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又是两声,像嗷嗷待哺的雏鸟,敢饿不敢言。

    我直起腰来,从帷幔中探手摸了摸他额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侧身拿过昨晚烤熟的素馕递给他,层层包裹总算保住一点余温,“吃吧,还是温的。”

    小恶棍接过,抬眸瞧着我,把馕往我嘴边送,声音有些沙哑,“阿蘅,你吃。”

    他还挺谦让?

    “你吃吧,我不饿。”我是真的不饿,昨晚吃了一大块羊肉烤馕呢。

    小恶棍仍旧目光定定,“那你先咬一口。”

    我有点感动,没想到坏人小时候也是这么懂事,乌乌,我咬了一口。

    小恶棍终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边吃我边念:“这几日你不要蹦蹦跳跳,否则伤口又要流血了。”

    小恶棍乖巧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脚。

    或许是对视角要求苛刻,他目光低向脚踝时,脚也跟着抬起来了,有点可爱。

    我摸出那个脚铐,“在找这个?”

    小恶棍看了那脚铐一眼,表情有点奇怪,突然别过脸去,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是奴隶的羁绊,西域比漠北厚道些,不会把部落图腾烙在奴隶腿上,但这脚铐也没高明到哪去。

    只是面刻了一串字符,应该是帕米尔以西更西的文字,卷卷的像炸过的鱿鱼。

    如果京辞是个跑龙套的奴隶,那我大可带着他平凡地过日子,这很好,非常好,我忍不住笑眯眯地凑过去,“小京辞,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可好?”

    京辞脸蛋上挂着面渣,闻言咽下嘴里的烤馕看向我,小脸满是认真。

    “以后可以不娶平阳侯的女儿吗?”我问。

    京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不依不饶,“那我们拉钩。”

    京辞伸出一只柔柔软软的小手。

    我勾住他的小指,“那就说好了,京辞以后不娶平阳侯府的女儿。”说完又竖起拇指和他盖了个章。

    同志们,朋友们,临渠村儿的父老乡亲们,俺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我拿着小铜镜晃来晃去,反射阳光发出求救信号,半天过去,终于还是吸引了一支过路商队的注意。

    趁着商队赶来的空档,我迅速掏出美瞳,给京辞戴上。

    事先演练过,小家伙很是配合,戴好之后对着那铜镜照了又照,一直欢呼以及有了褐色眼睛。

    商队首领是个中原大哥,我简单编了一下我和京辞的悲惨经历,大致就是哥哥跑到关外生了个娃,英年早婚又英年早逝,我自然要把家里的独苗接回关内云云。

    泪目,华夏民族真的是四海皆兄弟,大哥二话没说就把我们两个载到玉门关大门口,我给了些银钱,好说歹说,大哥终于收下了。

    一番盘查,虽然过程忐忑,好歹最终是放行了。

    有人烟的地方果然生机盎然,城内树木繁茂,鸟鸣不断。

    我不打算在玉门关多停留,怕西域王庭的仇家翻翻大漠的尸体发现什么,小团子身上的伤需要静养,我仔细想了想,先去驿站租了一辆马车。

    我把包袱放在一旁,稍作休息,京辞的小短腿耷拉着,恹恹地坐在车前,褐色的眼目不转睛地瞧着我,好像生怕我丢下他跑掉一样。

    我看看他苍白的小嘴,把水囊递过去,“宝贝,你感觉怎么样?”

    小团子又是一愣,我瞄到他耳朵有些发红,他抓着我的袖子凑到脸边蹭了蹭,“阿蘅要去哪?”

    “我去买些水果,给你补充维生素。”我说,心里敏锐地觉察到这小家伙时常故意讨好我,比如这样蹭蹭。

    是不想被丢下吗?

    “我不吃水果,阿蘅不要走。”褐色的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眼尾有些微微泛红。

    其实我身上除了银钱和一把弯弓,着实没有什么累赘,但也不敢大着胆子四处乱逛,我捧起小团子,低声说:“我当然是带你一起去呀,小宝贝。”

    京辞还不习惯我这些掺了蜜糖的爱称,害羞不已,搂着我的脖子把脸埋进我肩窝,应了句:“好。”

    我隐约听出他话里带了几分笑意。

    我先带他去羊汤馆滋补,他大病初愈,自然要吃些好的。

    不是我说,玉门关这家羊汤馆,盛汤的碗比我脸都大,和我们东北的海碗有的一拼。

    我只叫一份羊肉,两份汤。

    小二似乎见惯了这样一老一小过来蹭汤的,麻利地上了肉。

    京辞坐在板凳上,呆呆地看着我。

    我疑惑地瞧了他一眼,把汤勺递过去,“吃呀。”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汤勺,仔细地在手里转了一圈,又轻轻放下勺子,跳下凳子坐在地上。

    褐色的眼仰望着我,我说不清那是什么情绪,无知?天真?还是了然之后的淡漠?

