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叶家,  就算是了了一桩事。余氏听周憬琛说叶嘉并未对叶家提起他们重新成婚一事颇有些意外。但去问了,周憬琛也只说是叶家事情太多,  重新成一次婚是他与嘉娘的任性,  就莫要惊动叶家人。这话也只能唬唬不长脑子的人,余氏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

    儿媳妇才嫁过来那段时日经常掏空了家底的补贴娘家,自打不跟叶家来往以后才慢慢改过来这个毛病。如今这般避开,是怕往后再被叶家那对老夫妻拿捏。

    沉吟片刻,  她点点头。

    “罢了,  既然你们这般决定,  那就顺你们的意思来。”余氏也不想儿媳妇再变回原来那副模样,还是如今这样通情达理的好,“那几封信你可给我寄出去了?”

    “寄了。”周憬琛自不会有忘了的事儿。

    信寄出去便好。

    余氏先前没想过将周憬琛成亲之事告知西北以外的亲朋故友,  这回才操持起来才想起这一茬。原先日子那般苦闷,  余氏是没敢想自己还有活着回去的一日。如今不同了,有叶嘉跟儿子在,  余氏打心底认为他们一家子会再回去。叫那群乱臣贼子付出代价,届时亲朋故友定会有重逢的一日。

    日子一晃儿就过,眨眼就正月初三。

    除夕这一日过的也是热闹。周家虽说人不多,  但叶四妹夫妻加叶五妹和孙老汉祖孙三人,  已经是一大家子人。余氏念着周憬琛身边几个跟随的人境遇相当,  都是家中人早已死绝的孤家寡人。便叫周憬琛将人给叫到家中来过年。

    柳沅,陈世卿,  孙玉山再加一个饭量一人顶五人的巴扎图,  还趁机将人在李北镇的郭淮也给叫了过来。柳沅跟郭淮都是那等话多之人,  凑在一处滔滔不绝的说起话来那叫一个热闹。

    如今这几人都知晓周憬琛来年初五要重办,  且都在受邀之列。初三这一日便赶过来帮衬。

    周家的院子本来就大,  也不晓得他们打哪儿弄来的彩灯彩带。几个糙汉子帮着布置,  愣是在周家的院子的上方拉了绳子,挂了满院子的灯笼。嫌堂屋地方太小,不够人坐。几个人又在前院架了个四四方方的小擂台,不知打哪儿弄来的大红布扑上去,给铺得似模似样的。

    爆竹这东西外头挺多见,但烟花却十分少见。柳沅突发奇想的要弄一捆烟花,热闹热闹。也不晓得他找的哪个渠道,还真弄来了一大捆的烟花,说是周憬琛成婚的当晚在院子里放。

    若非是时日紧迫,叶嘉都要怀疑他们能将整个周家给重新布置一番。

    几个大男人在院墙旁边捣鼓的时候就发现了下面的陷阱,柳沅这运气不好的人一猜一个准。要不是大白日没喝酒闪得快,他一条腿都能夹折。柳沅尝到厉害,听说是叶嘉亲自给布置的,顿时就忍不住称赞:“弟妹这自保的能力未雨绸缪的心思,当真是聪颖非常。”

    “快点弄。”周憬琛懒得搭理他,让他别废话赶紧将陷阱给重新摆好。

    布置屋子和擂台耗费一日,到正月初四这一日,早前余氏花钱请来的福气人都来了。瞧着满院子的红灯笼和彩花,哎呦哎呦地捂着胸口直夸好看。酒席自然不必她们做,叶四妹主勺,叶五妹副勺,其他人打下手。叶嘉一大早被拘在屋里上妆,别的什么都不用她动手。

    他们来这一趟,是为了熟悉一下。明日天没亮就要再过来。

    这一夜自然也是过的快,叶嘉感觉自己才闭眼睛就要起。周憬琛这几日都被赶到叶四妹的屋跟阿玖挤的。初五这日天还未亮,叶嘉就感觉身边有人在推搡她。叶四妹那轻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的说,闹得叶嘉耳根子都发痒。

    好在叶嘉先前有早睡早起的习惯,这个时辰起倒也不算太困难,打两个滚就起来。

    堂屋里头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都是余氏请来热闹的吉利人,叽叽喳喳的热闹地说着话。微弱的灯光照进门缝,叶四妹已经穿好了衣裳打好水,拖着叶嘉赶紧下炕去洗漱。

