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屿觉得自己挺笨的。

    明明是哄季榆迟入睡,  结果愣是让气氛变得悲伤又难过。

    不用想也知道,季榆迟今晚又不用睡了。

    “郁哥,你别难过,  以后……总会再遇到合适的人的。”季屿捏着台本,低着头小声安慰季榆迟。

    虽然他也知道这句安慰多么无力。

    可哪怕是这句无力的安慰,都让他的心里隐隐泛着疼。

    原来,  他刚刚喜欢上的人,  在他没有遇见他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但他不怪季榆迟,他只心疼他。

    我会对你好的,很好很好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合适你的人。

    季屿望着季榆迟,在心底道。

    “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嗯。”季榆迟单手摘下眼镜,示意房门,  单方面终止了今晚的见面。

    季屿已经记不清他们之间多久没这种对话了,多日来都是他念书半小时,季榆迟就入睡了,而后他回房。

    唯有最初两次,  季榆迟是在没入睡时赶他走。

    季屿的心悬在半空中,  没有着落点,  风一吹就飘飘荡荡,  空虚无助。

    此刻的他,就像被父母丢在游乐园的小孩,不知来处,  也不知归宿,  茫然无措。

    知道季榆迟心情比他还差,  季屿稍稍平复了下空落落的心,乖巧地点了头:“好。”

    起了身,他还是没忍住回头嘱咐,“郁哥,你也早点睡,晚安。”

    意料之中,季榆迟没给他答复。

    季屿的心又空了一块。

    难受。

    许是见到他情绪低落,在他出门那刻,季榆迟唤了他一声:“小屿。”

    季屿听得很清楚,是“小屿”,不是“季屿”。

    季屿冰凉的心瞬间热了点:“哎。”

    “会遇到合适的人的,我知道。”迟来的回答落在他耳里。

    季榆迟望着他,虽然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忧伤气息,但眼神却坚定。

    “嗯嗯。”季屿忙不迭地点头。

    他还想说点什么,季榆迟却没再给他机会了:“晚安。”

    季屿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进了自己卧室,季屿倚靠在门后重重呼了口气。

    像是那口浊气出来了,悬着的心就能踏实落地似的。

    很显然,不可能。

    季屿将台本放在桌上,上了床。

    此刻他只想找点什么倚靠,让自己有点安全感。

    关掉灯,盖好被子,闭眼。

    哪怕整个身子挨着床,但他翻来覆去,一点睡意都没有。

    季榆迟有个白月光,还是不在世的。

    看过很多小说和剧本的季屿懂,白月光已经是很难应付的存在了,更何况还是不在世的。

    等于打怪升级的等级直接指数翻倍。

    哎。

    他好心疼自己。

    这么多年了,他好不容易动了心,结果一来难度就这么大。

    这恋爱还有发展的可能吗?!

    想季榆迟这辈子忘记白月光是不可能了。

    也就是说,不管他最后跟季榆迟能不能成,季榆迟心里永远会有一方天地给不了他,因为要安放白月光。

    我怎么就这么可怜呐!

    季屿在黑夜里又翻了个身,心里更难过了。

    我凭什么在季榆迟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呢?

    孤儿的身份,笨笨的脑子?

    还是压根没萌芽的事业?

    这样的我能跟季榆迟的白月光一争高下?

    自然不行!

    季屿想到这,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抹黑爬了起来,啪嗒一下开了灯,直接冲到房里的书桌前坐下。

    因为艺考,最近英华国际学校的艺术生们都请了假,季屿跟沈隐情的晚自习也是请了假的。

    最近他们打算集中冲刺艺考课程,待艺考结束再冲刺文化课。

    但知道季榆迟心里有个优秀的白月光后,季屿再也不敢将文化课往后放了。

    他从书包里掏出走之前班主任给他的试卷,拿出笔认真做起来。

    既然白月光始终存在是不争的事实,那他就要努力超越白月光,至少在季榆迟心里,他要占据大部分。

    而且……

    季屿觉得经过上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季榆迟一定挺在意“般不般配”的问题。

    季榆迟的优秀有目共睹,他可不能太拉垮,否则根本配不上季榆迟。

    他要变优秀。

    无论从那一方面考虑。

    深夜的书桌前,季屿盯着试卷的眼睛比台灯更亮,像是坚定了未来的路。

    第二天,季屿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教室。

    “你物理试卷做了吗?给我对对答案。”季屿无精打采地碰碰沈隐青,打着哈欠道。

    沈隐青低头在书包翻找了片刻,随后将一张试卷递给了他。

    季屿扫了一眼,立马皱眉:“你没写?!”

    沈隐青回头看他,语气低低的:“什么?”

    季屿精神不济,但他发现沈隐青状态比他还差,这会还在神游天外。

    他抖了抖沈隐青刚给他的空白物理试卷:“卷子啊,你昨晚回去没做?”

    沈隐青可是书中的好学生,勤奋又有天赋,季屿怎么都想不到他有不做作业的一天。

    许是他拔高的声音终将沈隐青拉回了现实。

    沈隐青瞥了眼他手中晃荡的试卷:“……抱歉,昨晚有点事耽误了,我现在做。”

    说完,他就将试卷拿了回去,铺在书桌上开始做题。

    季屿再疲倦,也发现了沈隐青的不对。

    他趴在桌上,竖起一本展开的课本遮挡着脸,小声道:“隐青,你怎么了?”

    沈隐青在试卷上游走的笔顿了顿:“没什么。”

    “是不是厉总欺负你了?”季屿小心翼翼地问。

    其实他并不想在沈隐青面前提厉寒。

    虽然昨晚他吃了两人的狗粮,但他总觉得厉寒跟沈隐青的进展快了点。

    快到有点诡异。

    事后他也想了想,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

    沈隐青并没有真的跟厉寒在一起,而是厉寒强迫他有了亲密举动。

    如果是这样,他建议沈隐青报警!

