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无面死了的事。”
“听说了,真没想到啊。”
……
喧嚣的城市里,各色的霓虹灯在人们的头顶上方闪烁着。
这是座繁华的城市。
街道上车流不息,轻型飞船一个又一个的从头顶飞过。
许多穿着打扮非常美丽的女人都站在街边派发着传单。
她们美艳动人,笑容甜美。
然而,仔细一看,这些女人的手腕上往往都有着用来识别身份的电子码,被深深的打在肉里。
这个城市,喧嚣声总是太多,所以,人们的声音很轻易的就会被掩埋在这里。
在街角垃圾角的一个小小的电视机里,正循环播放着一则新闻。
那电视的屏幕裂了一半,闪着刺眼的花屏。
“无面确认三日前已经身亡”的消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出现在电视机里。
就像是一个卡碟了的磁带。
“经过本台记者确认,无面已经在三日之前,因病死亡。”
“无面将军,为海格特国前第一将军,曾经在鹿角战役里获得了巨大的声望……”
那电视机播放了几次后,忽然卡顿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没了声音。
在这处垃圾角旁边,往前不到百米,有一个巨大广告牌。
广告牌上面播放着最新当红影星的广告,她举着一款新口味饮料,露出甜美的笑容,正用甜甜的声音推荐着。
最近,这个影星的广告已经传遍整个世界,几乎去哪里都能看见她那性感的身姿。
而在广告牌上那个光鲜亮丽的女明星下方——
有一个狭小,复古,甚至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的小酒摊静静的屹立在那。
这个小小的酒摊跟上面那个光鲜亮丽的女明星有些格格不入。
它的帘子非常破旧,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换了。
一股很浓很浓的酒气从里面飘出来,喧嚣声很远就能听得见。
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社会地位很高的人,因为这是附近最便宜的一家酒摊。
有不少贫穷的人,或者是没什么钱的学生,都喜欢在这里解决自己的一顿饭,只不过因为便宜,所以这里的卫生不是非常能保证。
这里是地痞流氓经常出现的地方,也是城市里最边缘的角落,如果有人愿意来这里蹲几天的话,那么他们就可以在这里集齐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的神奇的人。
在这种酒摊上经常会出现喝的不知所以的醉汉,一个喝的满面通红的大叔正大着舌头说话。
他似乎有点喝多了。
“我说,无面那个家伙,真是死的让人完全想不到啊。”
“毕竟,十年前,我可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死法。”
“那时候,他可是个大英雄。”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酒嗝,又将另一杯酒灌到了自己的嗓子里。
“大叔,你这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无面还厉害?就他?”旁边一个年轻人转过头来笑着说道,“现在比他厉害的人,可多了去了。”
“没错,无面这个名字,我都多少年没听见了,要不是前段时间传出他死了的消息,我恐怕都没多少人还能记得他。”
“哎呀,大叔,你看一看最近的新闻,再听一听最近的消息,无面那个人,早就已经是老古董了。”
“鹿角战役以后,他还有什么好事传出来吗?”
“岂止是没什么好事?这次官方想给他留些面子,把他死了的消息压下去的吧,要不是小道消息流传的太广,恐怕官方最后也不能承认。”
周围的议论声纷纷,那个大叔有点喝多了,他摇了摇头,像是听不清周围的人都在说些什么。
“不一样,无面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这个大叔似乎是真的喝的有些多了,说话颠三倒四的。
“你们都没看过无面当时的样子。”他醉醺醺的说道,“当年,你们还小……”
“你们,都给我少说两句。”
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玫红色的裙子,脸上化着艳丽的浓妆。
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只不过,她的面相看着很凶。
“谁再敢多说一句,我这就把他踹出去,明天我就把他的腿打折,到时候,你们这群穷鬼就去地下医生那里接腿吧。”
她冷笑了一声。
“就是不知道,你们接完还是不是两条腿了。”
随着老板娘的威胁,摊子上面的人噤若寒蝉。
这老板娘在附近是出了名的。
玫瑰夫人十年前就在这里开店了,她可算得上是当地的地头蛇,她说要打断谁的腿,那么那个人的腿第二天就一定会断。
无面死亡的消息比较暧昧。
官方说法是病死,但是小道消息流传了很多版本。
实际上,有关于无面这个人的事情都比较特殊,而且这一点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早从十年之前就是了。
如果在摊子上面讨论的太多,被外面的巡逻机器人听见了,那么就很容易给酒摊招惹上一些事。
玫瑰夫人冷着脸刷着上一个人的杯子,也不管干不干净,就递给了下一个人。
底下的客人们在安静了一会后,又重新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敢打赌,她最近肯定是被她之前的那个男人给甩了,所以脾气才这么暴躁。”
“那也不一定,她上个男人不是被她沉江了吗?不知道死的是谁呢。”
这种地下的酒摊就这样。
穷人们都在这里寻找着短暂的乐子,一处温暖的地点,还有一杯便宜的啤酒。
这群人也不是第一次被玫瑰夫人骂了,很快又没脸没皮了起来,这处酒摊很快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氛围。
一个刚刚挨骂的酒鬼端起了杯子,朝着玫瑰夫人那里看了一眼。
他只是像往常一样趁着玫瑰夫人没注意到的时候过过眼瘾而已。
然而这一次,他突然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
玫瑰夫人找了一个玻璃杯子,正仔仔细细的擦着。
这酒摊自打开门以来,玫瑰夫人就不知道有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的刷过杯子。
正当那酒鬼看得愣神儿时,他又看到玫瑰夫人往被子里面倒了大半杯酒,那酒平时都被玫瑰夫人高高的装在架子上,据说要上千块一瓶。
倒着倒着,玫瑰夫人的脸上忽然挂起了妩媚的笑容。
那酒鬼猛地哆嗦了一下,差点握不住酒杯。
旁边的人纳闷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这就喝多了?”
