘老爷的,不过刘老爷说得也没错,这院子确实不好卖,不怪他开口就压价了三成。
刘大能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吕良:“你跟那太监是什么关系,听说你姓吕,他姓冯,总不能是姑表兄弟吧?”
他其实知道面前的书生和那太监有点不清不楚,牙侩不知道,周围的邻居还不知道吗?他找人打听过了,之前那太监在的时候,这姓吕的书生可都是长期住在这里的。
眼下那太监出了事,书生就要卖院子,又卖得这么急,肯定是想拿钱跑路。这书生脸皮薄,肯定不想让人知道,他稍微暗示那么一两句,这院子还不跟白捡的一样。
吕良深吸口气:“无论我们什么关系,都不关刘老爷的事,你给的价钱太低了,我不卖!”
他之前去天牢探监,冯千户就把自己藏房契的地方给他说了,他急着卖也不是因为别的,这马上就是秋后了,趁着朝廷判决没下之前,他还想再努力一把。
上次去探监,狱卒的贪婪给了吕良新的想法,几两、十几两他们不愿意放人,那几百两呢?就算最后使了银子也不行,他还要把冯千户的尸首赎出来,运回吕家村安葬,这一样样都是钱……
吕良这会儿不免有点后悔,早知道他就不为了见冯千户最后一面,花那么多银子打点了。
冯千户骂他是败家子,还真没骂错。
“什么没有关系,万一你这房契是偷的骗的,老子买了岂不是成了共犯?”吕良越是遮遮掩掩的不肯说,刘大能越是抓着不放:“你给老子说清楚,这房契你怎么来的,不会是坑蒙拐骗来的吧?”
他一副要是吕良说不出来,就要把他揪去送官的架势。
吕良的大哥二哥当然不让了,跟刘家下人推搡了起来,差点要演变成打架。
“大哥二哥,别打了!”吕良喊住了他们,眼神直直地看向刘大能:“刘老爷,你想知道我不妨告诉你,冯宝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这院子的房契也是他给我的。”
“别开玩笑了,那可是个太监!”
“就是,谁愿意娶个太监作媳妇儿?啊哈哈哈哈,一个太监,连蛋都没有,你们说他们晚上是怎么亲热的……”
“我有婚书为证。”吕良不理会众人的嘲笑,转身要进屋取婚书。
刘大能急了:“你说婚书就婚书,谁知道是不是假的?”又嘲笑他:“你也是下了功夫,为了一个院子连读书人的脸都不要了,你这院子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不想传扬出去被革除功名,最好老老实实把房契交出来,本老爷还能给你一笔银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呵,好大的脸,我倒要看看谁敢动老子的房子!”冯千户一脚踹开大门,他生得高大,又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千户补服,腰间垮着长刀,脚踩黑色官靴,一看这身打扮就让人怕了他三分。
冯千户毫不客气,进门就踹倒了刘大能和牙侩:“敢趁我不在欺负我家郎君,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又抽出佩刀,反手一记扇抽倒那些个嘲笑他没蛋的家丁:“老子可不是你们这样的怂货,想试试东厂刑房的滋味,老子成全你们!”
“大人饶命!”刘大能和牙侩都快吓死了,不是说东厂都被封了吗,怎么这煞星这么快就回来了?
吕良又惊又喜:“你,你怎么回来了?”
冯千户看见他有点不好意思,故作大大咧咧地道:“陛下赦免了我们兄弟的罪名,老子官复原职了。”
刘大能和牙侩一听就瘫倒在了地上,他们只是平民,连城卫都不敢得罪,更何况东厂!
冯千户可不管那些,揪住刘大能的后脖领,问吕良:“郎君,这些家伙要怎么处置?我都听你的!”
他黑眸亮晶晶的,明明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教训人呢,这会儿却像个讨好卖乖的大狗。
吕良看得心软又好笑,握拳轻咳一声:“让他们把家里打坏的东西赔了就算了吧,不要伤人。”
他决定娶冯千户的时候就做好被人嘲笑的准备了,因而对于刚刚的冒犯并不在意,何况冯千户刚刚被放出来,这段时间肯定要低调行事,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再让他陷入麻烦。
冯千户眼神微闪,提起刘大能用力晃了晃:“听清楚我家郎君的话了?”
刘大能连连点头:“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冯千户又看向吕良:“郎君不用担心,陛下已经赐婚太子和我们督主了,谅他们也不敢拿我们的事作文章!”
他还记得刘大能威胁要举报革除吕良功名的事呢,有了太子和督主的事在前,他看谁还敢革除他家郎君的功名。
冯千户看似粗枝大叶,其实能做到东厂二把手的,又岂是什么简单角色。他已经决定,刘大能若是不能拿出房款三倍的银子,他就要他好看!
不过这些就不用告诉他家小郎君了,他怕吓到他。
“早点把银子送过来,别以为老子找不到你家在哪里!”冯千户凶神恶煞地拍了拍刘大能的脸,然后提着他的后脖领,把他扔出了家门。
牙侩和刘府的下人在他料理刘老爷的时候,早就顺着墙根往外溜了。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也一窝蜂地跑了,开玩笑,连刘老爷都被打了,他们这些乱说话的谁知道会不会被清算……
外人都走了,冯千户关了院门,大步回来,却将吕良的两个哥哥吓得“噗通噗通”两声,跪倒在地。
刚才冯千户打别人他们就很害怕了,现在直直地冲着他们来,他们能不害怕么?
冯千户:“……”
看着冯千户僵硬的脸色,吕良也有点尴尬,拉起自己的两个哥哥:“大哥二哥,你们今天先回去给爹娘报个信吧,明后天我再带他回去。”
吕大哥吕二哥连连点头:“是该告诉爹娘一声,他们还在家里等着呢。”
他们觉得三弟是为他们着想,知道他们害怕这个“弟媳妇”,又顾念着家中爹娘,一点没想过吕良是有意支开他们。
冯千户把刚才从刘大能身上抢过来的钱袋子打开,随手抽出两张大额银票:“这个你们拿去,给家里多添置点东西,也给爹娘买些补身子的,就当我和郎君的孝敬了。还有……我们的亲事,也要多麻烦他们了。”
吕大哥不敢拒绝,抖抖索索地接了,他不识字,只能偷偷地问吕良:“老三,这上面写的是多少?”
不问清楚了,他怕拿回去被人家骗。
吕良瞥了一眼:“……”
他看了看冯千户,又看看他大哥二哥:“两张都是一百两的,你们收起来吧。”
然后没去管吓得要抽过去的两个哥哥,只注意到冯千户咧开的笑脸。吕良心下熨帖,失而复得,这会儿再去看他这个千户媳妇儿,其实也挺好看的么……那双眼睛黑润明亮,里面就只有他。
吕良突地一怔,然后在心里叹气,他的眼光被冯千户影响成这样,就算不娶他,他也娶不了别人了。
送走两个哥哥,吕良关好院门:“咳,千户,我们进去吧。”
冯千户不满:“还叫千户?”
吕良:重点是这个?
“那叫什么?冯宝,宝宝?”他以前都不知道气势汹汹的冯千户,居然有个这么可爱软萌的名字……
吕良本来是逗他的,没想到冯千户竟然害羞了:“随,随你吧。”
吕良低笑起来,握住了冯千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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