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皇帝的病情总算见了好。人也能坐了起来,不似之前终日昏睡。

    而亲王送殡的日子也拖延不得,一同送殡的人员礼官早已安排妥当,一应用物有司月前便已经备好了。

    李婵知道皇帝的安排,早早地就讲段姨宣进宫中。

    司州一去数月,她却不能不留心京中的动静。段姨年纪大了,也不能在受那舟车劳顿之苦。若是留在京中也好,即便李婵离了京城也不至于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真算起日子,北巡的队伍恐怕还会比自己先一步回京,北疆的情况定会更早送入洛京。

    无论谢温在北疆到底查到什么,李婵也总要知道个清楚明白。

    若真是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即便是用性命铺路,她也要将阿弟平平安安地护出洛京,绝不会再让阿弟如同前世一般被所有人遗忘。

    吩咐了段姨与留在京中的李氏部曲,李婵又开始留心一路上侄儿的安排。

    虽说侄儿如今已满了百天,但到底还是年幼。李婵心中其实并不愿意带着孩子跑这一遭,毕竟车马颠簸,就是大人也难保不会有个头疼脑热,更何况这般脆弱的孩子。

    只是这次阿弟似乎下定了决心,即便李婵几番说话,却终究没能改变李炎的心意。最后也是无疾而终,李婵也只能为了侄儿做好万全准备,以防万一。

    而直到临行的前一天,李婵看着眼前匆匆赶进宫来的段姨,也是惊着了。

    “段姨,你说什么?樊衷竟带着三千兵马离开了文蕲?”

    段氏女也是一样的面容惊疑,“确实如此,如今他们都已经在京郊候着了!奴也是刚刚得了消息,还以为是女郎的吩咐,这才匆匆进宫问个明白。”

    “怎么可能是我的吩咐?“,李婵眉头紧锁,“公爵私兵未得陛下诏令怎么能进京驻营?光是这一条,便足以让那些大臣将我参成重罪!何况我从未曾与樊衷说过让他回京一事,他怎么擅做主张带兵上京?他是想造反吗!”

    李婵又惊又怒,当即便准备出宫带着禁卫去问一问那樊衷到底想干什么?

    “阿姐莫急,是我前些日子往文蕲传了旨。”,就在李婵准备动身之时,皇帝竟然来了明光殿。

    而李婵看到突然出现的阿弟,第一反应竟是高兴。“今日精神这般好,竟还能出来走动走动?”,说着又面露担忧,“且在殿中走一走就是了,平白跑出来,莫又受了凉。”

    将李炎拉到殿中暖炉旁的榻上坐下,李婵才有心思想刚才阿弟的话。

    “你到文蕲传了什么旨意?前些日子你都病得那样重了,还记挂着这些事?”

    李炎笑了笑,拍了拍李婵的手以示安慰。又转头对站着的段氏女说道:“段保母也坐吧,你是我们李家的恩人。之前阿姐在外时,也一直多亏了你照料着。”

    “此次司州一行,也还请保母你多多照料阿姐与侄儿,我在此也先谢过你了。”

    李炎此话一出,不说段氏如何惊诧激动,李婵便先愣住了。

    “阿弟,段姨如今年纪也大了,司州一路舟车劳顿。这些年她陪着我吃了不少苦,这次便不劳动段姨了。”

    李婵早已安排好了,有段姨在京中为自己传递消息。若是京中真出了什么乱子,她就是半路折返回京也是要得的!

    李炎笑而不语,只是转身向段氏说道:“听闻保母是与先王妃一同长大的,又是从小开始照料着阿姐。如今我们李家也有了我侄儿,若是有保母照料,我反倒比别人更放心些。”

    一朝天子都这般说,即便段氏看多了风波,听了这话心中也难免心潮澎湃。

    她虽自诩为李家旧人,可亲王与王妃都已经故去,京中她认识的老人也多已不在。如今也唯有在公主府上,帮女郎料理些杂事安享晚年。

    可如今天子竟然有意让她接着照料小世子,这样的恩荣她又如何能平心以待呢!

    可是段氏虽激动,却也仍记挂着女郎的吩咐。她留在京中,是女郎需要她为其传递消息。若是她答应天子,只怕也会误了女郎的事。

    所以段氏女即便面露动容,却也没有立马应下。

    李炎见状也不恼,他知道段氏素来以阿姐为重,这反倒是极好的事。便也侧身对阿姐道:“侄儿尚且年幼,我虽知道阿姐为侄儿一路做好了安排准备,可若是有保母一路陪护着,只怕能更安心些。”

    李婵收了脸上的表情,听了李炎的话,不可否置地转头看向段姨说道:“皇帝既然都这般说了,段姨,那你便与我一同往司州一趟吧。正好侄儿如今虽大了些,但我总是不放心那些乳娘的。”

