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都是小律在照顾她，偶尔用破盆给她喂喂水擦擦脸，还时不时地探探她的鼻息看还有没有气儿在。
“我们也不知道你怎么来的，反正就是早上醒来你就在这了，身上留了个纸条，让每隔六个时辰给你喂药一次，给了我们五两纹银，说等事成之后还会有赏。”
“什么赏？说了吗？”
“没说，也是纹银吧。”小律挠了挠头：“一晃十天过去了，也没人来，说好的赏赐也没着落，我们一群要饭的还要给你饭吃，大家都……”他迟疑了一下。
婆子道：“大家都怨声载道的，毕竟讨口饭吃不容易，还要顾及你。”
陆芊雪微微皱起眉头，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她送到要饭花子手中，还让这群人给她下药？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想让她连续不断地处在昏睡的状态……”
她沉默着不再吭声，那群要饭花子也各自找了角落去休息，外面刮着寒风，破庙四处漏风非常的冷。
之前发生的事情她没忘，晏袭风温柔的怀抱她也依然记得，可是她为何会回到京师，晏袭风此时此刻又在哪里？
她猛地站起身，想要去找晏袭风，可是刚迈出一步便又反悔了，晏袭风现在是死是活还是未知数，更何况从一开始他就在利用她去北疆，就算找到他，又能如何？
没过多久，陆芊雪就觉得腹中饥饿，也许是因为昏睡很久的缘故，她很想吃东西。
她看了看那几个要饭花子，各个看上去有气无力，像是饿了几顿一样，不禁有些泄气，没想到长这么大还能亲身体验这样的生活，真是邪门。
她越来越饿，也越来越冷，不时地吸着鼻涕，外面阴得厉害，云压得很低看上去要下雪。
就在这时，有人扔了一个盆过来，咣当一声吓了她一跳。
“这几天都是我们要饭喂你，既然醒了就出份力气吧，跟着我们出去讨饭，不然没有饭吃，会饿死的。”
陆芊雪看了一眼破盆有些迟疑，那盆黑黢黢的，边缘破碎，里面不知道是油腻还是污渍，食物装在里面根本没法吃。
她捡起破盆扭头问向婆子：“我来的时候，赏你们的那五两纹银呢？为什么去买点吃的？”
婆子没好气地说道：“这群废物简直没见过钱，明明是大家一起得的，却有人偷偷带出去，结果被人抢了。”
“抢了？五两银子能买好多粮食，至少你们这些人三个月吃饭不用愁了，怎么就让人抢了？”陆芊雪一阵惋惜。
婆子瞪眼一指小律，几乎喷火：“就是这个见色起意的废物，八成是看上你的美色了，天天围着你转，倒水喂药一个也没落下，就差跪在你身边祷告神明了。”
小律本来没说什么，坐在角落里抱着破盆在看着破落的屋顶，哪知道听婆子这么一说，他不干了，没好气地说道：“婶子你这话说的不地道，姑娘没醒的时候，你们也没少围着她转，是不是你天天帮她擦脸换衣服？还有你……”他看向四十多岁的要饭花子道：“你天天不吃饭，捡来的馒头泡了热水喂她吃，图什么？”
要饭花子有些不自在，他哼了哼没反驳。
陆芊雪的目光落在小律身上，小律有所察觉更是来了精神：“明明都在关心她，怎么都来指责我？我带那五两银子出门不是想请个郎中给她瞧瞧吗？谁知道那郎中是个骗子？”
几个人陷入沉默，谁都不说话了。
陆芊雪忽然觉得心里很温暖，虽然这几个人各个面色不善还有些嘴硬，可是背地里还是挺关心她的，至少没有拿了钱走人不管她。
“那你们平时都怎么讨生活？”
她试探着一问，没想到那婆子咣当一声将手里的破盆扔到了地上，哼了声：“我们一群臭要饭的。还能怎么讨生活？当然是要饭了，天色不早了，再不出去今晚该挨饿了，你去不去？”
“啥？”陆芊雪脸上的肉在抽抽着，长这么大她还从没想过要出门要饭，一想到之前昏睡时吃的馒头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她就觉得胃口不舒服。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看得她有些不自在，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想着也许后半生都要过这样的日子了，心里不禁有些落差。
小律道：“姑娘以前必然是锦衣美食好生养着的，不适合抛头露面上街讨饭，不如就在这里歇着，我们讨饭回来你跟着一起吃就行了。”
婆子不干了，凶巴巴地说道：“她有手有脚凭什么吃现成的？都是在这破庙里住着，还分什么三六九等？要是这么讲究，那干脆夹包滚蛋，咱这小庙留不住尊贵娘娘。”
小律被说得哑口无言，他看了一眼陆芊雪，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陆芊雪捡起脚边的破盆，打量了几眼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这盆上面很多油腻污渍，不知道沾了几层黏糊糊的，一闻还有令人作呕的腥味。