    可看沈隐青的样子,又不像。

    听到他的话,低着头的沈隐青默了默。

    就在季屿以为得不到答案时,沈隐青忽然小声开口了:“我们……分开了。”

    分开了?!

    季屿大吃一惊。

    前几天他问沈隐青是不是跟厉寒在一起了,沈隐青的答案是“不算”,现在的分开是他以为的那种分开吧?

    沈隐青不愿意详说,季屿也不好深问,只能安慰道:“你不后悔就行。”

    “嗯。”沈隐青心不在焉应了声,随后又继续做试卷。

    笔在纸上游走,沈隐青的思绪却回到了昨天晚上——

    在季家宴会上,厉寒不顾场合对他进行了亲密接触。

    虽然他们没有真的做什么,但他依然接受不了,他对厉寒是有滤镜在的。

    回到厉家,他鼓起勇气跟厉寒谈了谈。

    他先是感谢了厉寒对奶奶的救助,随后提出给厉寒打欠条,承诺会连本带利还给他医药费。

    也坦白愿意退出《以你之名》复赛,还说已经发生的事他既往不咎,只希望两人一刀两断。

    结果厉寒生气了。

    本来将他搂在怀里的厉寒,立刻丢开了他,转身就出了房间。

    走之前,厉寒冷冷地对他说了句话,跟季屿刚才对他说的内容几乎一致。

    厉寒说:“沈隐青,你别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沈隐青想。

    这本来就是一段不对等的感情,他不怪厉寒对他做的事,但也不想继续了。

    早上,他在房里留好了欠条。

    可出门前,厉寒的秘书却又给了他一张复赛的pass卡,说节目组那边都安排好了,算是厉寒对他的歉意。

    昨晚他心里太乱,没心思做作业。

    早上,他捏着那张pass卡,心里更乱。

    他不清楚,到底要不要承厉寒最后一份情。

    沈隐青纠结了一整天,晚上还是跟着季屿去了郁家四楼的影音室上艺考课程。

    他想好了,无论是否继续参加节目,他坚定走艺考的心不会变了。

    今晚上的是形体课。

    季屿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角落里找厉寒。

    厉寒今天没来。

    季屿敏锐地发现沈隐青进教室的第一件事,也是看向角落的单身沙发。

    没见厉寒的声影,沈隐青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失落中好似又带着释然。

    季屿不是很懂,只当沈隐青跟厉寒这段不明不白的感情真的结束了。

    爱情真的很难,他想。

    昨天他还在吃狗粮,今天就be了。

    想来他的暗恋,肯定也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

    在复杂而沉重的思绪中,季屿跟沈隐青挥汗如雨地练了两三个小时的形体。

    老师离开后,沈隐青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请求:“季屿,能不能麻烦你让司机送我回一下学校?我刚才打车一直没打到。”

    “当然没问题。”季屿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他刚答应,影音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季榆迟进了门。

    “郁哥。”

    季屿眼睛一亮,率先清亮地喊了一嗓子。

    喊完,他才发现季榆迟后面还跟了个人,是厉寒。

    “怎么还喊郁哥,你不都改名叫季榆迟了么?”厉寒也不看沈隐青,扫了眼季榆迟,笑着打趣。

    季屿拿着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茫然道:“啊,换成榆迟哥吗?”

    “榆迟哥多没劲。”罕见的,厉寒跟他搭了话,扫了他一眼,语气微妙,“喊榆迟哥哥啊。”

    “榆迟哥哥?”

    季屿看向季榆迟,试探性地唤了声。

    他也不清楚季榆迟会不会喜欢这个称呼,但又觉得厉寒说得对。

    季榆迟已经正式回了季家,他不能还总喊他郁哥了,好像他不乐意他回归季家似的。

    “回房洗澡去。”季榆迟将他此前脱在衣架上的外套丢给他,命令道。

    季屿接过,扫了眼自己。

    因为连续几个小时的运动,他胸口和腰间都被汗水浸湿了,确实不太雅观。

    他赶紧套上外套,忙不迭地点头:“哦哦,好的。”

    “啧。”

    见他俩一来一回地互动,厉寒“啧”了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看向季榆迟,“你有意思?我又不是为弟弟来的。”

    季屿当然知道厉寒不是为他来的。

    但他为沈隐青来也不对啊,他们不是……分手了?

    季屿扫了身侧的沈隐青一眼。

    沈隐青没看厉寒,拿起搁在一边的外套穿上了,像是根本没看到来人一般。

    季屿还想再看看,却见季榆迟冷哼一声,率先转身出了门。

    他全程没打算参与厉寒和沈隐青的事,好似只是过来把他领走。

    “郁哥。”

    季屿小跑着跟上季榆迟。

    他觉得有必要跟季榆迟报备一声,他刚答应送沈隐青回学校的事。

    闻言,季榆迟忽然就停了步,转头看了他一眼。

    季屿跟着停步,茫然回视季榆迟。

    “郁哥?”季榆迟重复。

    季屿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榆迟哥哥。”

    “嗯。”季榆迟继续往前走。

    季屿再次小跑了两步跟上,“刚隐青让我送他回宿舍,我先跟司机说一声再回去洗澡吧?”

    “不用你送。”季榆迟没回头,跟他一前一后下楼回房间,“你以为厉寒来干什么的?”

    来干吗?处理分手的事?

    这是季屿的猜想,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季榆迟冷笑着答:“他现在能做司机,就该偷着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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