    “诺。”,段氏闻言,虽心中仍有疑惑,但也是一口应下,“承蒙陛下隆恩,奴定会尽心全力照顾好小世子的。”

    李婵点了点头,收回视线,定定地看向皇帝。

    他先是往文蕲传旨,又是让段姨跟着自己一同去司州。司州到底是有什么秘密,竟这般重要,这分明就是让李婵举家逃亡一般。

    这般想着,李婵心中一跳,一个念头转瞬即逝,没等她细想,却又被李炎打断。

    “阿姐别恼,是我早就派了人往文蕲下旨让你的私兵入京。怕时间赶不上,没来得及与你商量便发了旨意。而后来也是病倒了,就也来不及说了。”

    李婵先是吩咐段姨先行退下。明日就要启程了,今日才让段姨跟着一起走,也要让她回去准备一二。公主府里上上下下,段姨也不能抬脚就走,总要有些章程安排的。

    安顿好了段姨的事,李婵才好整以暇地看着李炎,倒是想听听他到底要怎么解释。

    李炎自然也识相,等李婵将事情都吩咐好了,空下来看着自己后便乖乖地开口说了起来。

    “倒不是临时起意,之前我本就打算这与阿姐一同前往司州。这番大动作,身边自然不能少了人。可京中的禁卫到底不能调遣过多,即便有太后在朝中坐镇,我也总要留些人手在京中,以免真出了什么乱子,咱们在外头反倒落了下成。”

    李婵点了点头,倒是觉得阿弟想得不错。

    无论阿弟是否真的有意让权,京城也不能真的毫无留手。不然待天子回京后,这洛京岂不就是别人的天下了?

    “只是禁卫不能调动太多,军中有王家插手我也不愿用。这才想起来还有阿姐在文蕲新募的私军,原本想着与阿姐商量着,便将旨意发了出去。没想到一耽搁,直到今日才想起此事。”

    李婵听了,又思量了片刻,倒也没察觉出什么错漏。

    “这般重要的事,竟也拖到这个时候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刚听到段姨说我的私兵竟然都跑到洛京城外了,我是有多害怕!”

    “阿姐怕什么!若是阿姐真的想要我这皇位,我便让给你又如何?哪里需要那些私兵见血,反正都是我李家的天下,就是让我阿姐做这天下第一个女皇帝,那又如何!”

    李炎说得放肆,却把李婵惊着了。

    看着一脸无所畏惧的阿弟,李婵心中突然觉得牙根痒痒,当即也不想着他的病情,蒙头盖脸地给了李炎一顿教训。

    等李炎哎呦哎呦叫唤着求饶后,李婵才收了手,将有些乱了的发髻理了理。

    等了片刻见阿姐终于收了手后,李炎才敢接着露出脸来说话。

    “既然阿姐如今也知道,那便这样定下了?我听说那樊将军是皇叔原来的旧部,定然是个练兵的好手。如今司州一行,有他们护卫,我也放心些。”

    李婵没好气的说道:“不过刚收编还不到几个月的兵马,再练又能练出什么样子!只要不是什么虾兵蟹将,我就要重重地奖赏樊衷了!”

    “诶!阿姐这就不知了,我听说当年父皇他们起兵之时,也不过是拉了身边的一群乡党,更别说练兵一事了!”

    李炎站起身来,多日的病痛让身子难免发虚,起身之后还晃了晃。看得李婵心惊胆战地上前扶着,唯恐他又将自己摔着了。

    “这两件事也是能胡乱放在一起比较的?”,李婵愈发觉得阿弟病了一场,反倒更加不着调了。

    “我看阿姐才是真的被这些世家们的繁文缛节糊弄住了。我李家不久是兵家子出身,起义争来得天下,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李炎笑了笑,正了正被阿姐扯乱的衣襟。“若是没练好也不妨事。到底有着满编的三千兵,就是人压人,也是人多势众了。这司州走上一回,也当是给阿姐练兵了!那这般说起来,阿姐反倒是要谢谢我才是!”

    不等李婵说话,皇帝便先一步抽身离去。“既然将事情与阿姐说了,我便先回永安殿了。病了这么些日子,还有好多奏令没看呢!”

    李婵哪里不知道李炎是在趁机溜走,却也不阻拦,只吩咐让左右宫人赶紧上前带着手炉跟着皇帝回去。

    看着宫人们远去的背影,李婵看着匆匆离去的阿弟,到底也没有问出来。

    将段姨也从京中支开,是不是有事要瞒着自己?

    李婵心中各种念头闪过,却都因为没有定论想不通结果。即便李炎将每件事都说得明明白白,可李婵却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似乎从谢温北上开始,一切都变得与前世不一样了。就算李婵想凭着记忆中的蛛丝马迹与一些细碎的想法串联,却终究什么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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