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声响处看去,打开门的人像是后厨帮工,不过那眼里的凶狠怎么也遮掩不住,看鬣狗捕食一般,来回扫量院中几人,不过到底没有动作,只是低下头,沉默地将一盆水泼向了院里。

    这一插曲打破了短暂的凝重,燕喜这才发现,院子里四处都湿淋淋的,或许是这样的原因,后院温度较低。

    虽说找到了这里温度低的原因,燕喜几人还是乖觉的很,一直到黑壮伙计从左侧出来,手里拿了几件粗使衣服。

    这里的人怎么看都像一伙亡命徒,而这人更是个中翘楚。

    只听他用粗粝又沉缓的声音警告燕喜几人,“晚间你们就去角落的柴房睡,不许乱走动,尤其尽头的屋子,切记不要乱看,否则…”

    虽并未听到否则如何,但完全可以想像。

    在这样莫名恐怖的氛围下,燕喜和齐三娘立即点点头,这样的地方,她们俩有信心,倘若乱走,真的会变成“一盘菜”。

    接下来几人换上了粗使衣服,各自被分配了任务。

    秦昭和程清俊在酒馆里跑堂,忙进忙出,燕喜和齐三娘在后厨洗菜、洗盘子、打下手,同样忙得团团转。

    燕喜虽然担心秦昭的身体,但是一时也帮不上忙。

    就在燕喜认为任务虽然苦,不过熬过这两天便好了的时候,齐三娘忽然脸色煞白,大力地扯住了燕喜的衣袖。

    燕喜此时正和齐三娘蹲在水井边洗菜,顺着齐三娘惊恐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大大的泔水桶,上方正好有一只灯笼,借着微弱的光亮,隐约看见地上散落了一些残渣剩饭,白黄一片。

    就在燕喜不明所以之时,她忽然发现,那残渣剩饭中裹挟的,倒像是人的手指,大约有十几个左右,都是指甲那一小截的断指。

    燕喜还想再走近几步,后厨已经穿来催促声。

    靳老板为了让燕喜几人不停歇,撤下了后厨几人,因此燕喜几人没有一点空闲时间。

    带着心里的疑问,燕喜拉起齐三娘,抱着两大盆菜走了回去,齐三娘低声说道,“会不会我看错了?怎么会有那么多…”

    燕喜忍着恶心,不确定道,“一会儿借机再去看看,你先别慌。”

    二人将菜交给大厨,又分别领了切菜和洗盘子的活,齐三娘是个急性子,抱着盘子便又去了水井边。

    不一会儿,苍白着脸色跑了回来。

    燕喜立即明白,那些小半截竟真的都是手指,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这家店真的是家黑店。

    嘶,阴冷的邪风一吹,燕喜汗毛竖立,她一瞬间觉得周遭都危机四伏,十分的没有安全感。

    齐三娘满脸愁容,燕喜自己慌张,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时,便听她说道,“唔,我们刚刚吃了什么,不会有…燕喜,我想喝一杯苦茶,再加五块海棠糕。”

    燕喜张张嘴,劝慰的话不由收了回来,心道自己刚刚的担忧着实有些多余,这小丫头的心里阴影恐怕还没我重呢。

    不过齐三娘这般一说,燕喜又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

    这回燕喜仔细打量起后厨这间通长的大屋子,倘若这家黑店真的做人肉生意,那么必定有个操作的屋子,而不是人来人往的这里。

    正思虑间,二人又被叫去外面搬运食材,燕喜向外走时,正好和这家栈的大厨擦身而过,对方身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大厨是个彪形大汉,脸上的横肉随着走路一颤颤的,喘气声很重,说话嗡嗡作响,震耳欲聋,“虎子没来?”

    正说着,外间立即有人应声喊道,“二哥我在这儿。”

    燕喜一边干活,一边偷偷看去,只见来人是个矮瘦男子,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口袋,口袋底部已经被里面的东西浸湿了,正向着地面渗出液体,仔细看去,地上正淌着点点血迹。

    大厨见到来人,也不气,一手轻松拎了过来,只听这个叫虎子的男子讨好一笑,“三楼这间房,费了一些时间。”

    大厨点点头,不甚在意地拎着大口袋从进了后厨,又走向了他的操作间,一个地下室。

    这下燕喜基本知晓他们的规律,刚刚的“腾房”,应该就是直接将人宰杀了,再给大厨毁尸灭迹。

    这时,里面厨房帮工照旧将一大盆水泼向门外地面,刚刚的点点血迹已经混在污浊水中,消散开来,再看不出痕迹,只余一股血腥味,也渐渐被黑夜吞没。

    这地方实在让人遍体生寒,燕喜不由胡思乱想起来,这家栈怎么会是这样,靳老板相公明明是个是百长,怎么到靳老板这里,却干起杀人越货的行当了?

