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巳时三刻,邺城最大的商业街上鞭炮齐鸣,彩带纷飞,人潮涌动,车水马龙,身着一身红色锦缎长袍(内有加棉小袄)的松鹤堂黎老板言笑晏晏的站在药店门口招待宾

    黎老板肤白貌美,腰细腿长,年少多金,又长袖善舞,惹的前来道喜以及围观的一众大老爷们牙齿酸疼

    胡县令也来了,刚下轿黎炀便迎了出去

    “不知县令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赎罪”,黎炀冲胡县令拱手做了个揖,只是身体还未弯下去,便被胡县令扶了起来

    “哪里哪里,黎老弟气了,听闻松鹤堂开业大酬宾,前三天问诊诊金全免,药费也打折,如此惠民利民之事,本官怎能不亲自前来表示感谢”,言罢望向松鹤堂门前挂的两块牌匾

    “但愿世间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好字,好字!”,胡县令拉着黎炀在牌匾前停顿片刻,不住口的夸赞

    黎炀心下暗笑,若皇帝知道你夸的是个朝廷钦犯的字,不知道会不会诛你九族

    “哪里哪里,药店门口随处可见,县令大人过誉了,里边请,里边请”

    黎炀正准备引胡县令往内走去,门口又传来了喧闹声,扭头看去,霍,老熟人啊,只是这么近还要坐轿子,排场不小还是腿脚不便?

    “刘员外也来了,今日得县令大人与员外爷二位贵,真是令蔽店蓬荜生辉啊”,黎炀松开胡县令的胳膊转身去迎刘员外

    “黎公子气了,黎公子外公是刺史大人的救命恩人,想必松鹤堂也定是医者仁心,妙手回春啊,如今松鹤堂开到了邺城,老夫怎能不前来道贺顺便讨杯水酒喝呢?”,说罢便冲后方仆从招了招手,立即便有十二名仆从抬着六个扎着红绸的大箱子鱼贯进入松鹤堂

    “员外爷真是太气了,这叫小辈如何敢当”,黎炀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黎老板不要跟老夫气”

    刘员外边气边上下打量黎炀,面上堆着和善笑意,心下却暗惊,果然是那日城门口那少年,还好当时自己痛快的将周管事放走了,不然岂不是得罪了刺史面前的红人?

    “那便多谢员外爷厚爱了,日后晚辈定当亲自登门拜谢”,言罢黎炀也不动,只笑眯眯的站那任由刘员外打量

    双方均默契的没有提及那日之事,黎炀猜测刘员外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干下的好事,否则不会等到今天才登门,要知道,黎炀认了周管事外甥做义弟的事可是已经传遍了定安城,他不信刘员外没有提前打听到,那个曾在自己府中做伴读的少年,如今已一跃成为人们口中的“念公子”

    刘员外尴尬的收回目光,又同胡县令套了一番,便随黎炀一同入了内

    黎炀照例向二人讲解了一番药店的构造和理念,引得二人不住夸奖真是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啊

    又接待了几波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后,黎炀便引着众人去了不远处的飞龙居

    飞龙居是邺城最大的酒楼,主打海鲜类,当地菜也有,因海鲜在西北并不算普遍,因此飞龙居自打开业,便成了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们竞相追捧的场所,菜品喜不喜欢另说,但请摆宴一定要在飞龙居,不然显得自己没面

    飞龙居也确实对得起众人对它的追捧,不仅装修奢华大气,菜色也是对的起它的价钱的

    黎炀早早便包下了整座酒楼,一楼大厅都是松鹤堂附近的商户以及居民,来人地盘做生意,自然要提前搞好邻里关系,邀请的时候便已言明每户均可到场三人,且酒水管够,因此一楼大厅全是拖家带口的普通商户和百姓,还有孩童在席间穿梭奔跑,热闹如菜市场

