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惜惜的疑惑不是没道理的,  许家村到市里路途遥远,单小巴都要转两趟。许文雅如果在乡下的时候已经疯了,如何能顺利来到这。故而她猜测,  许文雅会不会是离开许家村后受了什么刺激才彻底精神失常的?

    这个年代,可能发生的事可太多了,  她不知道警察和许大山夫妻会不会去查清楚,  大概率是不会的了吧。这世上不清不楚的事太多,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如时代蝼蚁的人有时候是连真相都没有的。也许是想到这些,以至于在想到许文雅的时候,包惜惜会觉得有些唏嘘。

    其实包惜惜猜测的没错,  在许家村生活的那些年,  许文雅的精神状态确实已经有些疯狂,  但的确还没到疯的地步。

    在得知父母给她找了个对象后,  想到一旦嫁人这一辈子就真的永远得待在这样的深渊,  她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然而能跑去哪里呢?许文雅不知道,  奔跑在路上,  她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要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哪怕要饭都比留在这穷地方强。

    靠着两条腿,  她从村里跑到镇上。因为已经没车去县城,  加上身上没多少钱,  更没有住招待所需要的介绍信,她只能将就着在镇上那破旧的汽车站窝一夜。

    涉世未深的许文雅怎么都没想到,到了夜晚的小镇,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一面。那一个个如恶狼看到食物般看着她的流浪汉,  把她魂都吓掉了。她只能拼尽全力往前跑,跑了不知道多久,可算找到了一个能藏身的地方。第二天一早,她立刻坐上小巴离开。

    本以为,离开那些穷地方就好,谁知道来到城里,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少。接二连三受到这么可怕的惊吓,许文雅疯了。

    但以上这些,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已经随着许文雅的精神失常,被永远的掩埋。

    晚上包家明夫妻下班回家,包惜惜把和沈子清无意中在大街上发现许文雅的事告诉他们。

    当年那封举报信,磨掉了他们和她之间的那点亲情,可不代表在听到她如今变成这样后,两人会毫无波澜。两人知道许文雅精神失常了,说不出的百味杂陈,就感觉本来好好的一个年轻人,人生还很长,却突然废了。

    李慧妍叹气道:“许文雅做出了那样的事,现在又疯掉了,还真不知道回到父母身边后会如何。”

    包惜惜也是这感慨,大家虽然猜不准,但都知道不会好。但好与不好也是别人家的事,说过之后,他们也不想天天拿它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包家人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以为事不关己,李惠兰夫妻却竟然带着精神失常的许文雅突然上门。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周日上午,包家明夫妻和女儿一大早就出门去公园玩,差不多临近中午才回家吃午饭,谁料竟在自己家门口见到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许大山夫妻。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事而来,但看到人出现在这,大家心里都生出不妙之感。

    原本美好的周日,因为他们的到来,注定堵心。

    包家人没想到,在许大山夫妻这里,许文雅的精神失常竟然能和他们家扯上关系。

    许大山夫妻认为,许文雅在家的时候一直好好的,就是因为跑出来找他们,这才疯掉的,他们必须要为许文雅的疯负一定责任。

    不过相比八年前上门的趾高气昂,这次他们态度可是卑微了许多,说话也小小声,甚至带了几分哀求。希望包家明夫妻看在许文雅是为了来找他们才疯掉的份上,给他们一点钱。

    包惜惜和父母不知道,许大山夫妻也是左思右想挣扎了好几天,才敢带着许文雅上门的。

    他们虽然无比焦急盼着公安快点找到女儿,但怎么都没想到当公安把女儿找回来,交给他们的竟然是一个疯了的人。

    一个疯子,除了浪费口粮,还能干什么?

