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就都若无其事的撇开目光。
十分默契。
募捐会很快开始了。
前面的内容十分轻松,既然来了牡丹园,自然是要赏牡丹,一盆盆盛开的牡丹被抱上来,姹紫嫣红,形态各异,俱都十分美丽。
在场的众人连声赞叹,咏诗的咏诗,画画的画画,很是歌颂了一番牡丹的美丽。
三皇女顾锦绣看着在主位上慵懒靠着,目光淡淡的顾锦恪问道:“太女殿下不下去看看吗?”
顾锦恪摇头:“你直接把上好的那几盆送入孤的府邸就好,孤自会观赏。”
她的目光嫌弃的从一堆人身上略过。
顾锦绣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不仅嫌挤,还要白吃白喝,最后再蹭一些名贵的牡丹走?
无耻之尤!
不过想到什么,她目光一闪,应了下来。
没事,这样把顾锦恪留下来也好!
赏花总结时,顾锦绣在众人面前就着盛开的牡丹,赞叹不绝,然后由牡丹盛景感叹了大晋的国泰民安,并感激称赞了女皇的贤明。
又从国泰民安的盛世居安思危的联想到了以前大晋遭受自然灾害时因堤坝溃烂,无处逃生的民众。
她的情绪不由得慷慨激昂起来,感染人心。最后诚恳的希望大家都能尽一份绵薄之力,募捐银子,为长远计,修筑加固堤坝,使得国泰民安之景长存,明年才能再次相约,共赏这国色天香的牡丹。
她词藻丰富,语言表情都诚挚恳切,说到动情处,自己都红了眼眶,几个听的专心致志的小公子更是啪嗒啪嗒落下来泪来,忙拿帕子擦了。
黎玉辛也是眼眶微红,这让他颜色更甚一筹。他当先站起身来,做出了表率:“三皇女殿下说的好,居安思危,小男儿不才,愿尽绵薄之力,愿晋河沿岸,不再有流离失所的百姓!”
来的小公子家世都不差,自然也不会缺银子,本来就听的十分感动,也想尽自己一份力了。
而且最近人人称赞的黎公子都率先表示了要捐,自然更是没了顾虑,纷纷响应:“我也愿意,我也愿意。”
募捐的箱子放在三皇女旁边的台子上,黎玉辛拿着红封率先走过来放进去,他拿着帕子抿了抿眼角,轻轻抽噎一声:“愿,国泰民安!”
薛栾紧随其后,把红封放进去,然后跟上去搀扶黎玉辛。
其他几个公子也纷纷把红封放进去。
江墨也在后面放了一个红封进去,他的眼底闪过悲悯和希冀。
他是见过因为暴雨泄洪流离失所的人的。
顾锦绣的目光从几个小公子身上一一略过,致谢,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江墨身上。
语气又赞扬又温和的说:“我大晋男儿有大爱,大德啊!男儿尚且如此,女人家呢?”
她的目光转向世家这边。
一句话,就立即激起了女子的攀比之心。反正多多少少都要捐,绝不能捐的还比不上这些小公子。
当即就有世家之人拿着厚厚的红封蜂拥过来。
三皇女被围在中间,眼底不由得闪过笑意,志得意满。她下意识抬头就想去看顾锦恪,看看她现在的表情。
哪想到不过一会儿功夫,她人竟已经不在原位了,高位上的座椅空空如也,哪还有半点影子?
被顾锦绣惦念的顾锦恪此时正在牡丹园的一个拐角隐蔽处听荀己禀报事情。
“殿下,五皇女回京途中遇刺了,被刺客一剑挑下马,不仅受了伤,还昏迷了。多亏随行的副官眼疾手快,拼死相护,才保住一条命,只是现在还在官道驿站未醒。”
荀己说完话,顾锦恪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确认了?”
荀己点点头:“我们的人都已经确认过了。”
顾锦恪皱眉:“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再派人去跟着,有什么异常速速来禀。宫里大概会什么时候收到消息?”
“两日后,他们已经八百里加急送急信进京了。”
顾锦恪沉吟了下:“两日吗?那就看后续吧,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五皇女武艺不差,怎么会被刺客一剑就挑下马来呢?
甚至还直接昏迷未醒?
她还要沉思,就见荀己身形一动,消失了。
顾锦恪就收回困惑的表情,脸色变淡。
拐角处走过来一个人,白衣飘飘,清冷出尘。
竟然是江墨。
江墨看见她似乎也很诧异。福了福身行了个礼:“墨见过殿下。”
他眼角微红,似乎刚才的顾锦绣的讲话十分触动他,这个清冷如仙的人便也动了情,动了心,沾染上了人间烟火。
顾锦恪点点头:“免礼吧,江公子自便就是。”
她说着,负手就要离开。
“殿下!”江墨喊住她。
“有事?”顾锦恪转回头来望他。
江墨抿抿唇:“听说您接了大理寺的差事,又在宫外建了府,墨还没有恭喜您。”
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出宫建府代表顾锦恪成年了,可以婚嫁,领了差事说明太女之位,开始历练了。
虽然道贺的时间有些晚,顾锦恪也点点头,收下了。
毕竟还有小时候长大的情谊在那里。小时候的江墨还没成为小冰块的时候,还是十分可爱的。那时候不识尊卑,追在她身后妹妹长,妹妹短的照顾了她好几年,她还是承情的。
“多谢。”她话落见他也不再说话,也不停留,转身就离开了。
江墨站在原地,自责的咬咬唇。
眼神黯淡下来。
好像,难得的一次机会,又被他搞砸了呢!
