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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叔叔吃雪糕……
这话要换旁人说倒还好,偏偏是陆征。
就挺……意外。
简直就跟撒娇似的!
设想下,你去酒吧,点了杯超烈的威士忌,满心满意地准备好要接受刺喉的辛辣,一口下去,却发现嘴里含着的是气泡水。
云渺现在就是这么个感觉,她差点以为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
陆征单手插兜,嘴角勾着抹笑:“舍不得?”
云渺挑了下眉:“当然舍得。”
陆征闻言从善如流地松开她的手腕,从口袋里拿了包烟,敲出一根,迎风点上。
“最近胃不太好,有点挑,口味倒是无所谓,日期一定要新鲜。生产日期超过一个月的雪糕,吃了会不舒服,帮叔叔找找?”
“……”春天卖雪糕的本来就不多,还要生产日期新鲜……
不用看她都知道这个冰箱里,不可能有他要的那种雪糕。
唱的哪一出?
铁汉矫情?
陆征见她不动,忽然弹了弹手里的烟灰问她:“叔叔今天的衣服好看吗?”
云渺这才注意到他没穿警服,墨绿色的飞行夹克,敞着,露出里面的纯黑t恤,如果仔细看,能发现底下清晰明朗的肌肉纹理。
夹克的袖子被他随意卷了一截到手臂,这身打扮让他身上那种正义凛然之气,褪去了大半,凭空多了抹粗犷的匪气,粗糙又英俊。
重案组没破案前是不可能休息的,他一身便服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这里有情况。
他在查的这个案子,恰巧也是她想破的。
云渺拉开面前的冰箱,猫着腰、低着头,开始认真地查看每一个包装袋上的标注的生产日期。
很快,陆征踩着皮靴进去了。
冰箱里的冷气一阵阵冒上来,又散开。
云渺趴在那里找了有近五六分钟,店老板除了正常收银,都在看她——
终于,他忍无可忍,走了出来:“姑娘,你是没找到喜欢的颜色吗?”
云渺直起背,佯装懊恼地拧了下眉:“我朋友让我帮他买个三百块钱的雪糕回去,我刚刚已经算到两百多了,被你打个岔,又乱了……”
她生的漂亮,声音又甜,轻而易举地营造出一种无辜感。
那老板把袖子往上一撸,“嗨,你早说啊,算账这事儿我在行啊。”
云渺笑:“那太好了。”
说话间,他换了云渺的位置,“十五,二十三……”
云渺收了笑意,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陆征已经纵身越进了卖肉的摊子……
果然,她猜的不错,陆征在让她打掩护。
“姑娘,梦龙要不要来几支尝尝?”
“可以。”
“要几支?”
云渺:“我看看……这里多少钱了?”
“九十六。”
“那就……来两支吧。”
“一百二。”
“好贵。还是只买一支吧,我那朋友小气的很,现在多少了?”
老板:“一百零八……”
就这么加加减减到了两百六十多,陆征还没出来。
再这么下铺要兜不住了。
她迅速在脑海里过了遍近身格斗术的技巧——
人类眼角垂直往下到下巴上方的十厘米区域是危险地带,只要一拳砸下去,两米大汉也会晕倒。
“两百七十六……”
云渺抡起拳头,带起一阵细微的风,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
她侧眉,对上陆征漆黑含笑的眼睛,“老板,结账!”
他很快松开了她。
被他握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就来!”那老板从冰箱里直起背,冲云渺比了两根手指,笑:“姑娘,再加两梦龙,正好三百整。”
云渺低眉,随手勾过两个纸袋,丢进去,然后提着一大袋雪糕进去付钱。
两人在柜台上分别结了账,拎着东西出去。
云渺走前,陆征跟在后面。
时值傍晚,春意暖融,头顶的云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远处河岸上的杨柳,青翠如烟。
小商小贩们都陆续出来摆摊了,空气里充斥着铁板鱿鱼、炸串和蒜蓉龙虾的香味。
陆征忽然开口:“买这么多雪糕,不给我一支?”
云渺转身看向他:“你不是只吃日期新鲜的吗?”
陆征:“我是为了让你帮我拖延时间,没看出来?”
