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璟妩原本还是在意从谢玦口中听到的解释。

    上辈子不解释,  让她憋屈了五年。

    这辈子这么容易的解释了,就好似她白白憋屈了几年,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她想到这就觉得更加的憋屈了。

    可一提起阿兄的亲事,这解释一事倒是被冲淡了许多。

    就寝前,翁璟妩脑海中想的已然全是阿兄的亲事了。

    阿兄是在明年开春成的婚,离现在还有小半年。

    再者阿娘也没有与她提起,  那么这亲事肯定还没有定下来,  还是来得及阻止的。

    谢玦看了眼妻子心事重重的在脸颊上抹着面脂,  略一沉吟便知她所想。

    总归不再纠结英娘一事,谢玦心头莫名松快了些。

    在榻上躺下准备就寝时,  他把被衾拉了上来,说:“莫想了,  早些安置,  明日你可再与岳母商议一二。”

    是呀,  还是先与阿娘提个醒为好,不然又该定下上一辈子那个害得阿兄被人嗤笑许久的前嫂子了。

    翁璟妩轻“嗯”了一声,随后闭上眼。

    谢玦到底没有再提三姨母,或是英娘的事情。

    待梦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谈也不迟。

    但愿,今晚便能梦到。

    早间,翁璟妩与阿娘提了阿兄的婚事,  说了昨日与谢玦谈过的事情。

    但柳大娘子却是为难了,道:“可在来金都前,我已有向城东小食馆的何家说亲的打算了,而且你阿兄也没有什么意见。”

    翁璟妩没想到会这么快,但好在还未定亲,  不然就棘手了。

    琢磨了一下后,问:“可是城东如意食馆何家三姑娘?”

    柳大娘子诧异道:“你认识呀?”

    翁璟妩摇头:“不认识,倒是见过几回。不过,阿兄是否很喜欢那个姑娘?”

    柳大娘子笑道:“你阿兄就是见过一面而已,不过是我见那姑娘长得标志,干活也利落,我看着可以便也就打算定下了。”

    见女儿的面色有些凝重,笑意渐敛,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翁璟妩犹豫了一下:“我去过如意食馆,恰巧遇到过几回那何三姑娘,但让我有些在意的是那何三姑娘似乎与食馆的长工有些眉头。”

    她说了谎,但又算不得是说谎,因着这事是事实。

    柳大娘子一愣,随即惊骇的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翁璟妩道:“我只是偶尔见过二人眉来眼去,也不确定有无猫腻,阿娘你切莫往外说,会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的。”

    柳大娘子忙应:“这些事我哪里敢随便往外说呀。”

    只是心里有了疙瘩。

    翁璟妩劝道:“总归阿娘你也不在云县,也不急着提亲,先差个人回去查一查再说。”

    想了想,又说:“阿兄不会一直待在云县的,万一这以后要调离了,那人家姑娘也得跟着远走,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娘家人一回,所以我觉得阿兄的婚事暂时先不急。”

    柳大娘子面色凝重了起来,心事重重地点了头,但又道:“这不是看他都有二十一了,能不急么?”

    “这事急不来,先慢慢相看。”翁璟妩劝道。

    柳大娘子也不免琢磨了起来,养子到底不会一辈子只是个小捕头。

    虽然不在意出身,但总归得寻一个品行正,心眼正的。

    若是这妻子未过门前就真与旁的男子有过什么,那断然是不可以的。

    再者若是摊上个像女婿那姨母一样的,想想都觉得瘆得慌。

    还是慎重些的为好。

    想到阿兄过几日就要回云县,便让阿娘嘱咐一下,让他避开着何家姑娘,莫让人有了把柄,到时候不娶也不行了。

    柳大娘子也是这么个想法。

    翁鸣隽毕竟还是要当值的,所以不能像养母那般在金都待几个月。

    在谢玦取来给岳父了吏部批假的文书后,也该回云县了。

    另外,此番回云县,还要暗中调查武晰的事情。

    阿兄回了云县后,翁璟妩发现谢玦这段时日回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上辈子一个月也就回那么一两日,但这辈子,几乎每隔七日便会在府中待两日。

