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他能有几把刷子我还能不知道?大字不识几个,那段时间为了让步给考古队,护林站的护林员都临时遣散回家了。换做从前,他不是跑出去遛猫逗狗,就是躺牌桌上吃大烟,什么时候有过这么高的钱觉悟?”

    喜阿婆冷笑一声,“他也知道怕我说,索性日夜混在考古队里,跟着人家钻地下挖土堆,还想着做间谍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三人愣住了,这又是何意?

    “这帮考古队,夜里是不作业的,白日里工作,晚上就支帐篷睡觉,老东西要是真存了那肮脏的心思,也就只有黑天了偷偷摸摸动手,那些日子我每晚都盯着他,那夜他一动作,我就醒了。”

    喜阿婆苦笑,那日她踏着布鞋,轻手轻脚地跟了喜阿公一路,黑灯瞎火的,好在有点月光照明,离家隔一条街的马路牙子上,蹲坐着一条黑影,手里偶尔有火光闪烁。

    正是那位“三哥”了,俩人没带多少家伙事,考古队扎营地地方近的很,有的队伍夜里还有安排人睡在穴口守夜的习惯,如今穴已经撅开了,考古队一贯的作业风格,方正又利落的长方形土坑,天然为他们做的嫁衣。

    两人低头交耳一会儿朝林园走去,喜阿婆是知道喜阿公

    是个草包的,但那个叫“三哥”的看上去就不是良善之辈,眼里总是发着狠。她这回不敢跟太近了,两个男人步子又大,她只能自己摸索着往那块走。

    “等我到那的时候,就十来顶帐子撑着,也不见人影,就听见几声夜猫子咕咕的声音,我这心里啊,跟被人攥在手里似的。那时候已经知道他们在下边了,那土坑边挂着的,是“三哥”头一回来家里喝酒时拿出来吹嘘过的’蜈蚣挂山梯‘。”

    名字叫的好听,其实不过是几根绳子几根木棍制成的可以折叠的软梯,当然。若真是地道土夫子手里的家伙事,只有看起来其貌不扬,倒真是有几分智慧和巧妙设计。

    喜阿婆颤颤巍巍地试了几下,实在是不敢下去,她也没个手电,凭借着微弱的月光得费力眯起眼才看得清,白天她也没来过,谁知道下面有多深,要是一脚踩空了怎么办?

    她刚打定主意就在上边等着,就听见喜阿公吃痛的声音,就在下方!喜阿婆这时候也顾不得考古队会不会发现了,忍着害怕一只脚一只脚试探着往软梯上放,途中险些踩空几次,惊出一身冷汗,好在这墓穴也不是很深,也就普通居民楼一两层的高度。

    和胡队长说的一样,下头也就两件墓室,喜阿婆越往下爬越接近手电的灯光,她确定二人就在下头了,刚迈步进有动静的那间墓室,突然间,吓得连连倒退。

    里面什么宝贝也没有,空得出奇,头灯被扔到地上,在西面墙照出一团光晕。

    三哥吓得往她的方向跑。

    喜阿公涨红着脸,像是被无色无形的东西掐住了脖子,可是他身后什么也没有,突然,西面墙上笼罩出一片巨大的黑影。

    喜阿婆吓得叫出声,那是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身量极长,影子一手掐着喜阿公,一手向她伸来。

    哆嗦挣扎的喜阿公,吓得原地发抖的他,蜷缩在她身后的“三哥”,几人的身影一团团都映在西面墙上,她这才注意到,右手边的墙上是一片巨大的壁画,比她之前看过的所有壁画颜色都要艳,而他们此刻的遭遇被投影到壁画上方,像一出诡异的皮影戏。

    喜阿婆说到这里,粗糙的手指不禁用力揉了揉眼。

    她先前情绪波动时就提起过壁画活了,想必就是胡师傅提过的,那汉墓里的青鸟壁画。

    霍彦和池雨交换了眼神,两人想到一块去了,男人来回摩挲着袖口,声音还有些紧:“那壁画上,画的是什么东西?”

    喜阿婆苦笑着摇摇头:“后生仔,不要急,老婆子的故事不长,接着往下听就是了。”

    “我那时候哪见过这场面啊,跪下来磕头都来不及,那物凶得很,那’三哥‘胆也没看上去大,哆哆嗦嗦地跪着拜那口棺,说是墓主人发怒了,我也跟着跪着拜。半条命都快吓没了。”

    喜阿婆的声音听起来心有余悸,“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见四周没声响了,再抬起头时,老头子一半身子都在壁画里了。”

    不知是何鬼物,看见二人跪下拜棺就不理会了,拽着喜阿公回到了墙里。喜阿婆又惊又怒又怕,喜阿公还维持着生前惊恐的表情,脸色苍白唇口大开,像是在求救。

    “我虽然没文化,但也知道墙涂四面,漆刷四角的道理,可是那个地方的壁画,只有东西两面。”喜婆婆顿了顿,西面画着一只巨大的,青色的鸟,鸟头朝下,嘴角有鲜血,好像,好像”她捂着头回忆,“画里好像下着雨。”

    “那东面呢?”