明明已经很难见到她了,但每次这样可贵的见面机会,鼓起勇气的一句话后,他又无措的接不下来,不知道做什么,说什么。
他如此蠢笨,总是搞砸一切,连让她多留下一刻都做不到。
他攥紧了袖子,眼睫颤了颤,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无助的砸了下来,打落在小院的青石板上。
江墨急忙眨了眨眼睛,指腹擦过眼尾,留下一条薄红的痕迹。他下意识的挺了挺背,不能失态,她不会喜欢的。
“嗯?你怎么了?”少女的声音惊讶又迟疑。
江墨身子颤了一下。下意识的侧过身去躲避她的目光,也藏匿自己的狼狈。
顾锦恪是倒回来找玉佩的。
刚往前走了几步,她就发现腰间缀着的玉佩不见了,刚才又在这里停留,就倒回来寻找了,哪想到就看见江墨一个人在这里。
是在哭?
这可是平日里清冷矜贵的江墨,他似乎永远清冷似仙,优雅得体,也淡然的处变不惊。
所以刚才她才在惊讶之下问出了声。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掏出干净的素帕递给他:“喏。”
江墨低垂的视线里递过来一方帕子,他指尖不受控制的动了一下,身体比脑子更快,已经接了过来,忙低声说了句谢谢。
顾锦恪鼻间冷淡的“嗯”了一声,在刚才站的位置发现了落在草上的玉佩,捡起来,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递帕子给他已经是心软感激了,越界了。
不管有什么事也不是她顾锦恪应当管的。
这本书的男主既然当初已经莫名其妙的冷淡下来了,现在她也不准备重新接触,亲密起来。
尤其是这样的时候。
江墨看着少女匆匆而去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刚才黯然的心却像被火炉烘烤,一瞬间燥热的蠢蠢欲动。
……
顾锦恪刚转出去,就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墙的另一边露出一袭袍角。
她眉眼一利,如浸冰雪:“谁在那里鬼鬼祟祟?滚出来!”
那袍角似乎被吓的抖了一下,然后快速缩到墙后面。
顾锦恪冷笑一声,冥顽不灵:“荀己!”
风声一动,荀己剑出,那边蓦然传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别,你不能杀我。你敢杀我,我就告诉我娘!”
人却已经被荀己的剑架在脖子上,战战兢兢的逼着走出来了,顾锦恪冷眼看过去,眼底飞快闪过一抹诧异。
是薛沧的儿子薛栾。
只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小公子此时已经被荀己吓得脸色苍白,脸上健康的红晕一点儿不见,圆圆的脸颊皱在一起,眼泪如瀑布簌簌而下,哭的好不可怜又伤心。
顾锦恪看着那眼泪就想摁眉头,不禁沉思今日过来看顾锦绣的募捐进度这件事是不是做错了。
一会儿撞上这个哭,一会儿撞上那个哭的。
虽然后面这个好像是被她们吓哭的。
她不自觉的拧着眉,绝色精致的面容冷若冰霜,还残存着些刚才说话时的冷厉。
薛栾泪眼朦胧的一看,马车上那两位小公子说的关于她的事就开始在耳边嗡嗡盘旋了。
加上架在脖子上的剑冰冰凉凉,似乎随时都能划破他的脖颈,一时绝望:看来今日是活不成了!
娘说的好奇心害死猫是真的!
他悲从中来,自暴自弃,想着既然都要死了,不如痛痛快快的哭着死去。顿时也不压抑了,张开嘴,嚎啕大哭,一张白皙的圆脸都因为情绪激动染上了浅粉。
大大的圆溜溜的眼睛更是泪水盈盈。
哭声炸耳。
顾锦恪深吸一口气才忍住磨牙的冲动,冷声道:“没学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么?怎么现在好意思在这里哭?”
大概恐惧到破罐子破摔了,薛栾也毫不犹豫的呛声道:“我哪知道你在这儿啊!”
“嗝,我本来就是来找江公子的。”他打了个哭嗝,一下子恶狠狠呛声的气势就没了,声音仿佛稚子撒娇。
他说完不由得瘪瘪嘴,更委屈了!
临死前吵架都没气势!
要是重来一次……
他一定凶死她!
可惜不能重来了,他想到这儿“哇…”的一声又开始哭起来。
顾锦恪:……竟然有一瞬间要被气笑了。
她忍不住了,只能顶顶腮帮子掩饰住冷厉的表情。
“我可以不杀你。”她说。
薛栾目光一亮,盈满泪水的眸子看过来,伴随着抑制不住的抽噎。
他还不想死,还想吃好多好多东西,还想陪陪母亲父亲,也想陪陪黎玉辛,以后还要嫁一个对他最好的妻主,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但是今日之事……”他看见太女殿下的一双凤眼淡漠的看过来。
“我懂!嗝~我懂!”他狠狠点头。
“我什么也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如有泄露,天打五雷轰!”这个他懂,画本里都说了,要学会装聋作哑,忘记今天的一切。
顾锦恪:懂就好。
正好不用她多费口舌。
他这么上道,顾锦恪就给荀己使了个眼色,荀己把剑抽回来,薛栾紧绷的心弦一松,腿就发软,整个人控制不住的直直朝顾锦恪怀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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