    上妆的事儿自然是余氏来弄。旁人说的再好听,余氏也不相信她们的手艺。

    笑话!胭脂水粉都弄不明白的人如何会把妆容化好。

    为了给叶嘉点这个妆,余氏还特意找人弄了一套点妆的刷子,还特意自己弄淘米浆自制香粉。不晓得她怎么淘的,粉质细腻的很。虽说这般由婆母上妆确实有些不大合规矩,但两人是早已成了亲的,如今不过是补办。不合规矩便不合规矩了。

    全福人进来,拿了个红木梳子给叶嘉梳了梳头发,说了些吉利话。

    说到底,这些福气人请过来就是为了给两人的婚事办得热闹些,给小夫妻的婚事多添点福气。如今周家也不缺一百文两百文的那点钱,只是为讨一个好彩头。

    好些人挤在屋里,看着梳妆台前坐着的叶嘉就忍不住夸赞。那好听的话是不要钱地往外说。

    大喜的日子,这些好话叶嘉自然是照单全收的。

    这年头乡下也没热闹,难得有喜事儿自然是凑在一处都不乐意走。余氏的手很巧,上妆弄出来的效果看得人一阵惊叹。太繁复的发髻乡下妇人不会盘,她也能弄,手指轻轻巧巧便能穿出来穿出去挽好。也是这时候也是才看到炕上不知何时摆了一个包袱。

    打开来,里头一个镶了东珠的凤冠。

    如今条件不好,她只来得及绣一套嫁衣,凤冠可没找人打。此时盯着凤冠愣半天,目光便落到炕上被摊开的包袱里头是一件精美的嫁衣上,上头振翅欲飞的凤凰被灯火照着栩栩如生。

    乡下妇人们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好看的嫁衣,一个个也不管手干不干净就想伸手去摸。

    摸的不客气了,被一只手不客气地拍开了。叶五妹不知何时从灶房那边赶过来,一眼看到有那不规矩的手在嫁衣抠抠拽拽的。

    她虽不懂,但也是有眼力见的人。这衣裳一看就值大钱。毕竟这上头的珍珠比她的眼珠子都大。叶五妹可太清楚这些乡下妇人。一个没看紧,指定就有人趁人不注意抠下一个珍珠揣回去。她是清楚余氏熬了二十多日缝嫁衣的事儿,护着衣裳就拿眼睛去看余氏。

    也是到了如今,余氏才晓得周憬琛在外头花了人情找人另做了一套嫁衣,比她缝制的那件要精美得多。

    看着这衣裳,余氏自己缝的那件就有些不好拿出来。

    “娘不是做了一套?”叶嘉本还等着,余氏忽然不动作了她才扭头看。一眼瞧见炕上的衣裳,顿时就皱了皱眉。不知谁的手这么快,将她放在柜子里的包袱拿出来还解开了。旁人的赞叹她听着也不大舒服,对叶五妹道,“五妹,帮我把这套收起来吧。”

    叶五妹闻言立即就将又趁机摸的手给拍下去,麻溜地将嫁衣给折叠起来。她拿个布一包,抱着就到了余氏那个屋去:“姐,我把这个拿到大娘屋去了。”

    “嗯,”叶嘉点点头,扭头冲余氏道:“我就穿娘做的那套。”

    余氏有些犹豫:“……这件瞧着更好。”

    叶嘉当下自信一笑:“那不一定,衣裳并非越繁复越美,兴许简约些更能显出我天生丽质来。”

    “尽说好话哄我!”余氏被这句话哄得眉开眼笑。

    当下也不矫情,扭身进了自己屋去取了她做的那套。刚从柜子里取出来,就看到叶五妹皱着眉头将嫁衣摊在炕上瞧:“怎么了?”

