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进行到了最热烈的时刻, 台下的人们酒酣耳热之际,温棠只是淡淡地喝了一口酒。
边上的心腹见了温棠的动作,忍不住提醒了温棠一句:“殿下, 喝酒误事, 戌时一刻时我们还要去御湖池一趟。”
“不必多言, 你先去湖边候着。”温棠摆了摆藏在桌下的手,动作微不可见,心腹见了温棠这个模样,也没有多言就放心地离开了。
只是今夜温棠的心态属实有些古怪。
温棠自然没有忘记今晚的目的,只是他的嗓子发着干, 这才忍不住引了一杯酒。
这会子心腹刚离开,温棠忍不住又倒了一杯酒喝下。
正在这时,高台之上的摄政王忽然发话了,摄政王微微一笑, 侧过脸低声和宫人吩咐了几句,就有小太监端着一杯酒朝温棠走来。
温棠盯着放在漆黑食案上的玉杯看了一会, 意识到这玉杯和小皇帝的那玉杯是一套,皆是青玉角形杯。
摄政王的声音居高临下,像是从头顶落下来似的,语气讥讽:“温皇子, 今日十五, 陛下念你离乡太久特意赏你一杯御酒。”
摄政王对温棠冷嘲热讽,温棠却并不在意, 只是看了小皇帝一眼, 却看见小皇帝并没有看向自己。
——那双漂亮脆弱的眼睛没有看着温棠, 视线却落在了摄政王身上。
温棠垂下来眼帘, 脸色在这一刻显得阴冷了不少。
温棠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 也不动怒,像是听不懂霍誉的言外之意似的,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宴安静了一瞬,不少人是第一次见这位芝兰玉树的浊世佳公子,见温棠内勾外翘的凤眼流露出冷淡凌厉的光泽,都纷纷降低了举杯畅聊的声音。
温棠谢过小皇帝,饮罢这杯酒就将玉杯放置在了小太监端着的食案上,又从容地坐下了。
这一杯酒下去,温棠不仅觉得嗓子眼发热,连眼眶都隐隐热了起来,火一直由嗓子眼烧到了全身。
温棠热汗涔涔,头脑也发起胀来,不过他端着架子连衣裳也没有扯开。温棠微微皱眉,视线又一次落在了台上的小皇帝身上。
小皇帝今夜不似平日,没有带上华丽冰冷的十二冠琉,单薄纤弱的脸颊上因酒意也起了一点红。只不过是喝了一杯酒,他就红了眼尾,墨眸蒙上一层水汽。
温棠的小腹微微热了起来,他下意识皱了一下眉。
酒里下了药。
温棠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方才小皇帝赏的那杯酒里下了春药。
高台之上。
郁婳喝下一杯酒后双眼就迷蒙了些许,眼前的场景有些模糊,可当他迷迷糊糊地对上一双清亮的凤眼时,他清醒了不少。
温棠正盯着他的方向看。
郁婳不明其意,虽然温棠盯得他面皮微热,郁婳也没有多看,收回了眼神。
摄政王注意到了小皇帝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低声询问了一句郁婳的身体状况:“陛下可是倦了?陛下身体也尚未养好,还是早些休息。”
宴会才开始没多久,月色也正好,郁婳怎么可能现在就入睡。郁婳摇了摇头拒绝了霍誉的提议,只是说:“朕没事。”
没事?
霍誉盯着小皇帝瘦削小巧的脸,月光和烛光的映衬下,小皇帝的墨眸似乎出现了比以往要清冷的多的水色。
这几天霍誉和小皇帝一同用膳的时候也观察过小皇帝,可能是处在病中,小皇帝比以前乖顺多了。
以前的小皇帝荒淫无度,成日纠缠着齐国那位质子。而现在的小皇帝生了一场病,性格倒是沉稳了不少,不像从前那么爱胡闹了。
霍誉却没有强硬地带着小皇帝去休息,只是换了个提议:“此刻月色不错,陛下可以走走散散酒气。”
小皇帝身上其实并没有难闻的酒气,反而透着一股清幽好闻的酒香。
他一说话时,就有淡淡的酒香出现,伴随着小皇帝身上的龙涎香,有种独特的诱人味道。
郁婳确实有些头昏,索性答应了霍誉的提议。郁婳才刚站起来,身后的一大帮子太监侍卫也跟着他要走。
霍誉喊住了那些人,“我陪陛下去散散酒气就行了,你们就别去了。”
宫人们怕极了摄政王,不敢违背摄政王的指令,只能看向郁婳。
谁知道摄政王要单独陪着小皇帝去散心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在他们看来,摄政王并不是这种和颜悦色的善人。
黑压压的一排宫人就这么站着,看着郁婳头疼。郁婳捏了捏眉心,“有皇叔陪着朕去散步就够了,你们就留在这吧。”
霍誉接过宫人递上来的玄色披风,走了几步挂在了小皇帝身上。
他这动作自然,郁婳一时半会也没反应过来什么异常,只是微微低下下巴看着领口的细绳打算自己动手系上。
宫人怎么可能让皇帝自己系披风,正抬了一步想要上前给郁婳系披风,就看见摄政王先一步动了。
霍誉手上的动作漫不经心,离小皇帝的距离还隔着一步,看着并不是特别亲昵,动作也自然,像是扮演了一个好皇叔劝导小皇帝:“陛下把披风好好披上,免得又着凉了。”
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愣了,以为摄政王和陛下的关系真的好转了。
这几日摄政王不仅日日在宫中用膳,一日未曾落下,就连方才酒宴上也主动给陛下夹了一道菜。
小皇帝和摄政王就这样在宫人目瞪口呆中渐渐走远了,见两人走远,宫人们又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而郁婳身边的大太监若有所思地盯着案几看了一会。
这宫中怕是要变天了。摄政王难不成真的接受了陛下,要拿陛下作为下一代培养?
