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母夜叉般的女子正是陆篱。

    陆篱是武林盟主陆修远的独生女儿,十分钟情风自离。她自小便和师兄一起习武练剑,风自离天资不错,文武双全,无论是武功还是诗词都多少指点过陆篱一些,陆篱自小所见,便是师兄种种风采,心中情根深种,早已为师兄倾倒不已。虽然陆修远武功高强,亲自教了陆篱许多年,但越到后来越发现,女儿拜师学艺也是要挑人的,对师兄的期待远远超过了自己这个老父亲。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何不疼?因此知晓了陆篱的心事后,陆修远便寻找契机,终于为陆篱和风自离定了婚约。

    而陆大小姐对大师兄情深一往的事,在江湖上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风自离虽然和师妹定婚,但本色不改,风流依旧。陆篱每每见到风自离身边出现漂亮的女子,心中都是好一阵郁闷,久而久之,对漂亮女子产生了巨大的阴影,到后来几乎丧失理智,看到美丽的面孔就想上去狠狠划几道,否则便惴惴不安,心神不宁。

    叶蓁当场叫出了陆篱的名字,陆篱一愣,随即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你这种贱胚子,连爬到人家床上这种下贱事都做得,我有什么说不得?骂你都是气了!哼哼,本来我兴许能饶你一条贱命,但现在我决意杀了你,这是你自己找死。”

    叶蓁听陆篱说的粗俗露骨,丝毫不像出身名门的大家小姐,暗自里有些嫌恶,真不知陆修远是怎么教女儿的。她听到陆篱说“爬到人家床上”这几个字,皱皱眉头,忽然想起风自离对她的所作所为,一阵恶心涌上心头,本想直接告诉她,她那宝贝师兄在自己眼里屁都不是,但心念一转,换上一幅千娇百媚的神态,眼波盈盈道:

    “陆小姐,你不能杀我。风公子对我情深意重,你杀了我,不怕他一辈子不理睬你吗?”

    这话一出,陆篱手上的剑一顿,登时刺不出去了。

    她脸涨得通红,但叶蓁这句话说到她心坎上,她不能不顾忌。她忍了忍,似乎费了好大力气才咽下这口气:“你少胡说八道了,师兄怎会对你情深意重?你们这些不知羞耻的女人,不过是他一时取乐的玩意儿,你还真以为他看重你么,少做梦了!”

    叶蓁笑眯眯道:“是吗?陆小姐,他不看重我没关系,我不在意。但他不看重你的话,你可要伤心透了吧?你也说了,风公子需要这么多女子来“取乐”,他看不看重你,其实你心里是最明白的,不是吗?陆小姐,你何必为一个这样的男人拧巴着过不去呢?”

    陆篱脸色通红如血,眼中浮出痛恨的泪光,晶莹闪烁,戾气重的吓人,她怒声喝道:“你闭嘴!你懂什么?也敢用他身边那些妖精来嘲笑我!你们这些下贱胚,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勾引师兄离散我和他的情分!我现在就杀了你,看你还怎么对他施展媚术!”

    叶蓁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冰冰凉凉的圆形物事,举到陆篱眼前:“呐,你瞧,这东西你总认得是谁的吧?风公子有没有送过你这些东西?他可送了我许许多多”

    陆篱如此凶悍,对人又打又骂,叶蓁本想随便乱扯一通把她气个半死,没想到她拿出这块玉佩后陆篱顿时失控,状如疯魔,一头向她撞去,叶蓁慌忙一闪,自己没被撞到,玉佩却被陆篱抢去了。

    陆篱将那块玉佩捧在手心,脸色惨白,口中喃喃道:“他竟然他竟然”

    这块玉佩是风自离二十岁生辰时,陆篱亲自寻遍整个洛阳城送给他的。做工精致,温润透亮,整个洛阳只此一件,陆篱觉得与他谦谦君子的样子甚是相配,这才送给他。

    陆篱握着剑的手有些发抖,她神色阴晴不定地盯着那玉佩看了一会儿,然后缓慢地抬起头,无声无息,猛地一剑朝叶蓁刺去。

    这一刺运剑如风,叶蓁没想到她出手这么猛,险些给她刺到。

    叶蓁在她的招招急攻之下仍是不放过开口的机会:

    “喂,陆小姐,你这么凶霸霸地刺来刺去,风公子看到了可会怎么想?”

    “诶?!风公子,你来啦!”

    “停停停!陆小姐,快停手!我不跟你打!无冤无仇的,我不想伤你!”