云渺语气平淡:“嗯。”
他暗示得那么显眼再看不出来,就蠢了。
她顿住步子把整袋雪糕递给他:“都给你。”
陆征接过来,拿出手机,轻点几下调出二维码,递过来,“加个微信,钱转给你。”
红蛇案还要继续查,陆征就不能不理。
思及此,她掏了手机,加了他。
下秒,金币撒地的声音响了,云渺没点,又是哗哗啦啦的好几声。
她转身,拧着眉看他:“你可以直接转账。”
陆征:“那多没意思啊。”
“……”
陆征收了手机,眼底依旧含着笑意:“刚刚配合得不错,挺有做刑警的潜质。刚刚我要再晚点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云渺语气淡淡:“不打算怎么办。”
陆征莞尔,他没揭穿她,将随手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解了锁:“住哪?我送你。”
云渺:“不用,不远。”
陆征把手里的钥匙转了转:“必须送,叫了这么久叔叔,总不能让你白叫。”
云渺:“……”
晚高峰还没过去,坐车其实比走路慢,天色稍暗,沿街的灯火已经亮了,一串串从漆黑的玻璃上越过,晚风漫进来有些凉意。
陆征想到很久以前的事——
那年他25岁,云渺16岁。
小姑娘奶奶去世后,他开车去乡下接她回n市。
柯严洪夫妻俩在n市有房子,那件事之后,那座房子一直空着。
陆征提前让人来打扫过,但小姑娘到了门口,忽然抱住他的手臂,不肯进去。
“我不要住这里,陆征。”
“这里是你的家。”
“我害怕……”小姑娘红着眼睛,声音也是低低的。
陆征参与了当年的那个案子,云渺当年亲眼见到父母惨死在眼前。他们做了很久的心理疏导,才让她开口说话。
再把她送到那里睹物思人,确实有点残忍。
“那我看看帮你找个其他地方……”
云渺打断他:“不用找其他地方,我和你住一起就行。”
陆征倚在墙边点了支烟,白色的烟雾将他的英俊的五官淹没其中:“你是个小姑娘,住我那里可不合适……”
云渺走近问:“为什么我是小姑娘,住你那里就不合适?”
这个问题不太好答,陆征笑,“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云渺仰着脸看他:“我知道为什么,我住你那里,会影响你找女朋友,对不对?”
陆征一口烟呛住了。
小姑娘的眼睛清亮如星,“放心,要是真影响你找女朋友,我不会让你孤独终老的。”
再往下,小姑娘可能还要说他娶老婆生孩子等雷人话题。
他丢掉烟,把手抄进口袋,语气有几分无奈:“行吧,去我那住。”
陆征家有两个房间,云渺住次卧,他住主卧,中间隔着个客厅。
为了避嫌,云渺搬来的第一天,陆征抱着东西去了单位宿舍。
只是当天晚上小姑娘给他打了二十几通电话,她一个人在家害怕。
陆征无奈又回来。
那时候云渺上初三,快中考了,课业繁重,两人的作息时间出奇一致,他出门正好捎上她去学校。
从前,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现在家里忽然多了个小姑娘,总不能让她饿着去学校。
他琢磨着煎了个饼。
那是买房以来,他家厨房的首次开光。
只是,饼煎得糊了,里面的馅也很咸。
云渺倒是不嫌弃,慢条斯理地吃完后,放下筷子说:“陆征,明天开始,还是我做早饭给你吃吧。”
陆征指节在桌上敲了敲:“柯云渺,我比你大几岁,知道不?”
云渺收了桌上的碗筷:“知道,九岁。”
陆征瞳仁漆黑如墨,“那礼貌点,喊我什么?”
小姑娘面不改色:“陆征。”
“……”
后来,拗不过,也就不拗了。
云渺的声音很快将他拉回现实:“你刚刚查的是小帅案?”
陆征:“嗯。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云渺抿唇:“我找了他很久。”
陆征:“我们今天找到他了,在菜场,凶手将他碾压成了肉泥。”
“肉泥……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还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推断出来,凶手碎尸并不是因为泄恨,不然他可能会选择更为熟悉的菜刀等工具来剁肉。直接丢进绞肉机,会大大降低他碎尸的快感。”
陆征说到这里顿了一瞬,“而且,他选择骨肉分离,很可能是职业习惯或者乐趣,就像选择做外科医生的年轻人,最初只是因为喜欢开膛破肚的残酷。”
“他为什么要把肉丢在菜场?那里不是很容易被发现?”
陆征:“他是个多次得手,过于自信,长期藐视法律的惯犯。”
云渺脊背莫名发寒。
陆征将车窗关了一些,他的声音听上去比之前高了一些:“我的微信不要删。”
云渺:“?”
陆征摸了下鼻尖:“有消息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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