“我去,你看见没?她怎么笑成了那样?”
那酒鬼旁边的人看了一眼,然后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两个人眼睁睁的看着玫瑰夫人端着酒杯,风姿绰约的朝着酒摊上的一个角落走了过去。
然后,他们俩才发现那里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处光线很暗的角落,附近只坐着那么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他正在安静的喝着一杯酒。
那酒的度数很高,是一种很便宜的酒,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它的味道都有些太过浓烈了,但是对于一些老酒鬼来说,却正对他们的胃口。
玫瑰夫人笑着把酒递了过去,靠在了桌子旁边,声音软软的说道,“客人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喝了这么多的酒。”
那人微微的顿了一下,依旧看不清脸,但是酒鬼却看到了他拿酒杯的手,纤细洁白,骨节分明。
“没有。”他说道。
“我只是来等人的。”
“那你要等什么人啊?这一片的人我都熟,说不定我还认识呢。”玫瑰夫人又笑了起来,离那个人又更加的近了一些。
“不用了,那个人你应该不认识。”他轻声的道。
“不过,你们家的酒很好喝。”
他说完就站起身来,扔下了一笔钱,朝着大门走了出去,玫瑰夫人看见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微微一愣。
“等会,你看见那个男的长什么样子了吗?”那两个酒鬼小声的嘀咕。
“没看到,不过声音挺好听的,看把玫瑰夫人迷成这个样子,绝对是个小白脸。”
“啧,玫瑰夫人怎么不给我尝尝个酒呢?白白的端了过去,结果人家还不要。”
那个穿黑风衣的人走到了柜台旁边,跟刚刚那个一直在喃喃自语无面事情的老酒鬼擦肩而过时,微微的顿了一下,又离开了这里。
……
祝弦月从那个酒摊出来的时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想着刚刚那个一直说着无面的事情,被满屋人嘲讽的老酒鬼时,心情低落了下去。
刚才她往那个老酒鬼的口袋里塞了些钱,虽说不多,不过应该也够他吃一段时间了。
祝弦月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了,没想到,她竟然又一次回来了。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嘛?”
她一边朝着自己今天就要打工的地方走去,一边理了理自己剪短的头发。
发尾有些刺刺的扎着她,让她有些不太习惯。
三天前。
如果祝弦月那个时候在这个酒馆里,那么刚刚那群人嘲讽无面的时候,她恐怕也会跟着加入进去。
毕竟祝弦月从小到大嘴都比较损。
但是三天之后,祝弦月听见这样的话,却恨不得立刻逃离那里。
“我到底装的像不像啊?”
祝弦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我觉得我倒是蛮像的。”
“毕竟,这么多年,我别的不会,撒谎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她的眼前漂浮着一个半透明的屏幕,上面居然是一本漫画。
那本漫画上面,画了一个鲜血直流的人。
那人脸上的面具已经碎了半张,露出了一半脸。
这个面具,祝弦月已经看了十年了。
毕竟,虽说无面近些年在海格特国名声不太好,但是海格特国的人就没有人不认识这张没有任何五官的面具。
但是这张面具再熟悉,也比不过那露出来的半张脸熟悉。
这半张脸,属于祝弦月的哥哥——祝明月。
同时,也属于现在的祝弦月。
祝弦月静静的看着那本漫画,她的脸跟漫画上面的那张脸面对着面。
就像是一个人,正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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