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上班,黄珍珠被主任叫来办公室,她以为他要把盖章的表格给她。

    没想到换来一个辞退的消息。

    黄珍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主任面露难色:“对你做开除处理,因为你未婚怀孕这行为……怎么说,不值得提倡……”

    黄珍珠难以置信,茫然失措又凄惶欲泣的样儿,几番情绪在她脸上流转,主任不忍再看,起了怜香惜玉的心又不敢违背明公子的命令,只能说上几句推心置腹的话:“珍珠,我和你一样很难接受这个决定。但是,这都是来自上面,你去求求明……”

    他的话说到一半,黄珍珠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她嘴里苦得厉害,纤细的手轻轻在颤:“我知道,我都知道。”

    都是周明做的,他就是想要逼她,想要她去求他,再能将她玩弄于鼓掌中。

    主任看见转过身的黄珍珠眉目微敛,她把垂落的发丝捋回耳后,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单薄的脊背也不像往日那样挺直纤细:“我去收拾东西了。”

    主任于心不忍,开口叫了声珍珠,在心里静静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黄珍珠在走廊的拐角处哭了一场,哭声是压抑的轻声的不敢吵人的,捂着脸哭的时候,泪水从手指缝隙往外冒,滑至手臂,濡湿衣物,圈圈点点掉在地砖上。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事到如今,黄珍珠只觉得对不起她哥,她哥为给她谋工作不惜给人当牛做马,她答应哥嫂好好工作才是前日的光景,今天怎么就突然被开除了呢?

    为什么呀?她做错什么了呀。

    爱周明被他伤了一场,她不愿再爱不愿再有瓜葛,却被他这样愚弄欺辱,动动手指把她摁落尘埃,他这人怎么这样啊,这样欺负她好玩吗?

    黄珍珠回收发室收拾东西,同事甲乙知道她被开除的一事都很震惊,围着她转,眼神关切地追问她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

    黄珍珠刚刚哭过,眼睛还红着,避开她们灼灼关切又探究的眼,对她们说不要再问了。

    黄珍珠一路走回职工宿舍楼,最近建筑公司在整修宿舍楼内的天花板和墙面,近来又刮西北风,风势很大又冰如凉霜,吹得到处都是灰尘扑扑,停在楼门口的小货车大货车往来不断。

    宿管在上班时间看见本应在上班的黄珍珠,还觉得有些奇怪,笑眯眯地叫了声黄小姐。只是她好像没有听见,眼神里的光湮灭了一般,面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失魂落魄。

    黄珍珠关上宿舍的门板,阳光被收走,阳台的推拉门未关,西北风吹得她浑身发冷,连牙齿都在打战,加上前天去医院淋了雨,她现在身体虚得厉害。

    黄珍珠拉上阳台的推拉门,突如其来的双腿一软,她急急攥住一旁的窗帘,下一秒黑暗在她眼前来势汹汹,她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

    周明今天坐了辆商务车,接人用的,往细里说,接他的战利品用的,他让人把黄珍珠开除,她现在一个没势力没背景的村姑,甚至没地方落脚,她除了来找他,还能去找谁?

    黄珍珠所住的宿舍楼现在装修,往来车辆不断,尘土飞扬,司机把商务车停在附近的校道上。

    周明在后座看文件,嘱咐副驾的小张用心盯着,看见黄珍珠出来,和车里候着的医生下车把她掳上来,仔细点,别弄伤她。

    小张应下,心想周总越来越丧心病狂了,这辆车第三排坐着两位医生,就是为掳黄珍珠做的准备,生怕伤到她,惊到肚子的孩子,而周明稳坐中军帐,气定神闲地等她出现,掳她回家。

    周明正在看文件,小张从副驾递来一张纸,说是昨天向那私人诊所要的,是黄小姐的b超照片。

    周明接过,受检人一栏写着黄珍珠,照片上一团黑白混沌的阴影,上方一个很难忽略的醒目的白色亮点,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的心脏。

    周明略略扫过这张纸,随手夹进文件里,接下来,他原本聚精会神要看的文件,竟然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他垂眸时心想:这是一条生命,他和她的孩子。这次黄珍珠最好识相点,从了他,他会对她好,给她所要的一切,只要她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像以往那样爱他。

    不知过了多久,周明抬手看时间,下午五点,小张打着哈欠转过头来:“周总,黄小姐还没出宿舍,她不会要整日窝在宿舍吧。”即使被开除,总要下楼去食堂吃饭吧。

    周明沉吟片刻,让小张去找宿管,让他自由发挥:“把她赶出来。”

    ……

    黄珍珠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彼时她躺在床上,全身都是烫的,额头覆着一层细密的汗,浑身酸软无力,勉强下床碰上门把。

    她刚才晕倒在地板上,过了一会儿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往床上爬,拉过被子往身上盖,后知后觉摸自己的额头,才知道发烧了,很烫很热,烧得她神志不清。

    房门打开,宿管看黄珍珠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唇色发白,看起来很虚弱,问她有什么事吗。

    宿管原本酝酿好的说辞竟然说不出口了,支支吾吾地问她是不是被开除了。

    黄珍珠诧异宿管是怎么知道,还没回答,宿管飞快接了一句:“哎呀,既然被开除了,就不能住这里呀!你赶紧搬走,现在就搬!”

