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闷热,潮湿。

    苏小小抬头看向天空,发现自己走在一片血枫林中。

    血色的枫叶隔碎了月亮,似乎有红色的液体,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滴。

    四周静的瘆人,只听见自己的呼吸,苏小小步子有些急,从一步三回头,变成了跑。

    可是跑了老远,依旧看不见尽头。

    身后传来一阵“簌簌”声,她边跑边回头看去,一条碗口粗的毒蛇,正吐血信子游移过来。

    苏小小惊慌失措,脚下一个踉跄,扑在了地上。

    眼看毒蛇就要挨着脚尖,她慌忙护住即将临盆的肚子,站起了身。

    “娘亲……救我……”

    听见稚嫩的喊声,苏小小慌忙看向四周,在一棵枫树下看到一个小女孩。

    孩子身上绑着黑色藤蔓,小脸儿煞白,口中溢出了鲜血。

    “妍儿……”

    苏小小呼喊一声,抱着肚子跑了过去。蹲下身就要替妍儿解开绳子,可是挨近了才看清,那绳子竟是一条黑蛇!

    她一把抓住黑蛇扔到一边,紧紧抱住了妍儿,

    “妍儿不怕,娘亲在。”

    妍儿大声哭泣,手指着旁边,“爹爹,娘亲,救爹爹。”

    苏小小转头看过去,那黑蛇竟瞬间变成巨蟒,缠在一个男人身上。

    月影中,男人一身血色红袍,披散的头发长到了小腿,明明没有风,发稍却在微微飘动。他低垂着头,隐约看见面色苍白如纸。

    “夫君……”

    苏小小瞬间泪奔,顾不得妍儿,也顾不得肚子里的孩子,朝男子狂奔过去。

    似乎听到她的呼喊,男子抬起了头,暗红色的眼眸里满是焦急,

    “快走!”

    这一声似乎惊扰到巨蟒,一甩尾巴,直冲苏小小张开血盆大口……

    一瞬间,苏小小猛然惊醒。

    天刚蒙蒙亮,还看不太清,伸手打开台灯,屋里才弥漫起暖黄色的光。

    屋子不大,一张床,一组衣柜,一张书桌满满当当。家具有些旧了,书桌边角上有点斑驳,旁边靠着一把吉他。

    她缓了口气,拿过闹钟看了一眼,起身走进了洗手间。

    妍儿是谁?那个男人又是谁?

    其实,这梦她做过不止一次。说是好梦,梦里的场景太诡异。

    说是噩梦……那个红袍男人真他娘的帅!

    苏小小一边洗脸,一边想,想了半天,下了个结论:电影看多了!

    抹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要说,长的还不错,柳叶儿似的眉,杏核似的眼,殷桃小口一点点。

    可惜柳叶没时间修,长成了杂草,杏核就别提了,肿成了核桃。

    岁月不饶人,哪还有当年校花的影子。要不是锁骨上一朵桃花形的胎记,扔人堆儿里,肯定就找不着了。

    正自我感叹着,听见厨房传出了两声咳嗽,

    “咳,咳,小小,吃饭了。”

    “来了,妈。”

    擦了把脸,苏小小走进厨房,拿起碗,帮苏母盛了碗粥,

    “妈,您坐。”

    苏母头发花白,脸色蜡黄,眼角皱纹很深,坐下的时候手扶着桌子,看得出来身体不太好。

    她剥了一个鸡蛋,放到了苏小小面前,

    “小小啊,你张姨说,她朋友弟弟的同事三姑家有个男孩子,人品不错,你要不要见见?”

    对这些话,苏小小早听习惯了,给她妈也剥了个鸡蛋,

    “妈,我还不想嫁……”

    “不嫁怎么行?过了年都三十三了,我的天,生孩子都是大龄产妇了。”

    苏母瞪她一眼,随后叹了口气,眼里含上了泪,

    “你说,是不是妈拖累你了,啊?要不是妈得了这个病,你就不用这么辛苦……”

    “欸,妈,妈,别,别这样。”

    苏小小急忙抽出一张纸巾,给她妈擦擦眼泪,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是宝,不是包袱,怎么会拖累我。”

    “可是……唉……”

    苏母接着叹气,“可是妈的病……”

    “妈,您快说说,张阿姨家朋友的同事……家孩子多大了,什么学历,长的怎么样?”

    “他呀”

    看她有兴趣,苏母顿时露出了笑容,

    “他比你大两岁,听说工作也不错,就是……”

    莫非还有难言之隐?苏小小正喝着粥,抬起了头,

    “就是什么,您说。”

    她一八零后大龄剩女,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苏母犹豫半天,才开了口,

    “他带着个孩子,是个男孩,五岁了。”

    “啊?”

    这个着实让苏小小意外,准备凑合没问题,但当人家后娘就有点……

    “妈,咱能不能再找合适的?”

    “小小啊,”

    苏母又带了哭腔,“你都三十三了,再过两年连孩子都生不……”

    “停。”

    苏小小急忙叫停,外带陪着笑脸,

    “有孩子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见……我见……呵呵……”

    干巴巴笑了两声,埋头喝起了粥。

    听见这话,苏母可兴奋了,饭也不吃,拿起电话就要约时间。

    苏小小也不拦她,几口喝完粥,回房拿出白衬衣和黑西裤,边往身上穿,边探出了头,

    “妈,别忘了下午要做透析,您好好休息。”

    穿好衣服,提起外套和包就往外走,“我走了,下午四点回来陪您去医院。”

    现在,苏母可没时间搭理她,“喂……张姐啊,那个小顾还能联系的上吗?”

