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姜转回头，顶着灼灼目光，面上镇定，笑着开口道：“对，这是我家姑娘制造的，我是她的徒弟。”
顾承还要再说什么，此刻被江姜的话一堵，也不便再开口，垂了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尚书看了眼登记的文书信息，九州商会？是那个有思羽先生的商会？
他迟疑开口：“你说的姑娘，可是思羽先生？”
思羽从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自然是不知道他的性别，只是众人都下意识以为能有如此巧思造出青霉素和水泥的人，应当是位男子，就算不是，尊称为先生也不为过。
江姜硬着头皮点头，“是，我师父是思羽。”
此时，众人看莲灯的眼神与方才见着惊奇之物时的震惊又不一样了，隐隐带着正当如此的豁然以及敬意。
出自思羽先生之手的莲灯，这意味又不一样了，可惜，这莲灯并不在此次的比选名录之内。
眼前的姑娘手捧莲灯，烛火灭而日光起，莲灯在日光下依旧光彩熠熠，她面色微红，长睫轻颤，似是在为自己的师父激动。
裴淮想起自己放在书房的魔方和拼图，幼时她便有这般巧思，如今拜在思羽先生门下，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难怪那晚提起思羽先生之事，她总有诸多疑问，原来是她的师父。
江姜站在原地莫名心虚，面上强自镇定，她不过想当一个幕后咸鱼，偶尔来了兴致，动动手发家致富，从未想过置身于人前，受万人瞩目。
功成名就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期待与责任，那是世人加在你身上的，她还达不到到身负期望而无动于衷随性而为的境界。
所以名声对她来说只是负累。
她的想法，顾叔是知道的啊，今日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事儿，差点暴露她的身份。
好在，她的话并未有人怀疑，一来思羽先生确实是在九州商会，二来，江姜年纪尚轻，没有人会觉得她便是思羽。
裴淮开口问：“江姑娘，这盏灯用的材质是什么？”
“它叫琉璃，是我……我师父研制出来的新材料。”江姜轻咳一声，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裴淮出声询问：“可否让我看看？”
此次参选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琉璃在众人眼前惊艳亮相，江姜自然不会拒绝，捧着琉璃放到裴淮手中。
裴淮接过琉璃，上方还有着淡淡的温度，是方才灯火点亮时留下的余温，等温度渐消，触手便是如玉的温凉。
他将琉璃放到眼前细细打量，视线透过剔透的琉璃落在对面的江姜身上，微风吹过她绣着雏菊的青色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浅浅的漂亮弧线。
裴淮看完，琉璃便被送到两位尚书眼前，他们分别瞧过，眼底是掩不住的惊叹，其余商户的眼也是眨也不眨地随着琉璃移动，半分舍不得移开。
见到众人的模样，江姜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她回身朝顾叔得意地挑眉。
顾承此时面上并不见异色，见到江姜的眼神，抬头对她笑了笑。
任务一旦完成，江姜便有些意兴阑珊，站在原地神思有些发散地等着其他人将手中的琉璃莲灯都看了一遍。
她发着呆，目光便有些茫然地看向不远处的裴淮，她眨眨眼，觉得这人的手真好看，骨节分明，色如冷玉。
察觉到江姜的视线，正握笔在册子上记录的裴淮动作微微一顿，继而又平静地落笔。
众人都看过一圈，但因为正在比选并未有人说什么，江姜也不在意，等到有人上前引导他们出去，她便接过琉璃和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布料，从善如流地走了出去。
刚走出望春园，江姜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低声道：“顾叔，方才你差点说漏嘴了。”
顾叔眼底晦暗一瞬，随即笑道：“姑娘，这可是承认身份的好机会，难道你打算只让司羽成为世人眼中一个虚无的名称？”
江姜想了想，无所谓道：“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顾叔笑笑，先一步上了小六牵来的马车。
五天时间一过，比选结果便贴在了工部门外的公告栏上，九州商会的布料并未入选。
听着小六看完公告回来告知的结果，房间内的人都不意外。
布料虽未入选，但工部的人这段时日也在与他们交涉，打算用琉璃莲灯取代佛楼主殿的灯盏。更何况在那日比选会之后，也有不少商户私下联系他们寻求合作，琉璃已然在大兴朝宣扬开来。
他们的目的已然达成，至少是江姜以为的目的。
江姜撑着脑袋，右手指尖推着一粒花生，在桌面上滚来滚去，“比选会结束了，什么时候回上江？”
京都人太多了，似乎也没什么意思，当然，除了她找到了“儿时的玩伴”之外，或许，走之前可以去问问裴淮苏凌如何了。
吴行舟并未提回上江的事，“为了赶上明年给太后贺寿，陛下给出的佛楼竣工期限提前了两个月。”
所以？江姜困惑地眨眨眼。
“为了加快进度，工部正在招揽精通算术的人。”吴行舟看向江姜，触及她明亮的眼眸，他移开视线，“我推荐了你。”
指尖的力度一时没掌握好，花生沿着桌面滴溜溜地滚了下去，江姜瞪大了眸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这辈子……哦不，是上辈子，最讨厌的便是数学。
她艰难开口：“工部同意了？”
“嗯，听闻你是司羽先生的弟子，他们觉得你很合适。”见江姜面色萎靡，生无可恋，吴行舟觉得有些好笑，但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唇角的弧度微平，“工部最近在与商会谈合作，事情未定之前，能交好便交好。”
江姜点点头，事已至此……她看向吴行舟，“你得付我工钱。”
数学荼毒的精神损失费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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