    十二月月初,金都下了初雪,屋外风大如吼,晚间更甚。

    今日的风雪大了些,临晚,谢玦却又归了府。

    房门以开,有冷风灌入,坐在软塌旁看书的翁璟妩抬头往房门望去。

    见门外是斗篷与脸上都沾了风雪的谢玦,愣了愣。

    谢玦在门外拍了拍身上的积雪,随后才跨进屋内,转而关上了房门。

    屋内与屋外截然不同,屋外冰天雪地,屋内却炭火温暖。

    翁璟妩回神,撑着茶几正要站起。

    入了屋中的谢玦,把身上的斗篷脱下后,望了眼妻子那似乎又大了许多的肚子,道:“不用起来了,我自己来便可。”

    翁璟妩也就又坐了回去,看着他脱下披风挂在了炉子旁,走到盥洗架前擦脸净手。

    她试探地问:“夫君在军中的事务不繁忙吗?”

    自阿兄回云县后,已经一个多月了,谢玦这都回来第三回了。

    前边两回回来,她有些诧异,但现在都已经习惯了。

    谢玦擦干了手,把帕子挂回架子上,随即走入里间,把被风雪浸湿的外袍脱下,挂在了一旁。

    再而扯着腰带,应道:“天气骤冷,冰天雪地,训练减少,便也有了些空闲回府。”

    空闲了么?

    翁璟妩有些不信,但因这辈子孩子保住了,她也不在什么苦闷都往腹中吞,他有所改变倒也算合理。

    谢玦换着衣袍,隔着屏风往外边的身影望去。

    从梦中,以及她的话语中可以听得出来,他似乎一直以来都很少回府。

    这也是她所在意的。

    既她在意,那他便勤些回来。

    只不过,有一些军务也会紧迫了许多。

    至于英娘的事情,他总想早些梦到,但却是一次都没有梦到过。

    既然梦不到,便先查明英娘所在,从现实入手,看能不能查出妻子在意的蛛丝马迹。

    所以在前些天,谢玦让人暗中调查英娘所在,但调查的人发现也还有另外的人在暗中调查英娘。

    英娘已无亲人,不可能还有人去调查她。

    谢玦心中有疑,便也让人去查一查是谁在调查英娘。

    逼迫之下,从私探口中得知对方是个戴着帷帽的姑娘。

    那姑娘只取了信来,让他瞧过后,又盯着他用火烧了。

    还说她会每隔一段时日,不定时的来寻他要调查的结果。

    得知这消息后,谢玦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自己的妻子。

    旁人便是寻找英娘的踪迹,也不会这般避讳,只有她,才会如此的神秘。

    换好了衣袍,从屏风内走出,眸色沉沉的问:“我回来,你不高兴?”

    翁璟妩望向谢玦那寡淡的神色,温婉一笑:“夫君能回来陪我,我自是高兴,夫君怎总爱问这些?”

    她低头望了眼微微一动的肚子,笑道:“孩子也很高兴。”

    说着,她抬头望向他:“夫君不妨来摸一摸。”

    谢玦望进她的笑眸中,什么都没有说,但却在想——她确实是一点也不羞了。

    对她回来前的年岁,谢玦并没有太在意。

    但只是有时她举止妩媚自然,而自己拘谨得反倒成了毛头小子,便觉得有些无奈。

    但终还是眉目沉定地走了过去。

    在她的身旁坐下,迟疑了一下才把宽大的手掌罩在了那大得有些惊人的孕肚上。

    八个月以来,他触碰她这孕肚的次数屈指可数。

    掌心之下,有小脚轻踢着肚皮,感觉很明显。

    谢玦低下头,看着自己覆在孕肚上的手掌。

    他想起,他好似差些就当不成父亲了。

    若是这个孩子没有了,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没有经历过,他自己也不知。

    只是在想法出来的这一瞬,心底沉闷,也有轻微刺痛。

    沉闷间,妻子悠悠开口道:“今日祖母让人请了太医来搭脉,太医说这胎十有八、九是个哥儿。”