    燕喜一时又想起传说中靳老板的孩子,如今差不多十一二岁,还是在母亲身边的年纪,却未曾在这里见到,那么孩子去了哪里?栈和靳老板都好似一团迷雾一般,让人看不清晰,又危机四伏。

    成玉县因地处偏僻,夜里并无宵禁,更别说千山栈这样的地方。

    因此到了下半夜仍有人在大堂里吃饭喝酒,当燕喜壮如牛的身体都感觉到疲惫时,不自觉便又想到了秦昭,再加上后厨的发现,她想及早和秦昭知会一声。

    这般想着,燕喜便偷偷放下了手边的活,来到了大堂。

    一抬头,便见到刘瑞安将一锭银子放到了靳老板手里。

    一瞬间无数个阴谋在燕喜脑中闪现,而刘瑞安见到燕喜过来,竟然大方一笑,解释道,“学院一些事情需要你们配合一下,因为耽搁了工作,所以我提前付了一些银钱给靳老板。”

    “我们配合?你们想做什么?”燕喜凑着眉头问道。

    刘瑞安惯常一副笑脸,眼睛却死死盯着燕喜,“检查身体,擅闯学院奇巧阁的人受了伤,我们怀疑是学院内部的人,因学生全部外出,事关重大,我们只得挨个人搜查,还望县主见谅。”

    燕喜立即一惊,面上却不耐烦道,“都这般晚了,不如明日再说,我累得很。”

    “县主说笑了,奇巧阁的事,岂能容得有半分马虎,倘若真有人潜入进去,我们不察不问,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刘瑞安说完,便扬了扬手。

    燕喜见到一男一女,两个大夫模样的人,拎着药箱站在栈一进门处。

    燕喜急忙搜寻秦昭的身影,只见秦昭背对着燕喜,正拎着一坛酒来到一桌醉汉的桌前。

    那一桌子约莫七八个人,各个身形壮硕,明晃晃的大刀别在腰间,远远看着便觉杀气十足。

    忽然,不知秦昭弯腰同其中一个男子低语了几句,那男子一下子火冒三丈,拍案而起。

    手里的刀顺势拔了出来,向着秦昭的面门砍去。

    “小心!”燕喜急忙喊了一声。

    只见秦昭像是来不及反应一般,身体躲闪不及,直接被刀刺入肩膀。

    燕喜二话不说,抄起一旁的凳子砸向了那酒疯子的脑袋,紧跟着人已经飞身来到了秦昭边。

    一打眼便见到秦昭肩膀已经殷红一片,心里忍不住瑟缩一下。

    酒鬼们见状,愈发不怕事大,乌泱泱围住秦昭和燕喜,嘴里还污言碎语,对着秦昭说着难听的话。

    正待她想仔细打量秦昭时,冷不防几个酒疯子已经怒极,挥着刀砍向燕喜和秦昭。

    燕喜护着秦昭挡开大刀,后退时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不小心拉着秦昭一同倒在地上。

    看着秦昭肩膀血迹蔓延,燕喜更是手忙脚乱。

    眼看大刀不依不饶向着燕喜二人砍来,燕喜立刻挡在秦昭面前,才要抵挡,便见到面前的刀已经被人拦截。

    只见一伙身着低调的粗布灰衣,却气度不凡的青年提刀加入战局。

    就在燕喜小心将秦昭扶起来后,局面已经发生逆转。

    酒鬼们显然不是对手,已经一个个被打趴在地不说,跟着便被丢出了栈。

    突然冒出来这些人是谁?

    正当燕喜疑惑之时,其中一个身姿挺拔,面容黝黑的领头男子,先是看了眼燕喜,又看了眼才从后院赶过来的齐三娘,像是在确认二人无恙。

    接着转身和靳老板一拱手,“叨扰靳老板,刚刚动作大了些,这些损毁的物件,就算在我们头上便是。”

    男子利索的掏出银两交予靳老板,说罢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子,熟念说道,“都尉让我将这个物件交予你,说是送你的生辰礼物。”

    靳老板听罢立即风情万种的笑了起来,岁月从不败美人,靳老板这一笑,连燕喜都有些看呆了。

    这是自见面以来,燕喜第一次看见她眼里发自肺腑的满足和欢欣,与寻常的阴阳怪气截然不同。

    看来靳老板和这个都尉是郎有情妾有意。

    靳老板一边道谢一边打开木盒,只见木盒里放着一个玉镯,看颜色幽深翠绿,灯火下细腻通透,泛着圆润的光泽。

    在众人一片赞叹和调侃中,靳老板直接戴在了手上并爽朗的再次道谢。

    领头男子见靳老板收,便告辞离去,再未看燕喜几人。

    眼见着人一走,靳老板立即换了一副面孔,看着燕喜几人嫌弃骂道,“你们几个小鬼竟然来搅局,我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他们在你店里欺负人,你不该袖手旁观。”齐三娘一叉腰,不服气道。

    靳老板却冷笑一声,“你让我怎么管?来一个打一个?你们就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小姐罢了,哪里知道民间疾苦。”

    转过身打量燕喜几人,忽而见到燕喜因打架而露出来的七宝璎珞一下愣住。

    这一回,靳老板更是仔细打量起燕喜,眉眼弯弯,“哎呦你这串链子看起来倒是精美,若是你把这个送我,我便帮你们摆平麻烦,你们历练的谢柬也包在我身上,如何?”

    燕喜才要开口,秦昭比燕喜更快,直接回绝道,“不行!”

    靳老板立即一副八卦的样子,“咦?难不成这是你送的?看来你们两个…”

    几人并未感受到靳老板道幽默,还要找靳老板理论,却被燕喜拉开。

    靳老板看几人不愿意出钱,将流连璎珞链子的目光收了回来,毫不留情地说道,“干活可以,谢柬没有,干了也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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