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声音随着距离变近愈发清晰。
听声音似乎是有三个人,裴淮与江姜悄悄走到近处,找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藏起来,观察着三人。
这三人瞧着站位,似乎是分成了两派,其中一人声音愤恨,微微喘息着,显然方才经历过一番激烈的运动,“你们居然还有胆子过来找我?”
他虽然说的是大兴朝的话,但细细听过去,口音有差异,能辨别出是域外的人。
对面那两人见他身上有着数道刀伤,眉头一蹙,沉声道:“你被人盯上了?”
“哼,不过区区大理寺,劝你们放我离开,否则要是将军知道了,合作的事情就没得谈了。”那人阴狠冷笑,满是倨傲。
另两人闻言,对视一眼,下一瞬忽然动手,乘那人没有防备之际,一刀封喉,鲜血喷溅,那人头颅滚落,面上的阴沉笑容还没来得及散去。
“xx将军怎么派了这么个草包来和我们做交易?怎么办,消息是不是已经泄露出去了。”
“先把尸体收拾了,回去禀告主子再说。”
“我也想见见你们主子,能带我一起去吗?”远处灌木林间传出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温子和随手拍了拍身上粘到的枯枝落叶,慢条斯理地向那两人走过去,那两人见形势不对,并不废话,转身就要逃,林间的黑暗中却忽然出现许多穿着黑甲的侍卫,眨眼间便将两人团团围住。
“怎么样?带我去吧,见面礼我都准备好了。”温子和隔空点点那两人,“就用你们俩如何?”
见被围住,两人也知道是中了埋伏,后槽牙一动,便要咬舌自尽。
此时裴淮身形一动,闪身到其中一人身前,利落地捏住那人的下颌,骨节分明的手微微一动,江姜便听到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颌。
原来他真的会武功。
另一人也被温子和制住,随即四周的侍卫上前将他们带到了一边。
“不是说让你先走吗?”温子和见裴淮还在此处,惊讶道。
“还有点事。”裴淮转身看向江姜藏身的地方。
“嗨。”见裴淮看着自己,江姜干笑两声,磨蹭着走了出来,“不好意思,我就是那点事儿。”
看样子,裴淮方才确实是在做任务,只是没想到,他一个工部侍郎,居然还有如此武力,还能被武力部门借调,方才那一手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干脆利落,果断狠绝,偏偏他神色半分未动。
她余光扫向被带走的那两人,他们身边还躺着一具被割了喉的尸体,体内的血像是被压抑了许久之后骤然打开那般,转瞬间浸满了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她不适地撇开眼,幼时手掌沾满鲜血的温热感又缠绕在心头,让她心间阵阵发紧,她抬头看向裴淮,声音不自觉变得喑哑,“我们能走了吗?”
裴淮视线随着江姜的目光而转,他沉默片刻,似是也想起什么,再出口,声音清越却缓,隐隐带了丝安抚之意,“等我拿个火把,有光会好一些。”
温子和目光在两人指尖逡巡,半晌眉梢微挑,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他抬手招了招,唤来一位侍卫,“言之,虽然有光两个人走也是极好,但是夜间山路崎岖,还是找个人带路吧。”
裴淮颔首,眼风淡淡扫过温子和,沉静的眉眼似是并未听懂温子和的言下之意。
温子和朝裴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去处理剩下的事情。
那侍卫得了上司眼色,远远地走在两人前方,只在必要的时候出声提醒,其他时候,就像是并未有这个人存在一般。
裴淮打着火把与江姜并肩走着,火光笼罩在两人身上,温暖又明亮。
等远离了那处,脑海中的画面感便不再那般强烈,江姜体内的话唠属性又在蠢蠢欲动了,她咳嗽一声,找了个话题道:“我听方才那位大人叫你言之,言之是你的字吗?”
“嗯。”
火光下带着暖意的薄唇刚刚掀起,便又恢复如初,江姜眼眸微微一眯,忽然想上前捏一捏,看那双形状极其完美的唇是不是就只能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
“裴大人,你之前说的任务就是这个?不过你为什么……和他们的装扮不一样?“江姜伸手点点前方穿黑甲的侍卫,岂止是不一样,完全是奇装异服好嘛,半点不像是管家办事儿的,瞧着倒是和被抓的那两人挺像的。
若不是认识裴淮,她这一眼看过去,准会把他们当成一伙儿。
裴淮脚步微微一停,转身看向江姜,“江姑娘,方才的事还请不要告知他人。”
江姜恍然,朝裴淮睇了一个我懂的眼神,秘密任务嘛,她还是有分寸的,“保证不说!”