    “大娘,这金线被人抠松了。”叶五妹庆幸自己收起来的早,“若是晚点,指定这大珍珠就被人拽了。”

    “……这衣裳锁柜子里去。”余氏听着话脸上笑容一顿。但大喜的日子,这些事儿也不好说出来。只叫叶五妹将衣裳仔细收起来,抱着怀里的包袱才含了笑又跨出去。

    上完妆,挽发戴好凤冠,就又是一阵惊叹。

    屋外头几个忙碌的男子听着里头一阵一阵的惊叹,忍不住就拿眼斜周憬琛。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姑娘被他给碰上了,人跟人的运道就是不一样。柳沅跟陈世卿将烟花摆在后院的空地上,放好了,待到天黑的时候放出来热闹热闹。

    原先这一块地是孙老汉翻出来种瓜果的,冬日里堆了积雪没收拾,瞧着十分空旷。

    待到屋里忙完,余氏才郑重地拿出一张精美的盖头给叶嘉盖上,笑眯了眼睛。

    叶嘉肚子饿的厉害,但就一天,也不是忍不了。

    忙活了一通,屋里瞧热闹的人就都被撵到外头去。叶嘉自打一大早吃了一盏茶,一点点心,后头就再没吃过东西。余氏说是成婚就这般,不放面更衣,自然少食少饮。

    人到了屋外该热闹的热闹,玩闹的玩闹。有些人应约过来吃这一顿,还将家里的孩子给带来了。余氏都不在意,今儿高兴,舍一顿饭是舍得的。外头吵吵闹闹的,叶嘉坐在屋里肚子饿的咕咕叫。叶五妹在外头忙活了一会儿,跟叶四妹一道结伴进来陪叶嘉。

    叶四妹手里攥着一个小包袱好半天,似是有些拿不出手。

    人在屋里等着,吉时未到,盖头揭了也无碍。叶嘉将盖头一边掀上去,看她忸怩半天干脆开了口。叶四妹才不好意思地从袖笼里拿出小包袱,打开来里头是一套纯银的头面。不多,一对耳铛,一双珠钗,一双手镯。耳铛和手镯是纯银的,珠钗是外头淘来的。

    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架不住款式好,十分的清雅。

    “不是什么好东西,”叶四妹一直惦记着叶嘉在她出嫁前给她塞压箱底的首饰。她如今手里有一点积蓄,就也想着打一副给叶嘉。但她钱不多,跟叶五妹凑了点打的这些,“姐不嫌弃就收下。”

    说实话,叶嘉是很感动的。她当初给叶四妹东西纯粹是怜惜,也没想过她回报:“自然是不嫌弃。”

    叶嘉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叶四妹看她收的这爽快架势,那点拿不出手的别扭心思就消失殆尽。她将鬓角的头发往耳后别了别,笑咧了嘴角:“也不全是我一个人拿的,五妹拿了一半。”

    叶五妹见状,朝叶嘉龇牙笑:“姐还欠我一副出嫁头面,我都记着呢。”

    “少不了你的。”叶嘉捏了捏她脸颊。

    不知不觉,叶五妹跟她的五官越长越像。说起来,叶家这三姐妹长相是都有几分相似的。只是性子不同,显出来的面相不一样。叶嘉是明艳,叶四妹是温婉,到了五妹这里就有几分凌厉。这凌厉的长相随着年纪见长越发明显,但叶嘉瞧着就觉得十分喜欢。

    姐妹三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到外头有人喊吉时已到。

    叶嘉手忙脚乱地将盖头取下来。不一会儿就有人推门。因着住在一个院子里,余氏倒也没弄花轿故意折腾一出。就省了这些踢轿门过火盆的习俗,直叫周憬琛自个儿进屋将新娘子给抱出来。

    拜堂的香案就设在院子里头,宽敞,也方便其他人见礼。

    余氏弄了这一出是当真改了许多规矩,真是怎么搞热闹她就怎么搞。周憬琛也是在屋里收拾了许久,才终于走出了后院。这一走出来,可委实惊呆了不少人。

    乡下妇人不知什么是芝兰玉树,雅人深致。只知余氏生得十分美艳,约莫猜测她的儿子必然相貌不错。但也没想到是这等令人吃惊的程度。只见那年轻人长身玉立,墨发如锻,行动间如玉山之将崩。走到近前便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周憬琛是特意收拾过的,进了屋子瞥见炕上坐着的人心口就跳动起来。

    爆竹声一响,他微微倾身将那人给拦腰抱起来。一步一步走得极稳,顺着台阶步上擂台。上头除了香案还有坐在一旁穿得喜庆的余氏。

    唱礼之人是余氏特意请来的全福人,唱礼词是周憬琛亲自写的。

    写的略有些文绉绉,全福人事先背过才不至于念得磕巴。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周憬琛将叶嘉放到一旁站住。随着全福人唱礼,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许白首之约。