她强忍着不适道：“我跟你们一起讨饭，我可以的。”
婆子撇嘴：“真的？别到时候说我们欺负你。”
“不会，能吃饱饿不死就行。”
要饭花子裹了裹破袄，抹了一把鼻子道：“咱们要饭的，什么都不挑，就算狗嘴里有吃的，也得玩了命地去抢，你端着架子抹不开脸面，只能等死，懂吗？”
陆芊雪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她拍了拍破盆：“走吧，我饿了。”
婆子披上破袄，又抓起一件更破的短袄扔给陆芊雪：“穿上吧，别饭没要来先冻死了，死在外面没人给你操办身后事，只能扔到路边喂狗。”
“婶子你非得吓唬她是不是？”
小律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阻止她。
“你瞧你那个狗样子，看人家长得貌美动心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就是个臭要饭的，别痴心妄想，就算她饿死了也轮不到你惦记，找个铜镜自己照照。”
小律一听觉得有些窝囊，他一声没吭就出了门，破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剩下的四个人都盯着陆芊雪在看，目光算不上友善。
陆芊雪没敢说什么，捡起破短袄就穿上了，然后端着盆走了出去，外面依然寒冷依旧，虽然比北疆暖和了很多，但也是天寒地冻，寒风瑟瑟。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鼻尖很快就冻得通红，刚迈出一脚就滑了一下，差点跌倒。
老马一直在角落里没吭声，他见陆芊雪要滑到，一把扶住了她：“当心。”
陆芊雪回头看，发现是那个魁梧壮汉，皮肤黝黑，眼睛小小的却目光犀利，明明身材壮硕可以有很多方式讨生活，却偏偏混到了讨饭的地步。
“谢谢。”
老马点了点头，立刻松开了手：“地滑，踩着雪走。”
陆芊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踩着小律的脚印，一直走了很远的路，才到了城中巷子边。
城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几乎可以看出每个人都十分的欣喜，开仓放粮的情形随处可见，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她拉了拉小律衣襟问道：“都在施粥放粮，你们怎么不去要？”
“要了，没给。”
“为什么？难不成还挑人？”
婆子插嘴：“人分三六九等，就算在这城里穷酸的要命，那也是京师的人，当然高人一等，领粥饭也不为过，反倒是我们这些草民，人家是瞧不上的。”
“等着，我去。”
陆芊雪站起身，抄起两个破盆就走向了摊子，对着施粥的财主道：“大人，烦劳两碗粥，小女子谢过。”
财主捋了捋胡子，看着破盆直皱眉，眼前的姑娘溜光水滑极其美丽，怎么沦落到讨饭的光景。
他一双眼不老实地打量着陆芊雪，不怀好意道：“姑娘愿不愿意随我进宅子，好酒好菜什么都有，只要你哄得在下开心，到时候……”
陆芊雪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恶心不已，她没好气地说道：“不用了，我承受不起！”说着转身就走了。
看着空手而归的陆芊雪，婆子嘲讽道：“都说了咱们这群人是要不到粥的，你偏偏不死心，这回撞了南墙知道疼了吧，讨饭吧。”
陆芊雪神色恹恹地端着盆，随着几个人跪在街角边一字排开，她低着头，看着空空如也的破盆心里一阵委屈。
大半天的光景，一点收获也没有，别说银两就连一个干巴馒头都没有，她叹了一口气，觉得更饿了。
期间还有不怀好意的人，觊觎她的美色故意过来调戏，被小律赶跑了，为此小律还挨了几拳肿了脸。
陆芊雪将头深深低下，不想再给别人惹麻烦。
就在这时，大街上一阵尘土飞扬，马蹄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街上的行人四下奔逃躲避，很快那马队停在了他们近前。
陆芊雪看着一双靴子出现在眼前，靴子绣着金线，看上去价格不菲，必然是达官贵人才能穿的起的。
“孤找到你了，跟我走吧。”
一听这话，陆芊雪又是一肚子气，她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个要带她走的男人了，各个见色起意没安好心，她想也没想就把手里的破盆砸了过去。
晏袭风头一偏躲了过去，道：“讨饭还这么凶，白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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