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诗班’、儿童怨灵、父母们、vip权势。
三子从一开始, 就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相比起人类现世繁琐的探案程序,地狱获得真相的方式就显得简单得多。
在没有小a之前,或许还要花费一点功夫, 才能找到相应的资料。
但自从记录科引入了智能生命体科技之后,不过一秒,那些怨灵儿童的姓名、生平、遭遇甚至是最后弥留的时光,都被编辑成资料, 送到了红发鬼差执行官的手中。
唯一有一点,红发少女至今没有想明白。
教皇克莱芒,儿童走私贩卖的真正罪魁祸首。
以往,他只是借所谓‘世界巡游布教’的遮羞布,为底下的人大开方面之门,从各地搜罗十二岁以下的儿童后, 就直接离开。
所有的人体实验、交易供货都是在暗中进行。
从头至尾,他都不会露面, 始终维持着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教皇形象。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在东京直接以真面目示人。
甚至大张旗鼓地借着媒体的口舌,将受害者与买方同时聚集在一艘飞艇上……
他想做什么?
总不可能是良心悔悟,决定执行正义了吧?
红发的鬼差少女敲了敲手中的资料, 先被自己逗笑了。
【“三子大人,有件事您或许应该注意一下。”】金红外表的钢铁衣突然说道。
三子闻言, 转头看了眼身旁的智慧生命体, 沉默了一会儿, 决定还是真诚的给出建议,
“小a, 你真的不考虑让平贺老爷子给你换个躯体吗?每次看到你, 我总有一种迟早要被漫o告破产的错觉。”
【“不,三子大人,我很满意马克七号。”】
人工ai一口拒绝了鬼差的提议,
【“事实上,我已经于一月前,向阎魔大王提交了前往eu地狱学习的申请,并将与小罗伯o尼亲切会晤的计划写进了日程。”】
所以即使是您,也无法阻止他去和钢o侠,炫耀马克七号的决心!
这一刻,小a的倒三角小眼睛里,绽放出了倔强的灯泡光芒。
三子:“……”
“我们还是说回刚才的话题吧,你说我要注意的事情是什么?”
提到工作,小a迅速切回了正经严肃的状态。
马克七号从胸口的镭射灯里调出找到的比对模型,生成光幕投影在半空中,
【“飞艇诺亚号,全长2447米,体积超过两千立方,尽管外观和内部构造都经过了改造,但是它的核心骨架,与一百年前的兴登堡号飞艇一模一样。”】
“兴登堡号?”三子一愣,迅速反应过来,
“它不是早就被烧毁了吗?没记错的话,残骸就摆在的德国航空器纪念馆里。”
兴登堡号飞艇,当时世界上最长的航空器,被称为是‘空中的泰坦尼克号’。
但很可惜,它诞生后不久,就在一次返航中,因为一个火花点燃了泄露的氢气,短短三十四秒,整个飞艇就在大火中燃烧殆尽。
只剩下一点残骸,作为永远的历史纪念,被存入德国的航空器纪念馆里。
所有人都称,兴登堡号飞艇的坠毁,象征着全世界商业飞艇时代的完结。
但很少人知道,这艘航空器在诞生初期,实则是按照各国对航天母舰的设计为雏形,打造出的试验品。
当初兴登堡号飞艇的残骸,完结的可不只是商业飞艇时代,而是各国对航天母舰的野心。
当然,三子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的兴登堡号的‘引魂’就是她和eu地狱一起合作完成的。
至今,那份据说被烧毁的飞艇总设计图,还躺在某个鬼神辅佐官的收藏架上。
红发鬼差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这种级别的航空器,那个克莱芒是从哪里得到的?”
霓虹的官方又是怎么允许,一个外来的宗教势力,将它停在东京二百多万的人头顶上的?
【“很可惜,关于这点,我们无从得知。”】
金红色钢铁人摊开手,人性化地耸肩,脸上凹出个凝重的颜文字表情,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克莱芒教皇绝对藏了不得了的后手,您务必要小心。”】
【“出于对事态的严谨考虑,我建议您和鬼灯大人报备一下行程,或许鬼灯大人会有更值得参考的建议。”】
“唔,这点小事,没必要拿去打扰爸爸。”
三子没有将小a的提议放在心上。
不管这位教皇克莱芒最终在打什么主意,他把受害人父母和买家聚集在飞艇上的做法,倒是给了她一个不错的‘引魂’思路。
计划顺利的话,应该能一次解决那艘飞艇上的所有儿童怨灵,把孩子带回来。
一劳永逸。
不过……唱诗班吗?