    二楼雅间坐着胡县令,刘员外,县衙,以及当地商会和医药协会的一些官员,均是提前邀请好的

    一桌十几个人,除了胡县令和刘员外,黎炀都是第一次见,目前只能勉强记住姓氏和职位,但好在他最小,只需要称呼某世伯,某兄即可,众人落坐后,黎炀便吩咐小二上酒菜

    一楼准备的是岁寒堂,此酒浓香扑鼻,即使到不了令人闻香下马的程度,坛盖一开也是引来众人一阵惊艳,且此酒入口绵柔,后劲不大,可以有效预防有人醉酒失态

    二楼准备的是菊花秋,这可不是单纯的菊花泡酒,而是用菊花,小麦,高粱,玉米,大米,糯米等为基础原料酿造,酿成后再加入萃取后的菊花,桑葚,槐米精华,闻之有如清风拂面,虽身处寒冬,心却如沉浸于秋风之中舒畅惬意

    因都自诩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灌酒拼酒之类的行为是不方便做的,面对好酒,想多饮几杯又不好意思,只好借着互相敬酒来掩饰,于是开席不久,桌上便你来我往,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身为主人的黎炀更是被多次点名,但他无所谓,他面前的这壶酒是提前让小二兑了水的,虽然喝着也有酒味,但度数和口感均和rio差不多,黎炀表示,rio我ok啊,于是便来者不拒,一轮过后,又举杯主动挨个敬了回去,一时引得众人感叹,黎老板真是天生海量

    酒过三巡之后,桌上的氛围已经热火朝天,聊天的尺度也越来越大

    “要说咱这邺城啊,论医术高明,谁都比不上王御医啊”,一中年男子突然抬高声调,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黎炀记得此人姓张,是松鹤堂开业前邺城最大药店敬安堂的老板,但这个御医是谁?黎炀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

    “张老板说笑了,老朽只是略通医理,谈不上高明,而且老朽已辞官多年,张老板就不要再取笑老朽了”

    说话的是一名年约六旬的老人,须发尽白,面上沟壑深深浅浅,看起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此时听到自己被提及,更是满脸的不耐烦

    黎炀记得这老伯自我介绍是上善堂老板,还是邺城医药协会的副会长

    “王御医太谦虚了,谁不知道您老是员外府的专用大夫,上善堂这些年全靠员外爷养着,也不知道上善堂到底有何过人之处,不若王御医说出来,也好让我等学习学习?”,姓张的看到了王御医皱的能夹死蚊子的眉头,反而更加得意

    黎炀心说,这喝的是酒啊,怎么一股酸味呢?再看众人,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心下暗道:这个刘府御用大夫有故事

    “张老板说的是,老夫醉心医理,不善经营,这些年确实全靠员外爷抬爱,上善堂才得以维持至今,在此老朽借黎老板的宴席向员外爷致谢了”,说着便举起酒杯,也不抬袖遮掩,直接仰头一饮而尽,哐当一声把酒杯放到桌上,颇有一醉解千愁的意思

    “哪里哪里,王大夫医术高明,这些年刘府得王大夫悉心照料,是老夫该感谢王大夫才对”,刘员外说着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何况,当年老夫在京城为官之时便与王大夫相交甚笃,辞官后,老夫归乡,没想到王大夫也来邺城安了家,这缘分当真妙不可言啊”

    众人一脸牙酸,两个糟老头子之间的缘分,他们不是很想体会

    黎炀疑心自己听错了,因为随着刘员外话落,他似乎听到了两声冷哼,一声来自张老板,另一声,似乎来自王御医?难道这妙不可言的缘分竟是单箭头?

