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漆之的弟弟妹妹灵力微弱, 形成灵智不久,原本是可以开口说话的,但是现在衰弱得厉害, 只能向尤星越传递情绪。
舒缓的, 轻柔的情绪。
严复白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严漆之,而严漆之也用自己的本体保护着两个脆弱的器灵, 尽管严漆之已经拼尽全力, 但是两个小首饰盒的器灵还是很虚弱。
器物并非天生有魂魄, 要在漫长的岁月中,与其他有魂魄的生灵接触,才有可能诞生出灵智。
而弱小的器灵魂魄并不全, 所以在彻底修炼出人形之前,需要保持与生灵的联系, 否则会逐渐消逝。
所以严漆之毫不犹豫地将两个小器灵托付给尤星越,他知道自己未必能保得住弟弟妹妹。
尤星越托着两个小漆盒, 他抽出一部分线的力量融入灵力,缓慢滋养着孱弱的器灵:“我一定会给他们找到最合适的有缘人。”
“对了,”严漆之收拾心情, “那只狐妖在什么地方?”
尤星越道:“妖界禁止带凡人入内,狐妖触犯了规矩,已经被拖出去问罪了。正好, 你与他是有什么恩怨吗?”
禁止妖怪将人类带入妖界可是大妖们一起制定下的规矩,狐妖到底为了什么东西, 敢违背规矩?
这可是妖界, 死了之后大妖们还能去地狱里与鬼王们打招呼, 那可真是从生到死都没好日子。
严漆之咬牙冷笑道:“我跟他没什么恩怨。您知道, 器灵们多少有些特殊的本事, 而我……”
严漆之犹豫片刻:“我能点银成金,那些变出来的金子还有一些很微弱的灵力。当年严家用这金子和妖怪们交换一些别的东西,攒下了不少的家底。”
尤星越都惊住了,他下意识看向时无宴。
时无宴道:“修为精深,可以凭空变出实物,点石成金不算稀奇。”
所以对于大妖来说,金银当真是没有用处的东西,他们也不会无端变一些金银扰乱小妖们的生活。但对于小妖怪们来说,金银依然是好东西。
毕竟妖市上,妖怪们日常所需的食物衣服等东西都可以用金银购买。
见尤星越吃惊,严漆之知道尤星越误会了,解释道:“两百年变才能变一两金子。”
严漆之知道不留客的老板身份非凡,是看不上自己那点东西的。
尤星越:“……”
严漆之生气道:“那狐妖是我旧友的朋友,当年严家落难,我和严复白九死一生投奔旧友,没想到旧友转手出卖了我们,将我们扔给狐妖。”
严漆之厌恶道:“那狐妖精明归精明,却十分地没有见识!他竟然以为点石成金是法术,非要我将法术教给他。我辩解了无数遍,这就是一种能力,我教不了他,他也学不会。”
器灵们虽然孱弱,却大部分都有“金手指”——例如紫檀作为发簪,能使头发乌黑柔顺,超薄作为电脑,网速极快还能顺着信号到处跑。
金蟾和貔貅都是招财的灵物,不必多说。
戚知雨和屠龙同为刀灵,只要器灵存在,便不会生锈,且锋利异常。
灼灼作为小马,虽然不能一日千里,却有接引阴魂的本事,这与秦飞眠母亲的寄托脱不开关系。
至于兰茵……兰茵尤其擅长结界之术。
器灵们的本事多种多样,往往与自己的作用有关。
这很像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因为器灵们刚诞生出灵智的时候难以移动,作为器物又有被更新换代的危险,所以会生出一些本事,确保自己可以留在主人手边。
而器灵们的本事就是一种特殊能力,很多器灵自己也搞不清原理,如果问起来,只能说一句:“不知道啊,我就是知道要怎么做。”
严漆之也一样,他就是会,却不能教,因为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尤星越道:“难怪他要冒着风险带你来妖界。”
精明的狐狸也未必有长远的眼光,狐妖一时贪婪,将严复白和严漆之带到了妖界,也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严漆之道:“老板,你们要怎么处置那只狐妖?”
尤星越道:“可能扒皮抽个筋吧。”
严漆之狠狠道:“我一定要亲眼看到,方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说这话时,严漆之和严复白手腕上的黑线骤然一亮。
时无宴道:“你既然想去看,一会儿去和办事处的管理说一声便可。狐妖受刑,等三日后你们养好身体,到时候我们会送你们出去。”
严漆之用力点头:“大恩不言谢,他日我必结草衔环,挟恩图报!”
尤星越轻抚两个懵懂的器灵,他头都不抬道:“挟恩图报是贬义词。”
严漆之:“……哦。”
……
安置了严漆之和严复白,尤星越将两个小器灵带回了客栈。他体内有线的力量,能维持器灵的魂魄。
回到客栈之后,尤星越捧着两个小器灵,感觉两个柔软的魂魄逐渐稳固,才轻轻放下漆盒本体。
弟弟已经能说话了,器灵贴了贴尤星越的手背:“谢谢。”
尤星越笑了笑:“不客气。”
弟弟鼓足勇气道:“可以把妹妹放进来吗?”