    谢玦眉梢微微跳了跳。

    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倒是从未想过她这腹中的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翁璟妩的目光落在谢玦低垂的眉眼上,五官以及轮廓都犹如精刀雕刻,明挺深邃。

    她暗暗的想:儿子的性子千万不要像谢玦才好,但这样貌一定要像谢玦的。

    再说这日子不知不觉间便也就过去了。

    十二月底,翁璟妩已经有九个月的孕肚了,也是临近年关的时候,翁父与义子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因翁父不适应这金都的天气,来的第一日便感了风寒。

    翁璟妩匆匆与阿爹见了一面,就被阿娘赶走了,道是不能把病气过给她。

    都多少年没见了,所以只是匆匆一面,也让她红了眼。

    缓了许久,她才缓和过来,去寻了阿兄。

    翁鸣隽见妹妹过来寻自己,便知要问什么,看了眼她身后的人。

    翁璟妩会意,便把人遣出了屋外。

    为避嫌,房门是打开着的。

    屋中只二人,翁璟妩问:“事情查得如何了?”

    翁鸣隽呼了一口气,叹道:“那邕州着实是太乱了,好在离开金都的时候,你给了我银子打点,我和弟兄几个才能平安无事地离开邕州。”

    一听,翁璟妩惊道:“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翁鸣隽不想让她担心,也没有细说惊险,只道:“意外是有,但用了银子打点,也就有惊无险,也没有伤亡。”

    虽然阿兄说得轻松,可翁璟妩还心有余悸,忽然后悔让阿兄去调查武晰的事情了。

    “阿妩妹妹你让我去调查的事情,我查过了,明面上倒是没查出什么端倪。县衙户籍上边确实也有武晰这个人,年纪与在金都任职的信息都对上了。”

    翁璟妩心思敏锐,面色倏然一凝,问:“那暗地里呢?”

    翁鸣隽皱着眉头回想,道:“我与几个捕快假扮押镖的镖师借宿那一个村子,离开不过是半个时辰,便被山贼给堵了。”

    翁鸣隽多少知道些山贼规矩,有买路钱,也有卖命钱。

    把身上的钱财都交付了,好在银钱给的多,才能平安地避开与对方硬碰硬。

    翁璟妩皱眉沉思了片刻,面色凝重的道:“阿兄怀疑那村子有人给山贼通风报信?”

    “以我的经验来看,确实有这个可能。”翁鸣隽随着义父左右多年,多番揣测后才有的答案。

    翁鸣隽低声嘱咐:“妹夫怀疑那个武晰,恐怕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还是让妹夫小心戒备的才好。”

    翁璟妩点了头:“我会提醒夫君的。”

    面上沉稳,但心思已然翻转了起来。

    怎会那么巧。

    武晰出自邕州。

    而谢玦去平乱邕州,武晰也去了,数千人只余他的人活着回来了。

    再者此番阿兄调查武晰出身的村子,这才出村子就遇上了山贼?

    按理说,武晰身在金都为武将,多少都能震慑村民一二,让他们不敢随意与山贼勾结。

    可不仅没有震慑,还胆大妄为得抢劫过往旅商与货物。

    太多的巧合,往往就不单纯了。

    无论如何,武晰的身份疑点太多了。

    如此,谢玦绝不能对他过于重用。

    她得想个办法让谢玦对武晰产生嫌隙才成。

    但总该不能毫无根据的就说,说她怀疑武晰有可能与匪寇勾结?

    除此之外,她还能用什么办法来离间他们?

    这事,她得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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