“不过你方才卸下巴的动作太帅了,抽空能教我吗?”
江姜的语气中满是幼时的熟稔,裴淮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几日虽然没见过多少次,但江姜自觉有点摸懂裴淮的性子了。
言语冷淡,是因为他本就不爱说话,小时候的毛病了,她明白。
态度疏离,弟弟长大了嘛,总得有私人空间不是,总不能还像小时候那样天天腻在一起。
帮忙把顾叔放出来的事情,他嘴上说着帮不了忙,但是转头就去了大理寺将顾叔放了出来。
给他送去的吃食,他也是半点不剩。
想到这些,她恍惚间有了一种回到了幼时说话无所顾忌的状态,难免有些得寸进尺。
“哦,对了,匕首还给你。”这把匕首看着很是精巧,并不像是能在市面上买到的东西,江姜掏刀的动作一顿,莫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宝刀?要不还是研究一下再还?
她正犹豫间,未注意到脚下是一处下坡的地方,脚步落空,等双脚踩到地之时,左脚脚踝处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
裴淮回神,眉间一紧,忙上前蹲下,如竹节般修长的指尖覆在江姜脚踝处轻轻捏了捏,沉吟片刻道:“许是崴了脚,没伤着筋骨。”
他抬眸看了眼江姜,伸出手,问道:“江姑娘,能站起来吗?”
“我试试。”江姜把手递过去,试着站起身。
江姜的手与裴淮的相比,显得精致小巧,轻而易举就能握住,肌肤相接,传递着不同于自己的体温。
裴淮的手微微一僵,却是握着江姜的手并未松开,扶着她站起身。
江姜勉强走了两步,脚踝处肌肉拉扯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她想了想,另一只手也扶着裴淮,只单脚着地,原地跳了跳,自得地笑道:“走吧。”
身边的人却半晌没有向前走,江姜疑惑地抬头看向裴淮,只见裴淮淡淡叹了口气,将火把递给江姜,蹲下身背对着她,无奈道:“我背你。”
江姜看了看自己金鸡独立的姿势,又看了看黑洞洞的像是没有尽头的前路,果断地接受了裴淮的提议,“那就麻烦你啦,裴淮。”
身后的姑娘语气大大咧咧,背在身上却是娇娇软软,听见江姜不再叫自己裴大人,裴淮莫名有一丝愉悦,唇角不自觉地翘起一个弧度,在这暗林间与手中的火把一起点亮了这方小天地。
前方带路的侍卫原本偶尔还会开口提醒注意前方的道路,见身后的裴大人背起了姑娘,忙转身不敢再回头,八卦之魂熊熊燃起,火把都险些拿不稳,恨不得立刻回去向上司报告此间情况。
江姜一手拿着火把,另一只手半搭在裴淮颈前,“听说陛下此次以工部为主导修建佛楼,是因为工部提供了一份堪称完美的设计图纸,这份图纸是你画的吗?”
裴淮注意着脚下的路,闻言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又是只有一个字,江姜有些不满地拍拍裴淮的肩膀,“裴淮,要大胆的表达自己,别老是一两个字的往外蹦。”
眼前的人忽然轻笑一声,“方才只是在看路。”裴淮的声音里满是无奈,还有着方才笑意的余韵。
“哦。”江姜敷衍地应了一声,腹诽道:你不看路也这样。
“一会儿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记得提醒我把匕首还给你,不然这几天我不方便走路,就不能及时还给你了。”江姜忽然想起方才让她崴脚的罪魁祸首,向裴淮提醒道。
“你留着。”像是想起方才某人嫌弃他不会说话,裴淮微微一顿,又补充道:“这把匕首方便携带并且刀刃锋利,是锻造出来最合格的一把,你留着用来防身很适合。”
江姜一惊,“匕首是你锻造的?”
“嗯。”裴淮顿了顿,“是我锻造的。”
“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江姜赞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十年不见,你都成长为大兴朝第一……嗯,手艺人了。”
裴淮摇摇头,“我不是第一。”
他想了想,问道:“你听过司羽吗?他才是大兴朝的第一人。”
江姜一愣,“你认识她?”
裴淮淡淡一笑,“算是神交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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