    我走到对面,弯腰抱起他,“为什么坐在地上啊小宝?”

    京辞小手攥着我肩上的发梢,语气满是理所当然:“吃饭。”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眨了眨眼。

    他小手弹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地面,“东西倒在地上,用手抓着吃。”

    我给惊的,都无语了。

    纵有两世的记忆,都没见识过这样虐待孩子的,简直义愤填膺。

    “以后咱们在桌子上吃,”我把他抱到我旁边,“以后谁让你趴在地上捡饭,你就塞他个眼炮。”

    一些东北暴躁dna动起来了。

    京辞似懂非懂地瞧着我,遮蔽的瞳色依旧干净清澈,我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你是宝贝,知道吗。”

    小团子顿时喜笑颜开,笑意蔓延到眼角眉梢,偏生害羞,红着耳朵钻进我怀里。

    见他不应,我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小团子,你是什么?”

    小恶棍在我怀里扭捏了一下,奶奶的声音闷闷的,“小、小宝贝。”

    我憋笑失败。

    我还是不放心,握着团子小手交了一边勺子的使用方法,小家伙立马学会了,只是勺子盛满了汤,送到嘴边时还是颤颤巍巍,衣服弄脏了,小家伙就悄悄瞟我,一边还要慌张地拍去前襟的污渍,模样警惕又好笑。

    “没关系的,小宝已经很棒了,再接再厉,一会儿我们去买新衣服,这身不要了。”我笑。

    小宝贝的耳朵又红了。

    马车里的香并非凡物,此香名为牵情,一旦沾染,数日不去,豢养的青鸟便可寻到我们的踪迹。

    仿佛被人贴上了跟踪装置,要尽快处理掉。

    我是个矫情的,喝羊汤只喝汤吃肉,那些血啊羊杂啊统统不吃。

    但京辞却不挑食,包揽了全部的羊血羊杂,我俩吃的鼻尖浮上汗珠,羊肉的鲜美,汤汁的温补,如同温泉水滋养了沙漠风尘仆仆的夜旅人。

    我给京辞擦擦额头的汗,小家伙餍足地咽下一个饱嗝。

    没错,是咽下去的,没敢发出声响,惹得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京辞见我又在笑他,脸上有些窘迫,手撑在板凳上想跳下来。

    额滴个乖乖,我急忙拎着他后领悬空提着那一团,眼疾手快地把人抱进臂弯,“小朋友,你的脚还没好利索,这几天我抱着你好不好?”

    小团子搂着我的脖子,小手蹭过我后颈,有点痒,“阿蘅会累。”

    我闻言一笑,抱着小团子颠了颠,“不会,我练了十年射箭,铁铁的铁臂!”

    小团子搂我搂得更紧了一些。

    我先带他去成衣铺买了一身不那么显眼的衣服,又挑了一件窄袖劲衣给自己,这样甩刀射箭都方便。

    给小团子换衣服时,我惊讶地发现这孩子穿衣服的技巧贼娴熟,便夸赞道:“京辞真棒,穿的好快呀。”

    京辞正理着衣服下摆,闻言抬起头,惊喜地朝我一笑,面颊上挂着两颗小酒窝,甜的不要不要。

    “阿蘅也要换衣服吗?”小团子眨眨眼,望着我。

    我点点头,“小京辞要转过身去哦。”

    小团子乖乖转身,我动作迅速地换衣服,有过一次穿汉服的经验,这次明显熟练了很多,我手上动作不停,便听京辞问:“为什么要转身呀?”

    “男女有别。”我说。

    对于大魔头京辞微弱的性别界限意识,我深表同情,他曾经做过许多震碎我三观的事情。

    我又想起一件他的狗事。

    王子们争夺王位的那几年,王后指着鼻子骂他杂种。

    他虚心求教:“只要是从大王妃身体里出来的孩子,就是嫡王子?”

    然后,他以惯用作风夜闯王宫,直奔往□□院,强行与他小妈苟合。

    这禽兽不嫌事大,三更天抱着王后头颅来敲我房门。

    “她不愿意。”他一松手,臂弯里的头颅滚落在精美的地毯上,历经百炼的我那一刻还是被吓得呆若木鸡。

    “你呢?”碧色的狼瞳盯着我,如同夜晚伺机而动的饿狼,“你敢说不愿?”

    他步步逼近,我却不敢后退。

    之前后退逃窜,他让我尝到了要命的滋味。

    禽兽抬手把我拦在胸前,我也就只及他胸口,他的胳膊搭在我耳测脖后,散发着王后头颅的味道。

    血腥、润发的香露、胭脂与口脂……一切一切的腌臜。

    “公主殿下,我从大王妃的身体出来了,你说我还是杂种吗?”他笑着问道。

    我在那些混杂的呛人气味中,毛骨悚然。

    “阿蘅……阿蘅……”稚嫩的声音终于拉回神游的思绪,我系好最后一个衣结,身手抱起桌上的小团子,“阿蘅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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