众所周知,摄政王霍誉一生未婚,也没有媵妾,膝下没有子嗣,如果摄政王想要和陛下和缓关系,估计打算把陛下当做自己人了。
高台之下。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温棠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白皙修长的指节从袖口取出来一把玉簪。在案几之下,温棠抓住玉簪顶部一划,他毫不留情地往自己的掌心划了一道伤口。
温棠的动作不大,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像是受伤流血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
温棠知道自己中了□□,唯一能让自己清醒一些的办法就是用痛觉来掩盖这兴奋了。温棠垂下眼帘,盯着掌心的血痕看了一会才收起了玉簪。
他像是还察觉不到痛意似的,攥紧了手心,血痕附近的皮肉微微绽开,血迹斑斑,有几滴血液顺着掌心流下。
温棠抬起眼皮,往小皇帝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也站了起来。
温棠若无其事地收紧了指节,以免血迹流下,抬起脚步要走。
只是温棠还没走一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男美人的声音——“温皇子,你这是要去哪?”
温棠淡淡回头,看见了一张艳若桃李的美人脸,美则美矣,只是太过俗气,这在后宫中是张再普通不过的脸。
温棠不记得这是小皇帝后宫的李美人还是沈美人了,也没那个心情应付这种人。
温棠虽然无意挑事,但李美人却并不是这样想的,他早就看这装模作样的温棠不爽很久了。
温棠凭什么可以与陛下朝夕相伴?
温棠这张脸也没有比他好多少,不过就是气质稍微独特了一点罢了,他相信如果陛下看见了他肯定也会喜欢上他的。
温棠又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小小齐国的一个质子罢了。
李美人想到这,忍不住冷笑一声,视线犀利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温棠,又装模作样地露出一个笑来道:“温公子留步,李浔有不少疑问想要和公子探讨一二。”
温棠冷冷地转过身,视线落在这张庸俗的脸上,没有回话。
“李浔爱慕陛下很久了,只是苦于没有办法接近陛下。温公子在陛下那是红人,可否为我引荐一二?”
李浔说到这才话锋一转真正地说起了自己想说的:“温公子在陛下那如此受宠,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叫我们这些身居后宫,长久不能见陛下的旧人实在是过于羡慕了。”
温棠的眸色深了一下,掌心的伤口裂开,刚刚止了的血这会又汩汩地从伤口留出。
李浔这番话无疑是把温棠和他们那些男宠相提并论了,温棠是皇子,就算小皇帝再昏庸无道,也没有给温棠赐过封号,没有把温棠当做男宠看。
李浔这番话是触了温棠的霉头了,温棠没有当场生气,当着在场其他男宠的面温棠反而笑了一下,姿态高傲清冷。
他吐字很清晰,带着迫人的气势,语气却温柔和善,“大概是得益于温某父母赐予温某的这张脸吧。”
温棠的话在这刻意地顿了一下,“陛下说他最喜欢的就是温某抚琴的模样,高雅清冷,难为一见,远胜其他庸脂俗粉。”
温棠说完了那些话,也没有去看那些男宠诧异的神色,背过身就匆匆离开了。
温棠表面上给所有人都留了颜面,实际上不仅嘲讽了一通那些人的长相,还特意点明了小皇帝对自己的喜爱。
郁婳对温棠的这一分偏爱足以让温棠在楚国安然无恙,甚至不用担心应付其他人的挑衅。
温棠一直走远了,走到了湖边才露出了冷冷一笑。
如果他猜的不错,今夜的酒中有□□,是之前是郁婳下的。这几日小皇帝对他如此冷淡,温棠差点以为自己在小皇帝那已经“失宠”了。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常言道色衰而爱驰,可温棠的美貌并没有削弱半分。今日来赴宴,温棠还特意地挑了郁婳最喜欢的月白色。
小皇帝以前就说过蓝色最衬他。
小皇帝第一次见他时,他穿的就是月白长袍。
温棠看似不经意其实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可是今天小皇帝看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只在赐酒时看了他一眼。
温棠的心微微冷下,又微微热起。
小皇帝今晚还给他下了□□,这证明小皇帝还是在乎他……
在乎他的?……
温棠心里的话还没有吐完,就被湖边纠缠在一起的两抹颜色刺到了眼球。
温棠的瞳孔微微一缩,认出来了那抹明黄色是谁。
这是刚才给他下完春药的小皇帝。
皎皎月色下,明黄色半靠在了那抹玄色怀中,身上也亲密地披着玄色披风,两个人绝不可能有关系的人竟然在湖边幽会。
温棠眯起眼睛,心里隐隐起了些许怀疑。他还没有动作,身上的那股热浪就朝他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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