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战当夜,贺兰明想了很久还是准备回津梁。她当日临危受命,如今曹正只怕另有安排,她再待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先回津梁以退为进。
不想,她刚抬脚却听门外段钟鸣的声音传来,“明将军,曹帅让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事与你商议。”
贺兰明疑惑出门,问道:“战事已休,曹帅还有什么事与我说?”
段钟鸣微笑道:“定是好事了,将军助咱们御敌有功,曹帅估计是要好好犒赏将军呢。”
贺兰明心想绝不会那么简单,却还是随着段钟鸣去了曹正的主营帐。
帐中出奇的的只有曹正一人,贺兰明行礼后。曹正却忽然取剑向她刺来,她大惊下意识里就要抽出短剑还手,可转念一想却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曹正向她刺来的剑。
曹正见她不出手,剑尖搭在她的脖颈之上,目光微凝透出一股疑惑,道:“为何不还手?”
贺兰明正色道:“曹帅既然要杀我,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曹正闻言,收回长剑道:“贺兰明,在本帅面前何必伪装。”
贺兰明纳闷,“属下不明白元帅何意。”
“何意?今日胡烈为何突然跪倒在地,为何双手突然没了气力?王爷察觉不到,是因为他对江湖上的手段所知甚少,可却瞒不过我的眼睛。”曹正说到这里忽然紧盯着贺兰明,眼中透露出一抹洞悉一切的神情,那种审视直达贺兰明心底,让她忽然有了一丝心虚。
她咽了口口水,抱拳躬身道:“曹帅好眼力,我是为了王爷。”
“你是为了王爷,还是为了你自己和裴衡,你心里清楚。”曹正说到这里,转身回到主座坐定,看着贺兰明继而道:“贺兰明,我念你年轻不谙世事,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不与你计较,再者伤寒关今日命悬一线,身后又是津梁万千百姓安危,我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你再用这种下流的招数,我身为一军主帅绝对饶不了你!”
贺兰明不禁佩服曹正的胆识和谋略,对方明知自己心思,却可以如此不动声色的等到此时才发作,自己比起对方来实在是太过幼稚。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但若要有人威胁到王爷和三哥性命,就算再下作的招数,我依然会使。”贺兰明固执道。
曹正无奈道:“贺兰明,你出生草莽,却连最基本做人的道理都没弄明白。你以为你是在帮他,却不知你在害他。王爷处境艰难,今日之事虽能让他扬名,却也能推他入地狱!你聪慧无双,该明白本帅所言何意。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心都守不住,他又谈何守护他人?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过一场空梦!”
贺兰明心中一慌,原来自己的一言一行曹正竟然看的清清楚楚,她不禁猛然下跪道:“还请将军恕罪!贺兰明定当谨遵将军教诲,守心守行。”
曹正听罢,叹了口气,道:“贺兰明,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曹家军前锋营主将分管军械库。你的事,王爷也已写了折子连夜递去鄞州,至于朝廷如何对你,那便是另一回事。你且记住,既入我门下,便事事都要以本帅之令为首,以王爷之命为先,要以守伤寒关护百姓为己任,摒弃你的任性和顽劣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
贺兰明感动,不由得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曹帅知遇之恩,贺兰明永生难忘,定当牢记使命不付曹帅栽培。”
曹正听罢道:“若让我知道你与裴衡对王爷不利,我便亲自杀了你兄妹二人以绝后患!你记清楚,你既入了军营便与裴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的一言一行皆要约束。”
贺兰明激动道:“属下明白!”
曹正见贺兰明抿着唇,目光中露出一股不服输的韧性,心知她已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于是指了指自己桌上的令牌,道:“这是我命人与你打造的军牌。拿上军牌,去干你的事!”
贺兰明目光一转兴奋起身,上前拿起军牌在手中借着烛光细细瞧着,玄铁所制,正面一个曹字,反面是自己现在所用的名字,质地样貌都与当年邱林给自己的那一块相似。
她紧紧攥着军牌心下说不出的激动,当年的一块无名的令牌决定了她七年的晦暗人生,如今这一枚却清清楚楚刻着自己的名字,是一个比当年严克所给予的更加光明的未来。她不由抬眼看着曹正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曹正不过轻笑,到底是年轻人,有了奖赏时还是做不到完全的不喜形于色,于是他趁势又问道:“贺兰明,这一次你可以告诉本帅你究竟来此,有何目的?”
贺兰明拿着令牌的手一滞,目光也冷了下来,她微微抬眼用一种从未向旁人透露过的恨意凝视着曹正前方的地面,只简单的道出三个字,“杀楚王”。
曹正一怔,起身指着贺兰明道:“大胆!”
贺兰明注视着曹正将军牌收入怀中,正色道:“属下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也知道曹帅不会理解我为何会这般说。只是,我向天发誓,我贺兰明此生绝不会做有背王爷和曹帅之事,更不会陷曹家军和宣阳王府于不义。我与楚王是私怨,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
曹正微眯着眼看着此刻贺兰明透出的神情,微微叹息,“裴衡也是?”
贺兰明默默点头,“幼年时,楚王杀了我们同伴,我们就此发誓要为同伴报仇,奈何他势力之广早已超出了我二人想象,所以,三哥当了兵,与我分别多年,如今我来找他就是想要为同伴报仇。”
曹正冷冷道:“那你们该去鄞州而不是津梁入我曹家军门下。”
贺兰明垂眸,淡然道:“若是入了鄞州就能杀得了夜君洺,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达成所愿。”随即她抬眼看着曹正,话锋一转道:“曹帅就没有动过让宣阳王做储君的念头吗?”
曹正心中一紧,却心知对方的确说中了他的心事,他目光警惕的看着她道:“贺兰明,有些话你不该问。”
贺兰明复又颔首垂眸,道:“元帅,我与三哥从小无所依靠,想要报仇也只能借助一股东风,若是辅佐王爷有功,届时我二人便拿楚王的人头来为王爷铺路。”
曹正闻言神色复杂的盯着贺兰明许久,最终长吁了一口气向她挥了挥手,眼中浮上一层疲惫之色,贺兰明心中了然便行礼出了营帐。
贺兰明走后,曹文远便进了营帐看着自己的父亲,疑惑道:“爹,明歌确实是难得的人才,武艺超群人又机灵,有她和裴衡在不怕曹军不壮大。”
曹正出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道:“聪明是聪明,可他兄妹二人身上戾气太重,眼神不善,且身有反骨只怕不好控制,也不知当初控制他们的人下场如何。总之先想办法除了他二人身上这股戾气才能为我们所用。”之后的话他犹豫之后还是没有对曹文远提及,贺兰明眼眸中吐露出来对夜君洺的恨不是一朝一夕,是经年累月堆积而来。看来,他还需要好好与夜君泽说明这一切,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找出贺兰明和裴衡究竟与夜君洺有什么瓜葛。
他们想要借东风,可也不能让这“东风”做了他人嫁衣。
曹文远皱眉,不懂父亲为何对这兄妹二人有这般说辞,可一想到伤寒关大胜鞑部,他心中依然感激贺兰明的出谋献策,以及裴衡这一员猛将的奋力拼杀。
曹正见自己的儿子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禁又道了句,“远儿,交友时心中要有分寸。”
曹文远听话的点了点头,道:“儿子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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