    喜阿婆捏紧了手,“那怪东西,就是从东面的壁画里钻出来的,老头子半个身子镶在那面墙里,但整面墙明明完好无损,活像不是从外面被人拽半个身子进墙,倒像啊从墙里长出来一般。”

    她和那三哥死里逃生,谁都不敢碰着墓里的东西了。喜阿婆往着阿公直掉眼泪,可恨他财迷心窍弄丢了性命,还死状凄惨,连为他收尸都不能。

    她这边掉着眼泪,忽然一错眼看到了阿公尸首旁的壁画,“东面的壁画,画着一支军队,而那为首的男人,面无无关,身披银泽色铠甲,只看一眼就叫我浑身冰冷,我敢肯定,这就是刚刚那个鬼影。”

    这一席话听得三人汗毛倒立。后续阿婆草草带过,她随那三哥上去了,心里虽有怨恨,却也知道这是阿公自作自受,恨恨地朝家里去了。

    第二日考古队下墓,入眼吓得半死。急急寻来喜阿婆,她明白自己不能认,装出一副哭天喊地毫不知情的样子,考古队心知肚明这人自己下的墓,和阿公一同来报名的那个外乡人又不见踪影,其中定有蹊跷,可惜死无对证,又反被喜阿婆拿此事想要挟。

    “回来没几天,每至十五圆月,到了晚上12,就开始腹痛如刀绞,吃什么药都没用,看什么医生都说没毛病,可最严重的几次。明明眼见肚子鼓出一块小包来。”喜阿婆恨得眼红,“直到那个杀千刀的找来,我才知道我和他都中了蛊虫。”

    程玮在旁思索一番,“不对,汉朝时敦煌这里还是匈奴的领地,确有匈奴善炼蛊虫的说法,绿珠公主若作为阏氏,以蛊虫避死后遭盗贼的可能性很大。”他狐疑地斜过去一眼。“但明明第二日考古队也下去了,他们如何没遇到身穿盔甲的鬼影,没中蛊?”

    霍彦直起身来,“阿婆,你从那公主墓里,拿了什么?”

    喜阿婆咬了咬牙,忽又嘲讽般地笑了“老婆子我果然老了,不中用了,还得是你们年轻人啊。”

    她认命般蹒跚着下床,在刚刚程玮倚着的衣柜里,抱出一捆冬被,先是摸索着,再拿剪刀对着被角一扯——掏出一只玉扳指来。

    成色完美的青海玉,初触冰凉细品温润,可惜上面有一块血沁,宝物变成了废物。

    她将扳指交给了池雨,“当时这枚扳指就被那死鬼攥在手心里。”喜阿婆冷笑,“那贼子走之前抠出来的,拿出来瞧一眼,呸了声晦气,就丢在地下被我捡了回来。”

    他当时还笑我,“死鬼拿命从墓主人手上掏出来的东西,不值钱你也留着吧,当个念想。现在想来,这蛊虫,就是在这扳指上染来的。”

    池雨一听差点把手上的扳指扔了,惊恐地瞪着老人,对方摆摆手,“放心吧,当年带到苗寨看过了,早就没了。”

    喜阿婆叹了口气,“这下真的是什么都给你们这群孩子交待了”,她目光放空,“若是说为什么只有他死在了鬼影手上,大概是只有他对那尸首不敬吧。”

    喜阿婆闭上了眼,二十多年前的鬼影纠缠她多年来的梦境,现在想来,那诡异鲜艳的壁画,比起夺舍的鬼,更像是守护的灵。

    程玮之前同考察队的人确认过,当年对汉墓的发掘工作完成后,进行了保护性回填。

    这倒不是什么稀罕的举措,但如果喜阿婆刚刚说的都是真的,那所谓的“保护性回填”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这世间太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离奇诡事,最擅长利用人们的恐惧添油加醋,他们无法判断喜阿婆故事的真实程度,毕竟对于晚来一步的考古队来说,看到的也不过是喜阿公半截钻进墙壁里的尸体。

    但那血沁的扳指倒确是汉代的古物,上好的青海料,若不是血沁之物向来被视为不祥,放到如今也是价值连城。

    出乎几人意料,在他们临走时,喜阿婆将那害死喜阿公的玉扳指送给了池雨。

    大概是中年遭遇此事,让她对鬼神之说有了新的看法,竟也信起“命”来。一面说着喜阿公开馆扰了主人清梦,又褪下人家身上唯一值钱之物,又是沁血的,许是怨气难消,引了那鬼物出来报复;她表示扳指上的蛊虫愿意认池雨的血,算起来池雨也是它的有缘人。

    当年唯一窥见诡事的三人,死的死,疯的疯,就剩她一人苟延残喘,算来算去,搭进了自己半辈子,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池雨还在端详着那枚扳指,内心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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