    黄珍珠现在连呼吸都是艰难的,问她可不可以明日再搬。

    宿管不停摇头,还是那句话:“你被开除了,不是学校的人,还住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黄珍珠被逼无奈,求宿管宽限一日:“我现在生病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去处。能不能再让我住一日,就一日。明日我就搬,就搬走。”

    对上黄珍珠那双凄惶无助的眼儿,美女凄惨很难不让人动摇,但是宿管现在更怕丢工作,犹豫片刻,硬起心肠:“不行!快搬!”

    宿管不愿再看黄珍珠楚楚可怜的模样,转身下楼:“你现在收拾东西,我待会上来检查。”

    刚刚那位自称校长助理的张生是怎么说的:校长待会下来查看宿舍片区的施工进展,楼宇的消防用电安全要搞好,还有不要有非职工在住的情况发生。

    说完张生提点了她一下:五楼的黄珍珠今天被开除了,再住这里让校长查到就麻烦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黄珍珠只能强撑病体开始收拾东西,触上桌面的手打着颤,她又想哭了,可是哭解决不了问题的。

    宿管关上消防器材门的时候,看见黄珍珠下了楼来,风大,她的脸烧得很红,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即使被赶,她的态度还是很好,问她可不可以在门房打个电话。

    其实黄珍珠问之前做好了被拒的准备,心想如果被拒她就去校外找个电话亭,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撑着走到外边。

    宿管不能让她再住,但是打电话是可以帮忙的。

    黄珍珠展开手里的纸,照着上头的电话,一个键一个键地拨出去,她的脑子烧得不清,要摁一个‘4’,抖着的纤细手指都悬在按键好一会儿。

    嘟嘟嘟声后。

    有人接起电话,黄珍珠听见自己气若游丝的声音,平静无力:“喂,阿虎哥。”

    阿虎哥说他刚去酒楼送完货,没什么事,所以来得很快,把所开的小货车缓缓倒进宿舍楼前。

    黄珍珠没有什么衣物鞋子,她没气力妥善收拾,全部塞进行李箱里,其余的东西不多,把衣架和洗发精沐浴露,还有卷着的竹席收进水桶里。

    阿虎永远不会忘记,他来的时候黄珍珠站在风口处,纤细瘦薄的身影,像一株迎风的弱柳,走近时,她明明很凄惨却依然强打精神对他笑了笑,说了声你来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狄虎想了很久,想起当初狄敏丧事,她发边别着白花,披麻戴孝,好像也是这样的。

    女要俏,一身孝,她哭红却强撑着的眉眼可以激起很多男人的怜惜,狄虎记不清什么时候一颗心遗落在黄珍珠身上。

    左手提行李箱,右手拎着塑料桶的男人步伐稳健地走在前面,尘埃落定,黄珍珠走进门房把钥匙归还宿管。

    宿管动了动唇,想解释并非不想帮她,而是工作情势所逼,没想到黄小姐释然地笑笑,即使面色还是很差:“我知道,谢谢你。”

    小货车起步轻飘,误打误撞地汇入建筑公司装修队的车队中,摇摇晃晃地开走了……

    黄昏如期而至,傍晚的红霞染红天边,鸟儿吱吱喳喳地返巢,周明看一眼时间,等得不耐烦地问前头的小张:“你找宿管说了吗?”

    小张点头:“说了的。”见周明神色不虞,他连忙下车:“我再去问问。”

    周明玩了一招‘引蛇出洞’,没想到不知不觉让‘蛇’跑了。

    小张来向周明汇报,他只好下车,走到宿舍楼的门房前。

    宿管在这个身形高大俊脸微沉的男人面前有些露怯,复述一遍:“我不让她住了,她实在没办法打电话叫来一辆小货车,把行李搬上车就走了。”

    周明挑眉:“小货车?”妈的,真是百密一疏。

    他问:“有电话吗?小货车的车牌号你记得吗?那人有留名字?”

    宿管急急去查来电显示:“有电话,有电话。”

    “车牌号我当然不会记。”宿舍想了想:“那人也没留名字。”

    周明让小张记下黄珍珠打的那通电话去查,他气得直咬牙,无端端快到手的黄珍珠都能跑了,好,很好,不就是辆小货车,他掀了南市也能把她找出来,届时她再想脱逃就没机会了!

    他们说着话,宿管好奇怎么会这么大架势来找黄珍珠,八卦地追问:“她怎么了?偷东西了?”

    周明懒得理这人,偷东西?她偷了他的……他第一时间想的是她偷了他的心,心思一桩,她偷了他的孩子。

    对,她怀着他的孩子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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