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曲氏子被中宫内侍引入侧殿之中,难免让众位郎君心思浮动。

    毕竟长公主就在侧殿之中呢,如今曲氏子被传唤入内,难保不是殿下的意思。

    被这般一激,众位郎君之间不留痕迹地决峙愈发得激烈起来。

    待曲氏子颇有些志得意满地踱步回来之时,苑中众人早已隐隐约约分出个上下高低来。

    最是冒尖的瘐峙站在众人最前面,他所站的位置离青帐也已经不过十步之遥了。

    紧随其后的便是嵇氏子、王氏子,陆氏子来掺了一脚竟也站在了前头。

    而最让曲氏子惊讶的是,连谢氏子竟也佁然不动地站在瘐峙旁边的位置。

    虽是面上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看他做派,恐怕也是要对这驸马的位置争上一争了。

    虽然不惧瘐峙之辈,但对上谢温之流,曲氏子难免还有些心虚。

    他固然素有才名,却也对自己的本事有几分认知。如今谢温在陛下面前风头正盛,且谢氏大族也不可小觑。

    只是一想到刚刚在侧殿中的情形,曲氏子又仿佛涌出了几分底气,昂首与瘐峙等人一同站在众人首位。

    曲氏子的回归自然也是引人注目,或许是考量到他的侧殿一游,其他人也未对他站在首位的行为有所质难。

    而就在此时,原本一直安静无声的青帐内隐约传出了声音。

    “皇姐!”,是皇帝进了内室。

    而众位郎君便透过青帐隐约看到两个身影起身向天子行礼问安,众人这才知道原来皇后与长公主都在里头。

    瘐峙更是喜上眉梢,一派张扬恣意的神态,引得众人侧目。

    青帐内,皇帝免了瘐皇后的礼大步从她面前跨过,伸手将李婵扶了起来。

    “听闻刚刚给事中来过侧殿?”,皇帝似乎也是被曲氏子的动静吸引了过来,朝着李婵轻声问道。

    没想到是一旁的瘐皇后开口解释道:“素闻给事中诗文出众,恰逢今日给事中偶得佳句,妾便将其传进来撰写了一份。”

    说着,从身旁的案几上拿起薄绢,递至皇帝眼前。

    李炎看了一眼身前字迹飘逸的绢布,却并未接过来,反倒是饶有深意地看了眼皇后。

    顶着皇帝的目光,瘐皇后神情平淡,似乎真的只是对曲氏子的诗文有几分欣赏。

    看不出什么的李炎收回了视线,反倒是李婵接过了皇后手中一直举着的绢布随意打量了几眼。

    倒也确实是文辞华美,立意不俗。

    看着绢布上的字迹,李婵微微有些走神。

    她记得谢温的骈文写得极好,平日里他素好清谈玄学,写起骈文来更是对仗严整,隽永深长

    “皇姐?”

    见李婵久久看着曲氏子的诗文不曾挪眼,李炎也似乎来了兴趣。只是他自幼便不喜诗赋词曲之类,以往倒是不曾关注过这位曲家郎君。

    李炎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安抚般地拍了拍李婵的手。

    “阿姐,这些都是眼下京中最出色的儿郎了!”

    “只要你瞧得上,你指哪个,我便让哪个给你做驸马!”

    或许是众人此时离青帐近了些,又或许是内室中的天子有意让众人都听见,明明是皇帝对长公主的笑言,却让在场的郎君们皆心神具震。

    或许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

    天子的一句笑谈,让众位郎君都再一次认识到了陛下对长公主的爱重与恩宠。

    而这也同样意味着,如果真能成为长公主的驸马,自然也会为自己和家族带来更多的好处。

    想通了这个关节,众位郎君的目光更加火热,连原本屈居后位的郎君们都有隐隐向前迈进的意图。

    可在众人前方的谢温,却难得发了会愣。

    陛下的这两句话,他曾经便听过一次

    自他重生以来,想起的大多是前世一些不堪的记忆。

    只是此时此刻,他倒是突然想起了前世他与阿婵初见的时候。

    那是的他自认拓落不羁,不屑于与平常世家子般顶了官衔,却任官不为。

    叔父虽几番劝说,但都被自己糊弄了过去。

    何况相比每日衙门里的点卯应名,他游山玩水自由自在岂不更加快活?

    族中长辈拗不过他,却还是强行让他在太常府担了小吏的名头。

    一日他恰从常山郡游古庙回京,刚回到府上就被叔父叫了过去。

    “天子将派亲卫前往荆州,着太常府随行,便由你跟着去吧!”

    叔父的语气不算太好,谢温也有自知之明。

    家中为他在官府中安排了差使,他却偷偷溜了出去,若是寻常官吏恐怕怎么也逃不掉一个未恪尽职守之罪。

    去边去了罢,荆州?

    谢温一边不着五六的想着荆州之地有什么名胜,一边向叔父问道:“天子亲卫?那季三郎可会同去?

