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弯就要回江府了,江京墨邀乐正和去府上坐一坐。乐正和说:“不了,今日我要回山谷,不能再耽搁了。”

    “回山谷干什么?你们现在不都出来了吗?”

    “吴阿牛今日回来,我们好好喝一杯。”

    江京墨没想到吴安会回来。他装做不经意地问乐正和:“吴阿牛平日做什么营生?”

    一下把乐正和问倒了,他含糊地说了句放牛呗,转身告辞了。

    江京墨没想到的是,他走到离自家大门不远的巷口时,发现吴安在门口静静地候着,就像上次来接元一时一样。

    江京墨还是穿着布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不显眼。他看见吴安冲大门里点了一下头,接着元一提着裙子从府里跑出来,蹦蹦跳跳地跑到吴安身边。此刻吴安满眼温柔,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与大理寺有什么关系。

    而此刻的江家少主,觉的自己的心好像缺失了一块。他眼睁睁看着吴安牵着元一的手,两人迅速融入了长安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入夜了,江家大门紧闭。江京墨拿来一方凳子,坐在院子里看着江府大门。

    小六子不放心,过去问少主可要休息,少主什么也不说。

    小六子憋不住了:“少主,你有心事的时候能不能有点表情?你这样,夫人怪罪下来,你让我说什么啊?”

    江京墨交叉着双手在胸前,应了句:“你去睡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小六子说:“天都这么晚了,不可能回来了,咱们回去睡吧?”

    “再等一会儿,”江京墨说:“她会回来的。”

    小六子走了两步,折了回来:“哪怕明儿我不在江家干了,我也得说:少主,你要是真放心不下,当时为什么不拦着他们?你现在把这门看穿了,今晚也回不来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江京墨还是不说话。小六子接着说:“不就一个放牛的么!元姑娘眼光也真不怎么样。没事儿,咱们明儿就去大街上挑去,挑中了直接下聘礼,我还就不信了,还能有人看不上咱?”

    江京墨忽然说:“他可不是什么放牛娃。他是大理寺卿的徒弟。你还记的崔贞元之前天天说给他师哥讨老婆?说的就是他。”

    “少主…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江京墨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今日,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欢喜。如果我再拖着她,就是我不懂事了。”

    小六子听了赶紧趁热打铁:“少主,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和你藏着了。你心里最明白,公主这一台儿,你是跨不过去了。谁能拗的过皇家?你还是早早回心转意与公主成亲,这样对你,对老爷,对咱们江府,不都好么!”

    “我宁肯自己瞎了聋了,找个终年荒雪的地方度过余生,我也不会与公主成亲。”

    “你不与公主成亲,又眼睁睁看着元姑娘与他相公走了,大半夜坐在这儿,你这是干什么呢?”

    “给她最后一个机会。”

    小六子都气笑了。他也看见傍晚元姑娘奔向吴安那一幕,当时还想少主是真没戏了。现在见少主坐在这里还嘴硬说给别人机会,无疑是痴人说梦。小六子想清楚了,他要唤醒梦里这个人,刚要说话,却听见有人在敲门。

    说时迟那时快,江京墨接着跑过去打开了门。管家的房间在大门旁边,估计睡梦里的管家都没翻身。小六子在少主身后看,我滴个乖乖,邪了门儿了,真的是元姑娘。

    少主轻声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与朋友去看景和了,”元一边走边说:“阿牛哥哥听说景和在文昌塔造暗阁,觉的景和好了不起,一定要去看看。”

    “去了都干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喝酒,还有一个叫孩子王的也在,我们四个围了一桌,喝到了现在。”

    江京墨接着说:“你知道吗?”小六子以为少主要说自己等她等了好久,不想少主却说:“蹴鞠大会三日后要开始了,李东昊也要来了。”

    “我知道,”两人一路说话,不知不觉走回了元一的小屋。元一咕咚咕咚喝了好些水,认真地对少主说:“景和,孩子王与阿牛哥哥,还有我,都觉的太行一队今年一定会赢。”

    “嗯,“江京墨笑着看着元一,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在我心里,太行早就赢了。”

    可蹴鞠大会那天,江京墨却换上布衣,同小六子又去了文昌塔,找监工报名后跟在景和后面给他打下手。

    小六子忍不住对少主说:“万一太行一队真的赢了比赛,若我们不在场,不见证这长安历史上的奇迹,这不是咱们人生的遗憾吗?”

