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砚清在昏睡中也紧皱着眉头, 时不时抖一下,身体痉挛抽搐。 陆以朝拿干净的衣服裹到他身上, 自己靠着车门,让他完全倚在自己怀中。 雨滴打在车窗玻璃上,像是一首催眠曲, 车里没人说话。 路途遥远,在车开到一半的时候, 祁砚清忽然一颤,整个人转身趴下干呕起来。 陆以朝给他拍着后背,看他两手用力按着胃, ‘祁砚清!肚子疼
“呃”祁砚清痛吟一声, 虚弱地趴在陆以朝腿上,干呕着什么都吐不出来, 头晕目眩,眼前全是重影。
谈妄拿着水和陆以朝说:“你按着他, 我灌点水进去,可能食物中毒。” 刚才祁砚清拿着的萝卜都烂了,心都黑了, 不知道吃了多少。 陆以朝抱起祁砚清,托起他的下巴, 让他稍微仰头,“清清,张嘴我们喝点水
谈妄把温水给他灌进去, 皱眉按着他的肚子,观察他的反应, “胃病估计也加重了,本来就没好陆以朝愣了下,“他什么时候有的胃病 不是一直都挺好吗,只是吃的有点少。”
谈妄冷漠地看着他,“你们分开前是还好, 祁爷爷出事后就不行了,他连轴转,不睡觉, 吃不进去东西,胃病都是自己作出来的陆以朝动了动嘴,声音小了很多,“
“你知道什么。”谈妄叹气。
说着他给祁砚清擦了擦嘴, 摸了摸他的脸颊有点热了,他语气温和地问: “砚清,还想吐吗这里疼不疼“
祁砚清蜷缩着身体,膝盖顶着胃,不想说话。
“睡吧。”谈妄的声音很沉, 混着雨声听起来很有安全感,
祁砚清闭着眼睛,脸上冷汗涔涔, 盖着衣服也还是觉得好冷。
谈妄不断试着他额头的体温, 已经在起烧了,车里是有医药箱, 但他现在这种情况不能随便用药。82536016 1
谈妄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叫他, 查看他的身体状况。 在今天见到祁砚清之前, 他以为只能等到他的尸体了。
谈妄慢慢说:“将近四个月的颠沛流离, 我都没想到真的有奇迹。” 陆以朝喉咙干涩,眼眶湿热,他抱紧祁砚清。
“砚清,你可真是 谈妄笑着跟犯迷糊的祁砚清说话, “胃不太疼的话能跟我说说话,记得谈哥吗”陆以朝马上去看祁砚清,看到祁砚清没有反应 ,只是垂着眼睛盯着某处看。
没有反应。
跟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不一样。呼吸闷沉钝痛, 细细密密的针顺着呼吸在身体里游蹿。
是只听到他的名字才会哭吗。
“砚清,闭上眼睛,不要乱想, 肚子一会儿就不疼了。”谈妄还在安慰人。
“谈哥在,谈哥能救你,海里特别冷, 黑得什么都看不到,现在多暖和,是不是”
祁砚清吐了几次之后就没有再睡觉了, 眼睛一直微垂着,听谈妄说话。 陆以朝除了能抱着祁砚清,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中午他们到了谈妄的医院。
下车的时候陆以朝刚想把祁砚清抱下来, 祁砚清就自己下来了,推着他的肩膀, 不让他碰自己。朝看他还按着自己的胃,低声说:祁砚清后退一步贴在车边,不愿意。
谈妄温和地说:“那谈哥抱行吗“
祁砚清盯着谈妄看了很久,不拒绝可也不接受。
谈妄笑容更温和了,给他拉好外套,“你忘了吗 有你的房间,你最喜欢那面通透的大窗户, 你还养了花,我们去看看花吧。”
祁砚清像是松动了。
谈妄可惜地说:“你自己养的花,你不要它了吗”然后陆以朝就看祁砚清跟谈妄走了。
他在原地呆站了几秒,才加速跟上去, 又拉住祁砚清的手。
祁砚清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不会顺从听话,他还是他, 永远有自己的想法。想到这里,陆以朝觉得心里更疼了空荡荡的, 心慌又害怕。
祁砚清的不安太明显了, 谈妄考虑到他的心理问题, 还是决定在做了血常规没问题之后, 先打一支镇定剂。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谈妄说, 身体太虚弱了,精神又一直高度集中。"
陆以朝坐在床边,握着祁砚清的手不说话。
谈妄看着报告单,脸色严肃,“全身炎症太高了, 应该一直在反复发烧, 他太能忍了别人看不出不对劲。”
“腺体也有伤,我先上药包扎, 检查的话我怕他醒过来。”
“还有他的脚,感染太严重了, 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撑下来的” 陆以朝低着头,忽然说:“我会养好他。”
谈妄看向他,“他腺体上的标记还没清除, 理论上来说是需要你的陪伴,但你也看到了, 他对你很排斥。”陆以朝眼神晃了几下,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声音, ""我”