    礼一成,周憬琛便径自上前打横将叶嘉抱起。看似不疾不徐,实则很快便送回了屋。

    四周自然是一片赞礼之身,在下面的叶四妹叶五妹看得都有些眼热。

    叶四妹是遗憾自个儿当初跟阿玖成婚,没有这些操持。亲爹收了两份彩礼,只在家中置办了一场酒席就潦草的将她给了阿玖。虽说阿玖也没叫她失望,但如今回想起来难免会心酸和遗憾。不得父母看重的姑娘家,出门子自然也就随便。

    叶五妹则是心之向往。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往后她若是要嫁人,定然要跟三姐一样风风光光才行。

    叶嘉被送进了屋中,合衾酒就摆在桌子上。

    坐床的童子有现成的,一个蕤姐儿一个孙家小孙子。童男童女的坐在炕上冲着三叔三婶笑嘻嘻,全福人跟进来就满口吉祥话:“头胎得男二胎得女,儿女双全!”

    瞧热闹的妇人们都挤进来,就是叶五妹叶四妹也凑过来,连翻地说吉祥话讨喜钱。

    又是一阵闹腾,余氏赶紧进来把人往屋外撵。周憬琛被喊着出去敬酒,顺手将一个小纸包塞到叶嘉的手里。而后笑着应了一声,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门吱呀一声关上,叶嘉从盖头的下方缝隙里看手里的东西。打开来里头是那等小肉干。大小是拇指指节大小,正好能一口一个。叶嘉尝了一块,味道特别熟悉,是叶四妹的手艺。弄得酥酥的,满口留香。叶嘉吃了两口觉得不过瘾,干脆把盖头掀起来,抓了一把塞嘴里嚼。

    她在这边嚼肉干,外头已经吃起了酒。

    如今天还冷,日头短,黑的早。吃酒吃的是中午这一顿。再说,余氏特意给周憬琛叶嘉小夫妻俩留了夜里的时辰,自然不会将酒席安排在晚上。省得闹太久,耽搁小夫妻过日子。

    一顿酒席是吃到天黑才散,这些个凑热闹的妇人就没吃过菜做的这么好的席面。一面吃一面就想把菜往家里带,但桌上这么多人在也不好动手,只能可着劲儿多吃点。男子那边桌子倒是菜色没动的那么快,因着要喝酒,菜剩的多。妇人们便怂恿小孩儿去男人那边桌子要吃食,又闹腾又热闹。

    小孩子一吵闹,那才是真的热闹。

    余氏陪酒陪到后来都多了,摇摇晃晃地被叶五妹给扶进屋。人硬是坐到最后,说是说等着柳沅他们将那什么‘烟花’给放出来,非得看完了才肯走。

    还别说,柳沅喝到后来都喝大了。放烟花这事儿他都记不住,要不是旁边陈世卿一直提点他,戳着他肋骨,叫他赶紧去放。这烟花都得就这么糊弄过去。柳沅喝了小一斤,摇摇晃晃地到了后院的空地上。蹲在雪地里摸索了半天,就是找不着他摆在这的烟花。

    他当时心里正奇怪呢,心道应该在这啊,伸着脖子撅着屁股在地上摸。

    叶五妹喝多了水,正在茅厕里解手出来。一开门就对上雪地里一个伸出来的脖子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她当下一股恶气冲上头顶,冲过去,照着那人撅起来的屁股就是一脚。

    柳沅迷迷糊糊的东西没摸着,自己的屁股却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本来就眼前有重影站不稳,当下整个身子往前一呲溜,趴地上吃了一嘴的雪。下巴擂在雪地里,蹭得他生疼。好半天,他艰难地手撑着下巴扭过头来,发现刚才从后头踹他的人是叶嘉的小妹妹。

    “哎,你,你踹我作甚?”柳沅吃醉了酒,路走不稳,脑子却还是清醒的。

    叶五妹捂着腰带才要骂他呢:“你蹲在茅厕前头趴地上在看什么?”

    “我找烟花呢!”柳沅实在起不来,倒在地上干脆以雪地为床。手一松,整个人仰躺在地,看着漆黑的天空唔哝道:“我还得给你姐夫那厮点烟花庆贺呢!”