    江京墨继续拉手里的锯:“除非杨湖水倒流,太行一队,不可能赢的。”

    “唉?之前你对元一说,你觉的太行会赢,是不是你说的?”

    “我那么说纯粹是为了让她高兴。不过从太行一队输开始,有她哭的时候。”

    为了今日的蹴鞠比赛,朝阳公主精心打扮了一番。她挑了观赏台最好的位置,却发现崔贞元和周择一都上了场,心上人却没来。等了好久也等不到人,大为火光,可赛场人多又不好发作。朝阳公主等了半天确认江家公子是真不来了,黑着脸回了宣王府。

    宣王见女儿如此不开心,赶紧问是谁招惹我的宝贝了?可究竟是谁朝阳也不好直接说出口。宣王问了孙嬷嬷,才知道公主从早上就开始梳妆打扮,衣服也换了好几身,去了才知道江家那小子没去。

    “没去武侯园,那他去哪儿了?”宣王问。

    有下人应道:“今日好像有人在文昌塔看见江家少主了,他正跟一工匠学木工活儿呢。”

    朝阳公主一听,低头笑起来。虽说那榆木让人生气,朝阳却觉的他蛮有童趣的。

    宣王听了很生气:“空有一副好皮囊,净学些不入流的东西。”

    江京墨与景和学钉木楔。本来一片又轻又窄的木头,楔进木头里却坚固无比。在戈景和手下,一片片零散的木头慢慢拼成一个坚固的圆形,设计好机关后上好弦,居然转了起来。

    江京墨觉的无比惊讶,真是太有意思了。接下来戈景和让他干啥他就干啥,小六子就没见过自己主子这么听话的时候。不过一不小心,江京墨左手被锯划了一道口子,流血了。

    小六子吓坏了,看着少主的手大叫起来。孩子王也在旁边削木头,随手拾起一块木头砸向小六子,指着他喊:“你在狗叫什么!”

    小六子吓坏了,完了完了,昨日他答应徐嬷嬷今日陪少主去蹴鞠大会,而且要多与公主打照面。今日少主不去小六子原想蒙混过关,现在少主受伤了,蒙混也蒙混不下去了。

    小六子用颤颤悠悠的声音说:“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景和正在给江京墨包扎左手,江京墨伸出右手指向小六,学着孩子王的样子大喊:“你在狗叫什么!”

    说罢一圈人哈哈大笑,也不知在笑什么。只有小六子快疯了,心想回去怎么交差啊。

    果不其然,回了江府,徐嬷嬷见少主受了伤,赶紧让请大夫来包扎。小六子从进江府大门就没抬过头,被训的人也矮了三分。

    江京墨有点听不下去了,对小六子说:“你去给我准备些点心,有点饿了。”

    徐嬷嬷听罢,埋怨小六连饭也不让少主吃好,又说起来个没完。江京墨忍不下去了:“是我不小心受伤的,嬷嬷不要说他了。”

    “对,你长大了轮不到我一个老婆子说了,你的下人也轮不到我说了,行,你的事儿,我以后再也不管了。”徐嬷嬷说完,转身便走了。

    出了房门,徐嬷嬷眼泪就掉下来了。少主从小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一生未曾婚嫁,在她眼里,少主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她见少主手上受了伤心里着急,忍不住话就多,她知道自打京墨从边疆回来就不听自己的话了,现在连话也不让自己说了,她觉的自己是真的老了,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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