这个她确实得提前做一点准备。
红发的鬼差少女思索地起身,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丢给小a,
“谢啦钢o侠,我先走了,等回来给你带东京的特产。”
【“不,三子大人,比起东京的特产,我还是觉得您去找鬼灯大人……”】
小a还想再劝说一句,但很可惜,三子已经‘啪’的一声,瞬移离开了。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金红外形的马克七号看着手心里的巧克力,陷入沉思。
——“怎么可能没问题。”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鬼灯拿走了小a手掌上的巧克力,理直气壮地拆开包装,塞进嘴里。
【“啊!三子大人给我的巧克……鬼灯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
“嘛,你们聊那个可德曼的时候就在了。”
【“是克莱芒,”】小a纠正道,而后迅速反应过来,
【“等等!鬼灯大人,你刚才说得有问题是……?”】
“那个话,不用太在意。”
黑发的鬼神辅佐官摸了摸下巴,面无表情地说道,
“小孩子总要摔疼了,才会吃到教训,一些挫折教育是必不可少的。”
再说,为了以防万一,兜底的倒霉蛋也提前准备好了。
嗯,万无一失,没什么可担心的。
没错。
这么想的鬼灯大人手指一用力,不小心把巧克力包装纸捏成了粉末。
一旁的人工ai:【“……”】
真是可怕啊,等女儿平安回家的老父亲。
只是揭露真相,还远远不够。
事情还没有结束。
飞艇大厅内,三子牵着中原中也的手,以旁观者的角度站在飞艇的瞭望台边。
被阻隔在外的儿童怨灵,在红发鬼差的放任下,一个接着一个地穿过玻璃的缝隙,侵入飞艇内部,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爬去。
乱作一团的众人看不见他们,只能感到周围的温度反常地飞速下降,冷得他们瑟瑟发抖。
一时竟然分不清,这股不安的寒意,是从何而来。
中原中也伸手摸了摸三子发热的额头,解开外套,麻袋似地往红发女孩的身上一裹,扣在扣子。
“三子,还要多久?”
“唔,很快了,中也老师,”
红发女孩安抚地说道,“现在,我们只要看着就好。”
让我看看,这个克莱芒,到底想要做什么?
三子下意识蹭了蹭中原中也落在她脸上的手掌,翡翠般祖母绿的双瞳,冷然地盯向了高处的金发男人。
没有注意到,赭发黑手党此时望着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的忍耐到了濒临的边缘。
一切正如红发鬼差所预料的,克莱芒并不打算就此结束这场闹剧。
他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清脆的指声落下的瞬间,四面的墙幕应声亮起,投射出一段段不同的影像。
父母是绝对不会认错孩子的。
即使只有模糊的画面与声音。
“樱——!”
“翔太!是翔太!”
父母们大声喊着孩子的名字,可惜他们听不到,因为这只不过是一段影像而已。
被拍摄的孩子们穿着失踪时的衣物,一开始还会大声的哭闹,但是在接连数天的挨饿之后,很快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和活力。
等到他们被换上宽大的白色衣袍,光脚踩在实验室的地板时,眼中已经失去了光亮,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火苗一般,在其中挣扎。
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女孩仰起头,看向了戴着口罩的白袍人,
【“真的吗?如果我听话,妈妈就会来接我吗?一定吗?”】
【“当然。”】
白袍人眯起眼,他弯下腰,露出背后早已准备就绪的实验器材。
针与注射器从镜头一晃而过,闪烁着惊心的冷光。
【“你的妈妈就是因为觉得你太不乖了,才把你交给我们的。”】
【“不听话的孩子,只会被当成累赘,最后丢掉哦。”】
女孩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她安静地点了点头,牵住了白袍人递来的手,乖巧地走进了那扇仿若怪物般,张着嘴的实验室大门。
当两侧金属门合上,彻底将那道幼小脆弱的身影吞没时,女孩突然转过了头,双眼充满希望地看向身后闪烁的镜头,
——【“妈妈,等我成了乖孩子了,你就会来接我吗?”】
“不!不!不啊啊啊啊——!!!”