    叶五妹盯着他看了半晌,又抬腿踹了他两下。被人一把握住脚踝吓一跳,另一条腿下意识地往柳沅两腿中间一踩。痛的柳沅瞬间松手,像虾一样弓起身子。她才受惊似的一溜小跑跑远。柳沅捂着他的东西在地上滚了好半天,还是陈世卿晃晃悠悠地过来解手,差点一脚踩他脸上才发现他。

    “你搞什么?躺在这作死呢?”陈世卿的酒都被他吓醒了。

    柳沅的酒也疼醒了:“没,我在这挽救我的子孙后代。”

    陈世卿:“有病就去吃药。”

    柳沅:“……”

    当烟花在天空中绽开的时候,周家这院子俨然成了这一块最热闹的地方。驻地那边都有人偷摸跑过来看烟花,一大颗一大颗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响,绚烂的火花四散开,可引得好些人拍手叫好。

    到最后人走光,收拾的事儿自然不用周憬琛来。

    余氏早早把他赶回屋去。她特意把蕤姐儿和叶五妹都叫到后厨来,美其名曰要洗刷碗筷,并吩咐谁也不准去前屋打搅。安排好一切才放心地离开。叶五妹猜到为何这般,她住周家这些日子看余氏为了姐姐姐夫的事儿都操碎了心,自然懂。

    与此同时,周憬琛进了屋,叶嘉已经盖着盖头躺倒在炕上了。双手放在胸前,盖头盖得平直,睡得也香。真亏她心大,这般躺着都不担心这东西挡住口鼻会窒息。竟然还睡熟了。

    激动了好几夜终于得偿所愿的周憬琛:“……”

    ……罢了,嘉娘就是这方面好,心宽。

    这般想着,周憬琛上前去一手揽着人肩膀扶起来。

    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捏着盖头的下摆,小心地将她脑袋上的盖头揭下来。盖头一掀开,下面一张熟睡的芙蓉面就落在周憬琛的眼中。眼睫纤长卷曲,唇色入朱,眉目如画。周憬琛的呼吸骤然一滞,叶嘉身上丝丝缕缕的香味儿钻入他的鼻尖,他的眼神瞬间便暗了下来。

    新婚之夜可不能就叫叶嘉这么睡过去,他们的合衾酒还未喝,发也未结。

    周憬琛的手理直气壮地穿过叶嘉的腋下,不规矩地碰到了某一处。

    他就这么揽着她晃了晃,见她眼睫颤了颤。又晃了晃。叶嘉眼睛艰难地睁开来,一抬眸就对上周憬琛近在咫尺的俊脸。他似是漱过口,嘴里一股清茶的气味儿。周憬琛凑到她的耳旁轻轻地含住她的耳垂,牙齿碾了碾:“嘉娘,起来行礼。行周公之礼。”

    “嘉娘,行周公之礼了!”

    念叨了三四遍,叶嘉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发觉某人的手已经堂而皇之碰到某处,就差手心包住了。她脸蓦地一红,骤然坐起身。突兀的动作,差点磕到周憬琛的头。要不是他闪得快,两人得砸一脑袋的叮当响。周憬琛扶着人坐稳,叶嘉赶紧扶稳脑袋。

    周憬琛将小几上两杯酒取了过来,一杯递给了叶嘉。

    叶嘉握着这杯酒,抬眸看着眼前红衣的周憬琛。灯火将他身上极重的正红氤氲成一股令人心悸的艳色。与红衣包裹下如玉的人交相辉映,肤极白,发极乌,衣裳极红,撞色出一种浓烈的活色生香。他腰间系好的带子流畅地下来,广袖素手,灯下冲她笑得极美。

    他走过来在叶嘉的身边坐下,举起酒杯,手臂穿过叶嘉的手臂才凑近了。红唇微启,眼神温柔,轻声对叶嘉道:“今日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叶嘉心口像被一把重锤锤得咚地一跳,与他视线相交,头一仰喝完了酒。

    周憬琛的眸色越发的深沉,他将叶嘉的杯子放到一边,抬手轻轻拆下了叶嘉的凤冠。这个凤冠是纯金打造的,其实有些份量的。叶嘉躺到之前怕压坏了,还特意悬空了脑袋躺。

    此时拆下来放到一边,周憬琛撵起叶嘉鬓边一缕黑发,甑地一声就割了叶嘉一截头发:“嘉娘帮我拆冠。”

    叶嘉这才注意到他也弄了个同样款式的金冠。

    ……原来今日他戴了发冠么?