谈妄打断他:“先住院观察, 做完全部检查再考虑下一步, 今晚你陪着还是我陪着。”
“我陪着。”
“好。”谈妄按了下他的肩膀, 那辛苦你照顾砚清了。” 陆以朝哑口无言。安静下来,这间病房和谈妄刚才说的一样, 阳光特别好,窗台上摆着一排多肉。 陆以朝收回目光,看向祁砚清。
这里晴空万里,刚才的暴雨像在梦里。
他做过太多这场梦了, 梦到祁砚清出现在他面前, 却又在梦醒的时刻看他泯灭消失不见。陆以朝无力地叹了口气,他伏低身体, 额头贴着祁砚清的手, 微热的体温让他有真实感。
他还反复做着同一场梦, 梦到祁砚清从他手里滑落下坠,落入深海, 然后被砸碎,被吞噬。陆以朝呼吸颤抖,攥紧祁砚清的手, 虔诚地吻了一下他手腕上的疤痕。
耳边回荡着祁砚清的声音,清亮决绝, 带着笑意。
“陆以朝,我要走,你拉得住我吗。”陆以朝猛地收紧手,呼吸急促,胸腔剧烈起伏着, 他低低地开口:“祁砚清,我这次肯定拉住你 你别走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繁星月色从窗户外透进来。
房间静谧的能听到呼吸声,还有急促的心跳声。陆以朝浑身一颤猛地坐直身体,大脑一片空白,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两手还抓着祁砚清的手,把他的手腕都攥红了。
他内疚地搓了搓,抬头就看到祁砚清已经醒了, 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看。
“””他只说出一个字, 声音就都堵在嘴边。
祁砚清就靠坐在床头, 凉沁沁的月光扑在他身上, 把他脸色映得更白, 瘦了之后五官更加深邃立体。瞬间,陆以朝有点不太敢说话了。
这一刻的祁砚清和从前很像, 在他们欢愉的很多个晚上, 祁砚清就是这样靠在床头抽烟。神情冷淡又好看,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陆以朝往前凑了凑,坐在床边。祁砚清看起来没生病,除了这双乌黑失焦的双眼。
他轻抚着祁砚清冰凉的手臂,给他拉高被子, 声音在晚上显得尤其沉, 祁砚清摇了摇头。陆以朝轻轻转回他的肩膀, 让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看着他茫然的眼睛, 轻声问:“不睡觉吗”清点头。陆以朝把手放在他脖子上,拇指摩挲着他的喉结, 声音气息不稳,“你嗓子疼吗 为什么一直不说话。”陆以朝眼眸微红,酸楚难受, 夜晚将人的情绪放大, 太过安静的环境藏不住他的难过。陆以朝看他还是没有反应,他能听懂这些话, 可能撞到了脑袋,但他能听懂。
现在不说话,就完全是因为不想说。
他摸着祁砚清的头发,长了很多, 不如从前顺滑了,没有光泽,摸着涩手, 他一路顺到发尾,反复了很多次。
他慢慢开口,声音低低的像在自言自语: "祁砚清,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应该是恨透了他吧。
不然不会松手,死都不想再看到自己。
不然不会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哭。
“祁砚清。”他低沉地念着这三个字, 坐在床边抱住祁砚清,摸着他细瘦单薄的脊背, 把他按到自己怀里,像哄小朋友那样慢悠悠地晃着身体。
他深喘了几口气,眼里涌出热气, 哽咽着把脸贴着祁砚清的脖子。
“就恨着我,不走好不好。”
祁砚清还是没有说话,觉得脖子有点烫, 让他不舒服。 陆以朝也想学着谈妄那样安慰祁砚清, 让他好好睡觉。
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他不冷静, 他没办法淡定又温和。
过了很久,祁砚清还是被陆以朝哄睡了, 本来就还是很虚弱,又被他抱着,被他晃着, 听着他的抽噎声入眠。
第二天谈妄给祁砚清做了腺体检查, 这里的伤口没有好好包扎,疤痕很明显, 红肿发炎。
“会疼,你抓着他。”谈妄说。陆以朝连忙抱着祁砚清,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背对着谈妄开始处理伤口。
小刀和镊子一碰到他的后颈, 他就猛地抖了一下,但是一声不吭, 咬牙硬生生忍着。
谈妄神情严肃,“像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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