大厅内,村上诗织凄厉地惨叫。
她丢开了手里抱着的提箱,白花花的现金纸钞从摔落的箱子内跌出,雪花般洒落了一地。
然而此刻,没有人还在意这些。
一层的父母们踩着求来的‘资金’,连滚带爬地冲向墙面,疯狂地抓挠着投影,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们的孩子,从屏幕里挖出来。
“不是累赘!不是累赘!”
女人跌坐在地上,满脸泪水地抵着墙面,用额头去撞,用拳头去捶,
“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啊啊啊——!!!”
可是播放影像的机器是听不懂人话的,投影中的画面还在继续。
而这一次,播出的东西,轮到vip客人们集体失去了冷静。
失去了资格的实验残次品被推了出来,他们变成了玩具,听话的‘唱诗班’坐在了鸟笼中供人挑选。
可是这一次,拍卖官口中的拍卖品,富人权势们打算购买的,已经不是完整的物品,他们只想要‘部分’。
最喜欢的‘部分’。
——【“2号的腿骨不错,正好我还缺最后一把扇骨模型。”】
——【“给我18号的脸和头发,小心一点,别勾坏了。”】
——【“3号的血……口红。”】
——【“15号的……戒指。”】
……
…………
相似的一幕在投影中重现,一声声金额的拍卖中,绝望哭嚎地父母们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动作一致地转过了头,缓缓地看向了对应的vip客人们,双目通红。
这群,不久之前,他们千恩万谢的‘赞助商们’。
大厅内安静极了。
整整五十人的静默,五十人的愤怒。
“你脸上的皮肤,是我女儿的。”
一个父亲平静地叙述。
“你手指上的戒指,是我的孩子。”
一个母亲平静地叙述。
“你拿着的扇子,是我孙子的骨头。”
一个老人平静地叙述。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那么父母们的绝望与愤怒呢?
他们又能带来什么?
一层的父母们站了起来,平静地、安静地、冷静地盯着惊慌失措的vip客人们,如同伺机而动的狼群般,一点点将猎物包围在了中央。
父亲砸碎了长椅,抽出了带着尖刺的木棍。
母亲敲碎了酒瓶,玻璃的断口在灯光下闪烁着冷白的光芒。
他们,一点一点地朝着仇人靠近。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知道我是谁吗?敢对我动手,退后!”
“钱、别,别激动,我可以给钱,很多很多的钱!”
不断缩小的包围圈内,傲慢的权势们惊惧地颤抖,他们命令大厅内的安保行动,然而这群穿着制服的人,却在教皇克莱芒的示意下,离开了大厅,锁上了大门。
他们讪笑地安抚面无表情的父母们,企图用千金,换千金。
可惜这一回,钱似乎不起作用了。
不知道是谁先扑了上去,等到回过神来,大厅内的绞杀已经开始。
十九人对五十个,复仇心切的成年人。
根本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更何况,还有看不见的儿童怨灵,他们像是早已等待了许久一般,朝着看中的目标扑了上去。
如同没一个调皮天真的孩子,拍这手,欢笑地将逃跑的人绊倒。
偶尔抽空地放个‘冷箭’。
哀嚎在厅内回响,鲜血溅落在华丽的地毯上,打湿了临近的长桌餐纸。
“别过来!都不准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
一个vip男人扭曲着脸,紧紧掐住‘唱诗班’的脖子,企图用以威胁满眼杀意的父母。
果然,杀红了眼的父母们,在见到面露痛苦的孩童时,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有用!
有用!
vip男人狂喜地睁大了眼。
他的做法给了剩余的几个客人灵感。
很快,附近的‘唱诗班’同样被勒住了脖子,挡箭牌一样,扯到了父母们的面前。
就在这个对峙即将成型之时,一声很轻的轻笑从瞭望台的方向传来。
众人转过头,只见披着黑手党外套的红发女孩,可爱地歪了歪脸,眨着眼睛问道,
“你们在看一眼,攥在怀里的是什么?”