    见母亲这么忙,苏小小没打扰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天还有点早,微风分外凉爽,苏小小一边打着哈欠,套上西装外套,又拿皮筋绑住了齐肩黑发,等在了公交车站牌下。

    公交车来的时候,还没几个人,她坐在最后一排,闭上眼睛又眯了一觉。

    不是她睡不够,而是太累了。

    大学毕业以后,她找了个小公司上班,专业学的不太好,一直都是个小职员。

    本来养活自己没什么问题,可是母亲得了尿毒症,每个星期两次血液透析,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每天除了朝九晚五,又找了一份兼职,到深夜十二点才下班,回家后差不多就两点了。

    也不怪她没男朋友,每天像个陀螺一样忙地团团转,有停下来的时间,宁愿躺平一会儿。

    “欸,大姐,到站了。”

    苏小小头一歪,差点儿躺座位上,心想谁是大姐啊。

    睁开眼,见司机师傅白白净净,大概二十岁多一点儿,心里的气儿瞬间就没了,人家没喊阿姨已经够给面子的了。

    “谢谢啊”

    道了声谢,抓起包下了车,走进了公司。

    又眯了一觉,精神多了,苏小小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

    昨天的工作还没做完,打开电脑,找到文件,塞进打印机里一张白纸。

    听着打印机嗖嗖声,面前多了一杯咖啡,勾着杯耳的手指干净修长,她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端起咖啡杯,靠在了椅背上,“谢了,子阳,大早上喝咖啡,我也是天上人间独一份儿了。”

    李子阳是她的同学,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甚至大学四年,一直在一个学校,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他一身职业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长的挺帅,靠在办公桌上,打量她几眼,

    “你还知道?黑眼圈儿满脸都是,再这样下去,小心嫁不出去。“

    大咧咧笑了笑,苏小小喝了口咖啡,“是啊,是啊,脑门儿上画个月牙,我就是包公了,谁敢娶我,狗头铡伺候着。”

    “哈哈……”

    被这句话逗得忍不住笑,李子阳推推眼镜,叹了口气,神色认真起来,

    “小小,你就没想过找个男朋友,帮你分担分担?”

    喝了两口咖啡,苏小小把杯子放在桌上,摇了摇头,

    “唉……还是你说得对,就我这包公脸,谁要我啊。”

    “我……”

    李子阳站直身子,想说些什么,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看了眼号码,走到了旁边。

    文件一张一张打印完了,苏小小看看手表,正好到上班时间,整整齐齐的摞起来正要送到经理办公室。后面传过来一阵“哒哒”的高跟鞋声,接着肩膀被拍了一把,

    “宝贝儿,来的真早。”

    被她这一拍,苏小小又坐进了椅子里,看着面前的烈焰红唇大波浪,扬起了嘴角,

    “思雅,今儿不错,没迟到。”

    “哼!这破公司,老娘我早就不想呆了。”

    秦思雅一扭细腰,半个屁/股坐上了办公桌,她瞥了眼子阳的方向,弯下腰,小声八卦,

    “宝贝儿,子阳是不是看上你了?听说,经理要换人了,十有八九就是他,这可是潜力股,你可得抓紧了。”

    苏小小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秦思雅疑惑。

    把屁股下面的凳子往前挪了挪,苏小小压低着声音,

    “太熟,下不了口。”

    说完,她抱着文件就要起身,又被秦思雅一把拍了回去,

    “别走,我还有件事。”

    她家里条件好,来这里工作就是为了体验生活,上不上班无所谓,八卦特别多。

    但是苏小小不行啊,还得挣钱养家,拍拍她的脸,“美女,我先去送文件,待会再听……”

    “不行!”

    秦思雅一跺脚,把她拽了回来,

    “你知不知道,陈璐回国了。她打电话让我通知你,周六去参加同学聚会。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她就老想夺你校花的名号,我看这次,是专门针对你来的。我的傻小小,快想想对策吧。”

    一口气说完,秦思雅呼出一口浊气,

    “你说,咱们怎么办?”

    苏小小站起身,一脸无所谓,“我不去不就行了。”

    “凭什么?咱们……”

    “行,下班再商量”

    知道秦思雅意犹未尽,可是老板已经进了屋,正事要紧,苏小小抱着文件就要走。

    这时候,手机响了。

    看一眼号码是她妈,想着要不要挂断,怀里一轻,文件被秦思雅接了过去,

    “我帮你去送,快接电话。”

    一甩长发,秦思雅扭着腰走了。

    有了空闲,苏小小急忙接通电话,“喂,妈,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小小啊,你张姨说,男方那边回话了,什么时候见面都成,中午也成,晚上也成,越早越好。”

    “这么急?妈,我中午没空…”

    “那就晚上,时间比较长,能好好了解了解。”

    “可是,我晚上……”

    “妈知道你忙,要不是妈的病……这样,你家告诉妈,你在哪家饭店打工,我让他去找你。“

    “别!”

    苏小小一慌,手机差点儿掉地上。

    她其实是在酒吧做驻唱歌手,环境乱是乱了点儿,钱挣得多。不过,她不敢让母亲知道,

    “妈,那多不礼貌,我请个假。”

    “这才对嘛,我这就通知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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