    可此时的陆篱正是疯了一般,任她说什么,都是充耳不闻,只是两眼血红地招招紧逼,不留余地。两人从屋里打到屋外,陆篱还失手刺伤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旁人看到,大惊失色,纷纷闪退,生怕误伤。

    叶蓁只守不攻,叫陆篱伤不到她,她也不去打伤陆篱,可正是这样,陆篱才更生气。

    从见到叶蓁的那一刻起,陆篱胸中的妒火便燃烧起来,看见她从怀中拿出那块玉佩,陆篱更是怒不可遏。眼前这个少女已经在容貌和师兄的情意上胜过自己,现在连武功也比不过她,她盛怒之下,只觉得叶蓁的一举一动都将自己压得黯淡无光,若不杀她,胸中这一口气只怕顷刻间就要撑得炸裂。

    陆篱一路攻,叶蓁一路退,两人一百多个回合打下来,不知不觉竟然打到了一个五颜六色的院子里。叶蓁定睛一看,那“五颜六色”原来是院子里晾满了各式衣物,角落里还有几个女奴在洗衣,看来是府里专门浣衣的地方。

    这就好了,叶蓁心中升起一丝顽意,对陆篱笑道:“陆小姐,你喜欢玩,我就陪你玩玩。”

    说着叶蓁身子一低,钻进高高的晾衣架下,在各种被褥衣裙之间穿来穿去,陆篱在后面追了她几圈,直累得气喘吁吁。

    旁边的丫鬟小厮不断叫喊:“小姐小心啊!小姐快出来吧!”陆篱听得心烦意乱,脚下更是步伐浮躁,她叉着腰停在一处晾衣杆下面,口中呵呵喘气,一挥手下令道:“你们给我听着,把这些晾衣杆统统推倒,现在就推,立刻就推!”

    见有的下人迟疑不动,陆篱大声喝道:“该死的!你们都聋了吗?没动手的一律打二十鞭,不,三十鞭!”

    这一声威胁果然将下人们吓得浑身一凛,个个争着去推晾衣杆,片刻之间,宽敞的院子中四十多个晾衣杆统统倒下,陆篱正着眼寻找叶蓁,忽听得头顶上一个清脆如铃的声音咯咯笑道:“陆小姐,小心啦!”

    陆篱慌忙抬头,可是已经晚了,一件殷红的广袖纱衣从天而降,罩在陆篱头顶,叶蓁使劲往下一拉,“嘶”的一声,纱衣从陆篱的头顶破裂,陆篱钻了一个脑袋出来,纱衣却还挂在脖子上,这模样甚是滑稽。

    叶蓁拍手笑道:“哈哈,陆小姐,你这样子真是别致,风公子看了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陆篱目露凶光,顾不得脖子上套着的红纱衣,再次挥剑向叶蓁刺去。

    叶蓁轻功甚好,她在前面疾行,始终和陆篱拉开一段距离,叫她追赶不上。二人追逐在横七竖八的晾衣杆上,脚下是一地五彩斑斓的衣物。叶蓁奔出一段便从地上随手捡起一件衣物被单之类的,将一件件衣物绑在一起,手中动作不停,脚下也丝毫不缓,看得陆篱惊疑更甚:“她在干什么?这小贱人邪门得很啊,多半是要施展什么妖术,我可要提防着她!”

    叶蓁将一件件衣物结成两条长绳,一手抓一个,在空中挥了两下,感到甚是满意,一侧首看到两边或惊惧或好奇的一张张面孔,叶蓁唇边勾起,笑着向他们逼近过去,那群丫鬟小厮一惊之下就要散开,但叶蓁眼疾手快,一条长绳已经探了过去,缠住了一个跑得慢点的洗衣小女奴。

    那小女奴给长绳带了起来,身在半空尖声大叫,叶蓁将长绳一送,那小女奴如一件趁手的兵刃甩向陆篱。陆篱脸色铁青,一剑朝那小女奴的胸腔刺去,叶蓁将绳子一收,那小女奴又被带了回来。

    陆篱再次追上去的时候,叶蓁退后几步,绳子又是一甩,那小女奴便被反反复复地投向陆篱,有时从正面攻到,有时从侧面攻到,有时甚至从背后攻到。叶蓁对距离和速度的把握精准无比,每当陆篱伸出剑去刺的时候,她总能将那缠在绳子上的小女奴拉回来。