    拆除很容易,拔掉金簪就能拆掉。周憬琛的头发别看着垂下来有些弯曲的弧度,实则发质极好,十分顺滑且有光泽。几乎一拆开,墨发就滑下来铺满整个肩头。周憬琛慢条斯理地撵起自己一撮头发,在食指绕了一圈,割断了。而后瞥了叶嘉一眼,将自己的头发跟叶嘉的那节绑在一起,放入荷包内。

    再抬头时,眼睫低垂着模糊了眼眸中的幽沉,看着叶嘉的眼神便克制又放肆。

    克制的是他惯有的姿态,放肆的是他眼神流连之地。

    当一只素白的手捏住叶嘉的下巴,微微俯身凑过来。呼吸相闻间,叶嘉忽然勾唇笑了一下,伸手一把抓住周憬琛后脑勺垂下来的墨发,拉得他不自觉地扬起了头,懵然地与叶嘉拉开了距离。他正要诧异,眨眼间天旋地转,他的脑袋就砸在了炕上的枕头上。

    周憬琛:“嗯????”

    叶嘉却骤然翻身压住她,恶意地趴在他的跟前笑得猖狂:“周允安,今儿还问我敢不敢么?”

    周憬琛愣了半晌,听这话立即就回过神。他歪了歪脑袋,自如地仰躺在炕上,眼睛深深又有些幽长地锁定了叶嘉。嘴上却轻飘飘地吐出一句:“……那嘉娘,今儿你敢了么?”

    “自然是敢!合法合理,为何不敢?”叶嘉扬起一边眉头,跨坐在他腰腹之上。

    周憬琛仰视着叶嘉,微微勾起唇:“这回你敢解了?”

    “笑话。”

    周憬琛笑了一声:“拭目以待。”

    叶嘉约莫是偷摸地吃了肉,嘴里一股肉干的味道。周憬琛尝到这个味儿不由有些想笑。但等温热的小舌叩开他唇齿,钻入他口中勾着他舌尖一起舞动时,他才脑子里一阵酥麻涌上头,笑不出来。细微的水泽声在安静的屋内响起,周憬琛的理智瞬间被冲毁。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被卷入炕上,周憬琛身上一丝不苟的喜服被扯得衣襟大开……

    桌子上的油灯早已被龙凤烛取代,屋外寒风大作,桌子正中央两只婴儿手臂粗的龙凤烛摇曳着烛火。火光映照着床上叠在一处的人影,旖旎而温柔。

    周憬琛任由叶嘉的手胡乱作为,神情纵容而引诱着。

    窗外的天越来越暗沉,不知何时刮起了风。风吹得窗棂哐哐作响,屋中只剩女子时而嘤咛时而断续的呢喃,以及喁喁私语。叶嘉垂首凝视他眼眸,咬了他喉结,抬手拘起他肩侧的长发,还恶意地咬他胸口。

    周憬琛只觉得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两辈子都引以为傲的理智都要崩盘。

    鲜红的喜服半挂在腰间,衣裙的下摆犹如花朵绽开铺散开来。某人架势似模似样,作弄了半天竟也只有这样。周憬琛仰躺在炕上,乌发铺满了半边炕,有几缕昳丽地垂落到下面去。他微微昂起下巴,消瘦的下颌线曝露出来。

    周憬琛眯着眼睛朝叶嘉嘲讽:“……就只有这样?”

    被某一处抵着弱点的叶嘉:“……”

    “出够气了?”软刀子割肉比不给他还叫人煎熬,周憬琛到这里已经有些失态。

    叶嘉忽然惊觉自己或许就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可能不是很会。理论一堆,奈何实操一团糟。但这般胡为,却足以把周憬琛逼疯。

    周憬琛忍了三息,实在没忍住。忽然伸出一只手抓着叶嘉的脚踝往身侧一扯,另一只手扶住叶嘉腰肢。十分有存在感的某一处因着这个动作,隔着两层衣料忽然严丝合缝。

    灯火摇曳中,叶嘉没忍住啊了一声,差点没给吓得腿软。

    等她回过神来,双方已经被掉了个位置。那人人狠话不多,手拽着自己腰带的一边狠狠一扯,垂眸冲着叶嘉彬彬有礼一笑:“娘子,为夫替你代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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