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嫂无法接受狄桢狄珠早在六年前就身故的事实,黄莺恼恨自己如果怀孕时就回村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而黄栋梁怒火中烧,想着把狄妃捉拿归案!

    黄栋梁主持大局:“在墓地吵架不好,你们二人先冷静下。”他劝周明:“妹夫,要不要抽支烟?”

    黄莺揽住摇摇欲坠的黄珍珠:“珍珠,人死不能复生,前世和来生都不知是否确有其事。活人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她把小姑子往车里扶:“先休息一下。”

    周明看着黄珍珠单薄的背影,眼神越发落寞,自嘲地苦笑,他不知道黄珍珠是心存亏欠,觉得自己无从赎罪才会说出一家四口来世聚齐。

    在周明听来,光黄珍珠一句‘来生再做夫妻’就足以让他癫狂,以为黄珍珠对狄敏是余情未了,他对她的爱她的付出,还有二人的重川重宴,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好像成了一场荒谬的笑话。

    他一个活人付出再多,都捂不热她的心,要她委身屈就,到头来他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

    在墓地的竹林边,黄栋梁劝上周明几句,珍珠现在悲痛万分,说什么做什么容易口不择言,让他体谅下,边说边把烟递过去。

    周明接过,并不燃火,修长的指尖把玩着纤长的烟身。

    黄栋梁心存愧疚:“周明,珍珠瞒着你她在乡下的事,我都知情,在此我代表我们家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迁怒珍珠。如果这事让你不快,要做什么,我们都……”

    他的话没说完,周明瞥了他一眼:“我不是傻子,我早就知道了。”他顿了顿:“明明知道却假装不知道,所以你不用道歉,珍珠也不用道歉,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无耻也罢……”

    他自嘲地笑了笑,把手间的香烟折了掷进脚边的壕沟:“如果可以,我还想装一辈子。”

    他从黄珍珠怀重川的时候便彻底戒了烟,现在更不愿母子三人吸二手烟。

    与此同时,黄莺把黄珍珠扶上车后座,拧了瓶矿泉水递到她手边,怕天气潮湿闷热,让她缺氧,上了驾驶座打开空调。

    黄珍珠坐在后座,手间握着瓶矿泉水,这时被后座的一份文件夺去了注意力,牛皮纸袋上写着南市第372号绑架案卷宗复印件。

    这辆车是黄栋梁的,应该是哥哥要拿给自己却一时忘记,黄珍珠鬼使神差地拿起,旋开了后面的细绳,看了起来。

    前面中规中矩地详述了案件的时间地点人物,附带相关证据的图片,包括后面从匪徒吴奇凤处追讨回的一百万港纸,一分不少。

    当中让黄珍珠震惊的是第23页的内容,写明警察询问嫌犯吴奇凤是否摄有受害者裸照和相关录像。根据吴奇凤的口供,他如实交代自己仅拍摄了周明的裸照,没有像报纸所刊,鸡奸周明还录下录像。

    下方还有相关反馈,经办案警察和受害者确认,受害者的张姓助理答复:受害者仅被拍摄裸照,没有鸡奸与录像一事,是香港报纸为了销量瞎编,对此受害者方面保留追究权利。

    黄珍珠如蒙雷击,怔愣当场,如果报纸为了销量瞎编,但是当时周明和张助理明明就对她默认了此事,周明还用这事博取她的同情……

    黄珍珠这时还不知道,事情比她想象的更恶劣,没有所谓的报纸瞎编,就是周明方面授意报纸这么写的,他所说的‘保留追究权利’完全就是贼喊捉贼。

    前座的黄莺还知道黄珍珠现在情绪汹涌,她也没让阿嫂发现,看罢卷宗便收妥放回原处。

    ……

    屿山村阴天数日,南市也是阴雨连绵,黄珍珠和周明之间有丧子、隐瞒、欺骗种种事端,这场婚姻如黑云罩顶,山雨欲来。

    办妥丧事,哥嫂回了广州,周明和黄珍珠回了南市,她在车上一句话都没对他说,下了车说自己累了,上楼睡觉。

    周明看着黄珍珠进屋的背影,不由心烦意乱,看她情绪激动痛哭,他不忍,看她嘴上说着睡觉,实际回了卧室就是落泪,他也难受。

    这时,家里的阿姨过来,递来近期的信封邮件,对他说周太太致电来,说她又要去普陀山了,问说重川重宴怎么办。

    周明接过信件,面容懒倦时说让重川重宴再在周宅待上几日,黄珍珠现在状态不太好。他往家中走,这时注意到庭院内的泳池青蓝透明,恰逢下雨,雨打芭蕉叶,激起水面一圈圈涟漪。

    那天狄妃乱咬一气,说狄敏造孽得罪鲤鱼王才会遭此横祸,一家四口都会溺死,还诅咒黄珍珠迟早有这样一天的话让周明气得扇了她一巴掌,要她住嘴,更鬼使神差的是,他还把这句话记进了心里。