尤星越一愣,欣然点头:“当然可以啊。”
他打开弟弟的本体,将妹妹放进去。
弟弟道:“我也是哥哥,我也会保护妹妹。”
在尤星越的视线里,作为哥哥的器灵一下包住了还不能说话的妹妹。
尤星越眼神柔软下来,将两个器灵放在包里,盖住客栈里的灯光,好让两个提心吊胆了许久的小器灵好好休息。
这间上房分为内外两间,月亮门后是卧室,内外间用珠帘做了隔断。
尤星越撩开珠帘去浴室洗澡,他洗完出来,时无宴正好回来。
尤星越头发还是湿的,发尾的水滴落在睡衣衣领上,印出一个小小的湿痕,尤星越一边擦头发一边道:“回来了?”
时无宴关上门,撩开珠帘走进内间:“嗯,刷子已经送回去了,她也收了你送的谢礼。”
尤星越感觉擦得差不多了,放下毛巾:“那就好。凤凰毛虽然不沾灰尘,但是毕竟扫过漆器了,恐怕不能用来沾香粉了。”
尤星越坐在软榻上,他微微侧身,看了眼外间的包——很好,没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尤星越向时无宴伸出手,笑吟吟道:“你怎么站那么远?不是说要教我袖里乾坤的法术吗?”
尤星越来的时候就没打算干好事,带来的睡衣是衬衫的款式,长袖冰丝,在还有些燥热的妖界初秋穿正好。
冰丝光滑有垂感,虽然是衬衫款式,但是材质注定睡衣不会有什么版型,翻领很暧昧地扣在锁骨下,柔软的布料也柔化了尤星越。他原本是温和的,现在却是柔软的。
这是一种很亲密的,不向外人展露的柔软,带着点隐秘的暧昧。
时无宴原地静了片刻,落下了珠帘后的锦缎帘子,将整个内间都封闭在结界之内,做完这一切,时无宴抬步走到尤星越身边。
尤星越仰起头,他戴着金属细边的眼镜:“我还特别换了一身有袖子的衣服。”
时无宴停住脚步,一时有些不确定。
星越好像是认真要学?
兴许是他想多了……因为动情,故而有欲,因为有欲,所以将自己的欲求强加在星越身上。
时无宴道:“袖里乾坤分为许多种。装死物是最简单的一种,星越今晚一定能学会。”
他教的认真,尤星越收起其他心思,专心学习。
其实对于尤星越而言,最大的难点并不是领悟法术如何施展,而是学会用线的力量替代灵力。
尤星越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又一次失败后,尤星越若有所思道:“我是不是太拘泥于线的形式了?”
和灵力不同,线天生就是有形状的,是一个拉长的条状物。但是线又可以溶于尤星越的身体,那就证明线的形状可以改变。
时无宴道:“因为在星越眼中,线就是线,想要改变一种根深蒂固的认知,总是很难的事。”
尤星越豁然开朗:“对,我为什么总觉得它一定要是线呢?”
尤星越指尖聚起一点线的力量,在袖口画出时无宴教的阵法,这一次,他感觉成功了。
尤星越将珍珠手串放进袖子里,他惊喜片刻:“成功了!”
时无宴展颜:“星越好聪明。”
尤星越一下弯腰捂住时无宴的眼睛:“你闭上眼睛不要看!”
时无宴一怔,随即顺从地闭上眼睛:“嗯。”
尤星越深吸一口气,从行李箱里取出之前就准备好香囊,站在时无宴面前:“手伸出来。”
时无宴闭着眼睛,微微歪头,将手摊开:“可以睁眼了吗?”
“可以。”
得到允许,时无宴睁开眼睛,只见一片翻飞的星星蝶贝从一只如意纹的香囊里倒出来。
哗啦——
蝶贝碰在一起,响起清脆的声音,这些蝶贝全都是星星的形状,在灯光下折射出曼妙的彩色。
尤星越笑得眉眼弯弯:“你上次说喜欢星星。”
时无宴眼睛微微睁大。
尤星越握住时无宴的手指:“喜欢我不够,我想请你喜欢这个世界,喜欢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样子。”
尤星越道:“要不止喜欢我,但要最喜欢我。”
时无宴是轮回是鬼神,是生死之神,世人口中流传着的都是往复之名。但从时无宴告诉尤星越真名的那一刻,尤星越牵挂的就是活生生的时无宴。
人类的肌肤温热柔软,一如当初将他从沉睡中唤醒的触感。
时无宴仰头,轻轻靠近尤星越。
他呼吸有些急促,轻声道:“星越。”
“教我爱欲。”
红尘多情愫,他学的还不够多。
哗啦,捧在手心的蝶贝落了一地,蹦蹦跳跳地躲进了地毯,床底。
如果打扫不用心,也许下一个住客会发现一枚闪着光的星星蝶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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