    “原来是因为王御医医术精湛,在下还以为是因为二位的公子私交甚好,员外爷才对上善堂格外青眼的呢,说起来,不知道王公子的腿好了没?如今王公子在家养伤,出不得门,这邺城大街上可是少了一道风采啊”,张老板一脸不屑,满意的看到在坐已经有人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黎炀心道这是个愣头青加搅屎棍啊,不错,可以关注一下,然后便疑惑的看向胡县令

    胡县令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对黎炀道:“赌输了钱想赖账,被揍断了腿”

    黎炀恍然

    “张老板如此关心小儿,老夫感激不尽,说起来,老夫想起令尊也在家养病,不知病情好转了没?”,王御医冷眼看着张老板,你问候我儿子,我就问候你爹!眼见对方脸色青红交加,变幻莫测,不由冷哼一声,端起酒杯自斟自饮,不再理会这蠢货

    黎炀再次疑惑的望向胡县令

    胡县令再次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声音压的更低对黎炀道:“马上风”

    黎炀:……

    “都说同行是冤家,没想到咱们邺城医药行业的同行之间竟如此互相关爱,这和诸位前辈的高风亮节,以及县令大人治县有方不无关系,真是令晚辈感动不已”,黎炀顿了顿,等待众人消化这明晃晃的大瞎话

    “晚辈初来乍到难免有不懂或不周到地方,在此提前给各位前辈赔罪了”,言罢干了一杯酒,颇有豪气干云的气势

    “好!黎老板年少有为,为人也爽朗大气,在下佩服,这杯酒,我陪你喝!”,说话的是商会的总商,姓彭,四十左右,留着络腮胡,皮肤黝黑粗糙,声音洪亮,比起文邹邹的商会总商,看起来更像个走江湖的刀

    有了一人应和,其他人也纷纷拿起酒杯,佩服佩服,感谢感谢的又喝了一圈,就此揭过了王家儿子,张家老子的那一茬

    王御医似有愁肠百转,也不怎么说话,只闷头喝酒,不一会便趴到了桌上人事不知,刘员外借口送王御医回家趁势离了席

    这二人离席后黎炀借口去一楼敬酒也离开了

    下楼过程中遇到了一直守在楼梯边的萧沐云,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后,萧沐云转身离去

    楼上众人见二人离去,也纷纷冷下笑脸,本就不是相处融洽的一群人,都在邺城混了这么多年,谁跟谁还没点过节,今日前来捧场无非是碍于黎炀背后的张刺史,否则他一个来抢生意的小屁孩,只怕松鹤堂刚开业就会有人去砸店

    “我说县令大人,您这可就太不地道了,这些年咱们可没少为县衙出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如今这是要抛弃兄弟们,抱上刺史大人这条大腿了?”,张老板阴阳怪气的问道

    胡县令面上有些挂不住,这些年这些人基本都给自己上过供,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这人却故意说成是为县衙效力,这是在故意寒碜自己呢

    “张老板这是作甚,黎老板的药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较诸位的设施好,效率高,诸位不应视其为对手,而应以其为榜样,努力提高自己才对,有钱一起赚,没必要非得分个谁高谁低嘛”,胡县令按下心头烦躁,勉强挤出个笑脸

    “哦?看来县令大人果然如传闻那般欢迎黎老板的到来啊,只是,在下听闻,刺史大人的大腿可不是那么好抱的,县令大人可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姓张的语气意味深长,胡县令恨的牙痒痒,这姓张的长年占据邺城医药生意第一的位置,恣意骄纵惯了,说话越来越不管不顾,他早就看这姓张的不顺眼,奈何最近事情太多,还没找到机会收拾他,如今黎炀的到来势必给他极大的冲击,正好让他吃点苦头

    “张老板所言甚是,试问这定州的九个县令,哪个不希望得到刺史大人青眼呢?”,胡县令后背靠向椅背,姿态落落大方,老子就是想巴结刺史,你怎么着吧?

    “既然县令大人已有决定,我等也无力改变,只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这些老伙计也是要活下去的”,张老板话说的咬牙切齿,内心不甘可见一斑

    众人一时都沉默下来,这二人话说的明白,县令不会干涉松鹤堂的运营,甚至还很支持,而张老板是想要搞垮松鹤堂的,那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冷眼旁观,等着坐收渔翁之利?还是跟着县令一起去抱刺史大腿?亦或者配合张老板搞垮松鹤堂?每一样都有利又有弊,难以抉择

    彭总商冷眼旁观众人算计的嘴脸,内心一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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