    周明自认不是迷信的人,但是他和黄珍珠在屿山村数日,每当夜半,看见她站在海边沉默地吹风,总会心里一跳,然后看顾她看得更紧。

    周明看着泳池若有所思,随后对手下说:“把泳池填了。”

    手下没反应过来,心想这泳池造价不菲,不知老板怎么了,察觉暴殄天物要劝上几句:“重川重宴很喜欢……”

    周明没心情听这些,面无波澜又重复一遍‘填了’,说完转身上楼了。弄得在场的手下面面相觑,不敢多说一句。

    ……

    随后的一天,周明叫来狄母接走城中的狄桢狄珠,或者说,是狄天佑和暂无名姓的小女孩。

    周明想他自己去处理,黄珍珠也想一起来。

    狄母眼见事情败露,不像狄妃那样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心虚得连狄妃现在在哪都不敢问。她在屋里催促狄桢狄珠收拾书包和行李,随后走进狄妃的卧室翻寻她留下的财物,没钱她也没办法抚养二人。

    狄母看见梳妆台上躺着三盒首饰盒,上面是明珠集团的logo,是之前黄珍珠开业时狄妃向她讨要的,狄母嘴里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没有犹豫地掀开绒盒把珠宝倒进手袋里,又把合上的绒盒推放回原位。

    狄母牵着狄桢狄珠下楼来,夫妇二人正站在楼道外,这时,陈浩也来了。

    狄桢狄珠还小,分不出进城读书和回村读书有何区别,只是惋惜城里认识的小伙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逢,不停地追问外婆外婆,妈咪去哪了。

    狄母偷偷往黄珍珠这瞟,又收回眼神,连应都不敢应。

    黄珍珠复杂的情绪交织,百味杂陈,没有迁怒两个小孩,她知道两人无辜,只想着如果狄桢狄珠在世,应该也有这么大了。

    她的狄桢狄珠啊。

    狄母催着二人上出租车,狄珠是最后一个上的,关上车门,司机正要发动汽车时,她又打开车门跳下来,脑后的辫子耍啊耍。

    她的眉眼亮晶晶,不知道大人的复杂事,很认真地对黄珍珠说:“珍珠阿姨,你要多笑。你笑起来好看。”

    狄母不耐地探头出来催促,狄珠一步三回头地上车了,临走时向二人挥手挥得似蒲扇:“珍珠阿姨再见,明叔叔再见。”

    出租车远去,三人站在原地,黄珍珠面容落寞,没什么精气神,周明让她上车,说带她出海吹吹海风,散散心。

    黄珍珠沉默地摇头,料理丧事,一连数日没去公司:“我要去公司,堆了了一大堆工作。”

    周明颔首,让她注意些。

    黄珍珠上车要走,这时陈浩走近,说有事跟她说。

    黄珍珠点头,让他一起上车。

    踏进珠宝公司,黄珍珠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窗明几净,桌上的鲜花娇艳欲滴。书桌上积压的文件不少,她坐下时望着鲜花出神,和助理说把花和花瓶扔了,不用花了。

    助理又送了茶水进来。

    陈浩来找珍珠有话说,那天在周宅门前,她丧子情绪崩溃,周生让他别再管狄妃的事。

    陈浩也是这几日才知道二人之间的恩怨,他言明,他无意掺和二人的事。

    黄珍珠问陈浩接下来作何打算。

    陈浩说妃姐没了,失了主心骨,再呆无益,想要返乡。

    黄珍珠看中陈浩的胆识和忠心,劝他年纪轻轻,不如学门正经手艺,胜过游走黑白:“来我公司上班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陈浩犹豫着开口:“珍珠姐,我和你相处这段时日,我知道你人好,也愿意跟着你。但是我不会别的,放钱讨债这行当我做惯了……”

    黄珍珠没作表态。

    陈浩观察着她的神情:“珍珠姐,你能不能借我放贷本金?利息我们□□……不不不,七三。”

    黄珍珠有珠宝公司谋生,不缺这点利息钱,不忍错过陈浩:“别轻言放弃,现在就跟我说你不会别的事,放贷这种事情在法治社会不会长远的。你先做我司机几个月。”

    黄珍珠这六年来跟着周明,连司机老吴都是他的人,她一直没有心腹,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现在出来独立弄自己的公司,有了同村的陈浩,也算有自己的人。

    黄珍珠让陈浩去跟司机老吴交接,先学点经验,别摸瞎。

    陈浩诶了一声,出了她的办公室。

    黄珍珠积压的工作很多,她从屿山村回南市后,一直状态不佳,强打精神处理工作,从上午忙到傍晚。

    重川重宴跟周太太去了普陀山,她说要领着二人就近在上海杭州玩一下,家里只剩她和周明。

    黄珍珠一抬腕表六点半,她一日工作平复心绪,想今晚和周明开诚布公地谈谈,打电话给他说今晚一起晚餐,他回答说和郑婺绿正在海上。

    那头风声嘈杂,周明说话时传来郑婺绿的喊话:“弟妹,我们钓了不少鱼,今晚你有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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