    如此多次,陆篱一个防守不住,背后便被那小女奴狠狠撞了一下。她踉跄几步,不去刺那小女奴,而是举剑直冲,这一下便冲到了那小女奴的前面。叶蓁再挥动长绳的时候,陆篱将剑抖成一个圈子,护在身周,剑刃一碰到长绳,长绳立刻就断了,那小女奴摔倒在地上,吓得尖叫都不会了,直到旁人大声叫她赶快闪开,她才回魂一般连走带爬地逃开了。

    叶蓁挥出第二条长绳,可她缠住第一名小女奴之后,旁人心有余悸,便退的更远了些,这时大家见她第一条长绳被砍断,又要来拉人,登时一哄而散,连一个看热闹的都没有了。

    叶蓁耸耸肩,用那长绳缠起一个晾衣杆,朝陆篱挥过去,被她一剑劈成两半。叶蓁叫道:“陆小姐,打到现在你还没看出来么,我是有意让着你,真动手你打不过我的!”

    本来陆篱可以叫人相助,但叶蓁一口一个“你打不过我”,陆篱一口气被激了上来,反而下定决心要跟她单打独斗。

    两人打斗不休,叶蓁忽然听得不远处“叽叽”“咕咕”的一片叫声,抬眼望去,原来是十几只鸡围在一处吃米。

    那喂鸡的是位老婆婆,年纪太大,又耳背眼花,她们两个打过来竟是躲也不躲。

    叶蓁一把抢过那老婆婆手中的米盆道:“婆婆,我来帮你喂鸡!”

    一把米撒出去,陆篱眼前仿佛下了一片黄金雨,头上、身上都是金灿灿的小米,紧接着便听到一阵“叽叽咯咯”的声音朝自己奔来。十几只鸡围着陆篱上蹿下跳,有的还试图飞起来去吃她袖子上、衣带上的米粒,陆篱抬手去轰,鸡没赶走,身上倒是落了几片鸡毛。

    看到不远处捧腹大笑的叶蓁,陆篱将身上的米粒一抖,挥剑砍死了几只鸡,看到脚边放置着一个鸡笼子,抬脚便踢向叶蓁,叶蓁笑着躲开,她奔到哪里,陆篱的剑就砍到哪里。但对于叶蓁来说,砍到哪里都好,反正砍不到她身上,反正这里也不是她家。

    那喂鸡的老婆婆一直杵在边上,茫然地看着这两个人追来追去,忽然老婆婆目光一变,朝着叶蓁扑了过去,这时陆篱正自一剑砍来,老婆婆扑到叶蓁身前,这一剑还不在她身上刺个透明窟窿?

    叶蓁大叫:“婆婆,小心!”

    她本已避开,这时不得已又要回去护着那老婆婆,她将老婆婆从陆篱的剑下飞快拉过,这电光火石之间,叶蓁才发现老婆婆怀中抱着两只兔子。

    她啼笑皆非地想:“自己护着这老婆婆,这老婆婆却护着两只兔子。刚才那一剑真要刺死了自己,她为两只兔子而死,未免也太不值当了。”

    这一剑虽然没有刺中叶蓁,但也是惊险之极。陆篱占了上风,剑光闪烁连连朝叶蓁刺去,叶蓁空手与她相对,却也并不落败。

    两人斗到酣处,叶蓁忽然大叫一声:“风公子!”

    陆篱冷哼一声,理也不理,却听到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惊道:“师妹,你在干什么?”

    陆篱手中长剑一抖,差点掉在地上,她忐忑不安地转过头去,出声之人正是她自小从便放在心上的意中人——风自离。

    见到风自离,陆篱微微一怔,手忙脚乱地去摘挂在脖子上的纱衣,惊慌之下,竟没摘下来,她颤抖着手,又去拍落身上的鸡毛,拍了两下,忽地眼圈儿一红,盈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欲落未落。

    叶蓁见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登时松了口气,她本以为这下终于可以罢手,谁知陆篱生生忍住泪水,猛地提起一剑,又朝她刺来。

    叶蓁被这一剑逼得有些仓促,她身子快速向旁边一闪,差一点就被刺到,再要伸手去拿陆篱的手腕,却被一个十分迅捷的身影抢了先。那身影先夺下陆篱的剑,再抢到叶蓁身边点她穴道,叶蓁正待伸手抵挡,那身影却比她足足快了一倍,顷刻之间便将她制住了。

    叶蓁被点了穴道,一动不能动,陆篱却只是被夺了剑而已。她见叶蓁不能动弹,立时抓住机会,近身上前,狠狠打了叶蓁一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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