    开始他们还想着,也许在家养两天,好好教一教也许能好一点,至少能有婆家要。然而教了几天,情况没半点好转,夫妻两人绝望了,且原本和女儿定了亲的人家知道她疯了,带了很多人来要彩礼。两家人差点大打出手,还是大队长出面调节才勉强让对方同意再观察两个月,如果到时候许文雅没有变正常就退彩礼退婚。

    两个月啊,许大山夫妻想到这期限就焦虑。彩礼已经被他们拿了部分来还儿子的赌债了,如果到时候真要退,去哪里找这么多钱。

    想啊想,他们想到了包家。

    女儿是在城里被找到的,那么问题来了,她问什么会逃去城里?

    夫妻两一拍大腿,都认为女而之所以往城里跑,还是想去找那曾经的养父母。这样算起来,女儿的疯也和他们有关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是身无分文的农民,李慧妍夫妻是光荣的工人,他们也不敢再冒然上门闹。

    最后还是李惠兰想通了,对丈夫说:“我们不是闹,是讲道理。女儿因为去找他们莫名奇妙疯了,现在治病要花钱,他们总得承担一点。”

    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又花了好几天给自己打气,才有了这日他们出现在包家人面前。

    对于许大山夫妻想要补偿的行为,包惜惜真的是气笑了。

    她看了眼父母,从他们强忍着怒气的脸上,看出也是如自己一样感受。

    包惜惜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做泼妇,把厚颜无耻的许大山夫妻赶出家门。

    也许是动静闹的太大,楼上的沈家人听到了,陆陆续续下来,其中跑最快的是沈子清。

    他本担心包惜惜家出了什么事,看到那被包惜惜轰出门的许文雅和父母,脸瞬间沉了下去。

    包惜惜因没想到会惊动到楼上,看到沈子清和沈家人冲下来,想到自己正很没形象的赶人,脸顿时烫的厉害。

    心虚之下,说话既大声又急促:“沈子清,你怎么下来了?”

    沈子清愣愣看着她:“我担心有事,下来看看。”

    沈子清三个字像个机关按钮,一直呆滞傻笑的许文雅听到后,原本没有焦距的双眼慢慢落到他身上。

    她眨了眨眼,似乎在想这是谁。

    突然,她抱头尖叫,发了疯般往楼下冲。

    哦,不对,她本来就疯了。

    李惠兰和许大山看着突然跑开的女儿,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得去追,不然人又无影无踪了。

    在场的其他人也被许文雅这突然的反应惊的愣住了,等回过神来,那三人已经快要跑出院门了。

    出于对一个神经已经不正常的人的于心不忍,众人回过神来后还是追下楼去寻找。

    好在许文雅并没有跑多远,众人合力可算是把她抓住了。

    把人送回许大山身边,包家明从口袋里掏了三十块钱出来递给许大山,面色不是很好劝说道:“这孩子也许还能治,你们带她去医院看看医生吧。”

    三十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已经是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了。

    他今天之所动了恻隐之心以给这笔钱,并不是因为这疯的人是许文雅,而是看到了刚才她在听到沈子清三个字后那一瞬的清澈眼神。

    本以为要空手而归的许大山夫妻看到这叠钱,就跟天降横财一样,连忙接过,说会带女儿去看医生的。

    说的如此敷衍,包家明看得忍不住摇头。但愿他们还有为人父母的那点人性吧。

    可事实证明,包家明的但愿也只是但愿。

    许大山夫妻揣着钱,拽着女儿直接往车站的方向走。

    李惠兰看了眼丈夫放钱的口袋,说:“也不知道给了多少钱。”

    因为包家明递过来的钱零零散散一堆,一眼看过去也看不出多少钱。

    许大山乐得笑呵呵说:“一会上车后点一点。”

    夫妻两人开始迫不及待。

    因为要看着许文雅,许大山和她坐一起,李惠兰坐在他们前面的位置。

    上车后,许大山如自己所说,迫不及待掏出钱开始清点,数完笑眯眯告诉妻子,整整三十块。

    他们没注意到,在他们笑眯眯点着钱的同时,一直呆呆看着车窗外的许文雅,眼角余光也落在许大山手上那叠钱上。

    一路颠簸摇晃,可算到了县城的车站。

    一下车许文雅就哭闹着要上厕所,说着就要当众蹲下,可把李惠兰吓到了,连忙带她去公厕。

    上完厕所回来,却发现许大山不见了。李惠兰拖着许文雅在原地等了许久,都不见踪影,心开始慌了。

    好在没多久,终于看到许大山一路跑着过来。

    还没开口问他去哪里了,就听到许大山气急败坏开口:“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把我的钱给偷了!”