    天子怎的突然要派遣亲卫去荆州,还让太常府随行,可是出了什么事?”

    太常府主管礼仪祭典司仪,又因下设史官属,也常有远派官吏记录地方大事的先例。

    只是这天子亲卫,可不是能随意调动的。还去的是那素来穷苦的荆州,这些日子也未曾听说荆州发了动乱或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看着一脸疑惑的谢温,谢庚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天子亲卫的安排我等怎能轻易窥探!还有你,身为朝廷官吏竟丝毫不关注朝中大事吗?听闻你前几日还跑去了常州!你可在沐休,可曾向属司长史告假,他又可曾应允?”

    谢庚一口气将谢温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侄儿面容悻悻,谢庚沉沉叹了口气:

    “前些日子,荆州官员上告天子,当年流散在外的武穆王之女被寻回。确认过身份后,天子当即敕封其为长公主,并派亲卫前往迎接。”

    “武穆王!”

    这个几乎陌生又熟悉的尊称在谢温耳边响起的时候,他竟然有些恍惚。

    相比武穆王这个称谓,在谢温心里对李琯的称呼仍是当年的大司马。

    哪个郎君不曾年少慕强?

    当年大司马纵横沙场的时候,他也不过六七岁。即便族中亲人都不好武道,但每每大司马得胜归来的时候,他也曾在族亲的带领下跟着众人夹道欢呼。

    新朝初立,除了先帝,便是这位骁勇善战的大司马最得人心。

    说起来,当初大司马喜得贵女在家中设宴之时,谢温也随族中亲眷参加了。

    只是幽州一败,不仅把这位树在众人心中的将“将旗”折断,连先皇也差点一并带走了。

    浑浑噩噩十来年,谢温有时思绪纷飞之际也曾畅想过若是当年的“李氏双杰”犹在,又会是何等风采。

    想来他或许也会刻苦用功,只求一个好官职能为朝中效力,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放荡形骸,游离在官场之外。

    当年幽州城破的消息如同一道凌冽的寒刀从北边直直扎进了洛京之中。再加上先帝突然病重,等众人回过神来去寻亲王家眷时,一切都晚了。

    先是幽州逃官上书亲眼见到大司马妻女被杀,尸首不可寻。可不出五日又有流言说有平民在逃亡的路上看到大司马的妻女被部曲护送出了城门、。

    最后还是垂危之际的先帝一口认定自己的皇嫂和小侄女定然还活着,这才让这位武穆王之女的结局从以身殉城变成流落在外。

    而百官也只当这是先帝对自己最后的一丝慰藉。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真的将这位曙后孤星盼了回来。

    哦,不对,或许有些人可不想见到这位遗珠能平安归来。

    难怪天子要派亲卫前往,还让太常府官吏随行。

    谢温也不记得自己最后是如何从叔父的书房中出来,又是怎么收拾包袱直接上路的,他只是有些难以自控,满心满眼地都在想那位如今在荆州等候着他的长公主会是什么样子。

    说起来,他们小时候也曾见过。

    谢温比长公主大上三四岁,他又早慧记事也早。

    也曾对幼时参加的宫宴有些印象,虽然在模糊的记忆中,如今的长公主不过是一个被锦衣缎袍团成的一个小肉丸,但却也是洛京中最尊贵的小肉团了。

    三岁大的女郎,亲王的独女。甚至连先帝都对其倍加喜爱,宫中竟还从传出过先帝为了将她养在身边与武穆王大打出手的逸闻。

    若是这位长公主能好好的在京中长大,谢温很难想象还有哪一位京中世女能抢走她的风光。

    只是世事无常

    在前往荆州的路上,谢温想了一遍又一遍。

    这位长公主像不像她的阿父?

    大司马容姿不俗,若是女肖亲父,长公主在外头流落那般久,会不会也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郎?

    就像扎根军中的季家,其族中女郎也多习武,言谈举止皆颇有飒爽豪情,在洛京城也是独一份的。

    可听说这位长公主的消息是荆州地方官吏送到京城的,没准这位长公主失散南地之后便被忠炽臣子保护了起来。

    那自然也定是精心伺候地长大的,那样的话应当也与京中的女郎无甚区别,只不过是佳与尚佳的区别。

    这或许是谢温自认为最无趣的一种猜测,可不知为何往日里只喜欢冷眼看旁人笑话的自己却总觉得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

    枯想了几日,就连谢温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觉得这位长公主不应该比不上那些世女。她生来就该拥有那些旁人一辈子都只能仰望的东西,而不是向如今这般,需要旁人的怜惜慈悯。

    又或者说,这位长公主偏偏就是那本命运多舛,流亡在外,生得艰难

    谢温不愿多想,他自十六起便周游多地。

    如今皇权旁落,地方混沌,若是当真如同流民般长大,谢温很难想象这位本应该是“极贵之女”的长公主,是如何活下来的。

    荆州山脉横连封闭,道路难行仿佛永远都走不到目的地。

    谢温看着亲卫长长的队伍,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快些赶路还是埋头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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