客人们一怔,再低头看去时,发现挡在身前的哪里还有‘唱诗班’,那分明是一个个系着红绳的稻草人!
完了……
男人万念俱灰,很快,他的哀嚎声,消失在了一拥而上的人群之中。
“这些稻草人?”
中原中也挑眉,看向了三子。
红发的鬼差女孩嘿嘿一笑,伸出手指,得意地比了个v字,
“都说了中也老师,我变成这副样子,可是为了正事哒!”
想来,那群‘唱诗班’孩子,现在应该被轮入道他们护送着,奔往在回家的路上。
说起来,也不知道爱酱那边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中原中也才发现,除了‘唱诗班’外,某个犬金组的准干部似乎也没了踪影。
“嘛,那个大叔的话,想来会怀疑一段时间人生吧。”
毕竟要当一段时间发孩子的‘圣诞老人’。
三子笑眯眯地说道。
大厅内的绞杀渐渐停止了。
极致的亢奋之后,是极致的疲惫和空虚。
失去了目标的父母们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鲜血,又抬眼望了眼倒伏在地上,早已失去生息的尸块,突然扯了扯嘴角,‘呵’地笑了一声,如同木偶一般,跌坐在地上。
已经……无所谓了。
他们捂住了脸,周身的绝望宛如沼泽的大网,拖曳着他们的四肢,将他们往更深的绝望地狱中坠去。
有一个父亲怔愣地低下头,目光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餐刀,抬起了手。
【】【】——!!
守在他旁边的儿童怨灵用力甩着头,无声大喊着,想去拽父亲的手,但人鬼殊途,只捞了个空。
【鬼差大人——!!】
她着急地转过头,去看三子。
然而还没等红发女孩动手,一个声音从高处飘下,先一步制止了想要自我了断的男人。
“嚯?你们就这点能耐是吗?”
金发的教皇侧身靠在扶手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血泊里的父母们,“看起来,你们的孩子是白死了。”
“你说什么?!”
原本打算自我了结的父亲愤怒地抬起头,将手中的餐刀狠狠掷向克莱芒。
金发的男人侧过头,锋利的餐刀旋转着,从他的发际穿过,刀刃在他脸上划出一道狭长的血口。
……没有血。
注意到这一幕的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哎呀呀,还不明白吗?”
克莱芒没有在意脸上的伤口。
他直起身,单手背在身后,优雅地一步步从旋转的楼梯上走下。
男人低声磁性的叹息如悲悯的咏叹调,在血色的大厅回响。
“你们知道自己杀死的人,都是什么身份吗?”
金发男人微笑地,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一一在俯卧的尸块上虚点过,
“那一位,是本国下一任的议员,那位女士,家族长期扎根于内阁,父亲是未来的首脑,而那位先生,则是前一年,被你们亲手推举出来,送上权利之塔的代言人。”
“为什么你们的孩子会死,为什么找不回来,还不清楚吗?”
克莱芒怜悯地望着地上的人,宛如神明遗憾地注视着迷途的羔羊。
“因为——”
他慢慢的勾起唇角,下达了上天的指意,
“因为从一开始,这个世界的规则,就默认了他们牺牲啊。”
世人常苦恼与悲痛,然而这却是由人类亲手铸就,丑陋而不值得同情。
“世界的规则……?”
“哈哈哈哈!”
没有人说话,其中一个男人宛如失心疯般大笑出声,
“那又怎么样!我们难道还能毁掉这个国家?毁掉这个世界报仇吗!我们连自己的孩子都救不了,都救不……”
“怎么不可以?”
慈悲的教皇轻叹着,声音如同来自天上的话语,笼络住绝望之人的心神,恩赐下了一缕崭新的希望。
“我说过,只要你们没放弃,神明就不会离开。”
“因为神子,就在这里啊。”
众人缓缓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向了金发男人。
人群之中,信徒的目光之下,金发的教皇微笑起来。
克莱芒自最后一层台阶站定,碧绿的瞳眸带着笑意,望向沉默的红发鬼差。
他朝三子伸出手,指上权戒,【爱莫拉菲之心】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他说——
“过来,甘,到爸爸的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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