    说完蹲坐在地,一个大男人红了眼。

    刚才妻子和女儿去上厕所后没多久,他一摸口袋,发现空了。一掏,果然什么都没。

    他立刻被吓到头皮发麻,想着会不会是落在车上,连忙跑回去找,但翻了个遍都没看到。

    售票员听说他钱不见了,直摇头:“上车的时候就提醒过你们,不要在车上睡觉,要看好自己的财物。”

    许大山觉得好冤枉,这一路他没睡啊。

    售票员啧了两声,说:“小偷可不会管你睡没睡。”

    公然在车上数钱,这不是招贼恨么,售票员忍不住连连摇头。

    而李惠兰呢,听到丈夫说钱被偷了,差点两眼一翻,随后也如丈夫一样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骂那杀千刀的偷钱的贼。

    一些路过的人听到他们哭,慢慢围了上来。听了来龙去脉后,开始有人安慰他们,坐车的时候被扒钱包这种事发生了好多,找是不可能找回来的,让他们想开点。

    借着人群做掩护,许文雅摸了摸裤子上的口袋越退越远。

    蹲在地上的夫妻两人都没注意到,女儿跳上了一辆正准备驶离车站的车,恶狠狠看了他们的方向。

    许大山的钱根本不是被什么小偷偷了,是在上一辆车上,她趁着他没注意偷的,啊呸,这钱本来就不是许大山的,她这根本不算偷。

    她捂了捂胸口,此时心跳很快,也很慌。她不知道这辆车将开去哪里,不知道等待着她的终点是怎样的。清醒过来后,那天的恐怖的遭遇全部记起来了。

    恐惧,不安,依旧笼罩着她,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了跑。

    这一日的插曲过去后,包家人的生活恢复如平常。

    转眼来到十月,停止了十年的高考宣布恢复考试。

    这消息一出来,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间变了。

    走在街上,再看那些青年男女,每个人仿佛忽然之间变了个精神面貌。

    包惜惜和沈子清因为这两年来都一直在学习高中课程,两人商量后决定参加同年冬天的高考。

    对于他们这一决定,两家人自然是支持的。大家觉得考试恢复的突然,应该不会有多少人像沈子清和包惜惜那样提前那么多学习,也许能在考试中脱颖而出。

    然而考完看报纸,看到那惊人的参考人数,两边的家长又担心了,他们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竞争。

    不过包惜惜和沈子清却表现的信心满满,考完后他们互相对了一下答案,估了下分数,都觉得不会太低。

    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家长们本建议稳健起见,填本省的南大。但包惜惜和沈子清估算了自己的分数后,还是想搏一搏填北大。

    最终大人门还是以两人的意见为主,如果最后真没录取上,大不了明年再来。

    一次不行,那就下次,这也许就是希望带给年轻人的勇气。

    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高考的包惜惜以为自己心态已经很稳,且考完后她的表现一直也是如此。但在即将出成绩的前几天,她心乱了,失眠了。

    只要一闭上眼,总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只有沈子清考上北大怎么办?她是退而求其次去读别的学校呢,还是再奋斗一年考北大?

    第二个念头一出来,她立刻打了个激灵,马上在心里否决了。没几个人能承受得起三次高考的鞭笞,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

    忐忑不安中,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结果不管好坏,该来的总是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慌,写着写着突然害怕被骂,包爸给了许家人钱,会不会挨骂呀。

    这两天去医院检查身体,短小了,明天会粗长回来的,评论快回来吧~~~

    今晚还是有喜欢的战队比赛,先看比赛,回头捉虫哈~~

    嘿嘿,好久没发红包,发一轮吧(才不是为自己的短小拿金钱收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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