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庙外。
沈青棠有些犹豫地看着卫城。
宁知悠悠扫了他一眼,眼神颇有些玩味。
卫城则略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尴尬地说,“时间紧张,只能这样了。”
听到这话,宁知挑了挑眉,“这就是你说的有办法?”
沈青棠叹了口气,默默围上了面纱。
女教只接受新妇,他们三人里面,只有沈青棠能混进去探听消息。
但沈青棠年纪尚小,为免惹人怀疑,得稍稍打扮一番。卫城便自告奋勇,说他去想办法。
可卫城去了半天,只带回来一条面纱,堪堪遮住沈青棠的娃娃脸。
这不欲盖弥彰么。
连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此时沈青棠将长发挽了个发髻,又将短衫往下扯了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一些。
但沈青棠身材娇小,一双杏眼圆溜溜睁着,再配上略显成熟的发髻,反倒有种呆萌的娇羞感。
宁知只打量了一眼,便说道,“走吧,别耽误时间。”
三人走到庙门外,卫城率先敲响了门。
片刻后,庙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老婆婆,请问这里是女教吗?”卫城边问,边探着脑袋往里瞧,老人家挪了挪身子,便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们是……”
“我妹子快成亲了,听说您这儿讲授女德,便想让她来学习学习,免得给家里丢人。”卫城大大咧咧地说道。
闻言,老婆婆看向沈青棠。
沈青棠低垂着眼,恭敬地行了个礼,看起来倒有几分即将为人妇的娇羞。
那老婆婆点了点头,又看向站在沈青棠身后,一脸淡然的宁知。
“这位是……”
卫城飞快地回答道,“我们大哥,今天特意送妹子过来。”
老婆婆还想再问些什么,卫城立马上前,往她手里塞了一锭金子。
“老人家,我们就这么一个妹子,还望好生教导啊。”
谁承想,那老人本来语气平静,见到金子,却反而生起气来。
她冷冷地将金子扔了回去,说道,“人已经满了,三位请回吧。”
说罢,她便转身往回,作势就要关上门。
卫城急了,正想再说些什么,宁知一个眼神过去,又只得待在原地。
就在老婆婆要关上门的刹那,宁知开口道:
“老人家,我妹妹下月便要成亲,但家母不幸,早年就去了。此番相求,实是迫不得已。”
宁知说得淡然,卫城却眼皮跳了跳。
听到这话,那老婆婆动作顿了顿。她重又看向沈青棠,温声问道,“下月成亲?”
沈青棠低垂眼眸,不答。
老婆婆叹了口气道,“跟我进来吧。”
她又打量了一眼宁知和卫城,“女教只收新妇,劳烦二位在外稍等。”
宁知客气地点了点头,便目送沈青棠跟着老婆婆进了庙中。
大门在眼前缓缓关上,卫城有些不安,嘀咕道,“到底是个女孩子,不知独自一人是否应付得过来。”
宁知扫了他一眼,“她连牢狱都敢独闯,还怕这寺庙?”
卫城看了眼王爷淡定的模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扫视了一圈,见四周无人,便凑上前去,低声说道,“王爷放心,卑职定会帮王爷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宁知皱了皱眉,却见卫城用力点了点头。
“成什么?”
卫城不答,扬起了嘴角,宁知却眼神凉凉。
“回去,面壁思过。”
寺庙里,老婆婆牵着沈青棠的手,一路向内走去,来到一处里屋。
沈青棠借机仔细观察,发现老婆婆虽然头发花白,但皮肤很好,言行举止也很有分寸。
看来传言是真的。这老婆婆,可能真是宫里出来的。
老婆婆招呼沈青棠坐下,给她倒了杯茶,便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名叫沈玉。”
“可曾见过你夫君?”
沈青棠低低回道,“不曾。”
老婆婆默了一默,又缓缓开口,“你那两位哥哥,对你可好?”
沈青棠顿了一顿,想起沈商陆,便回道,“虽然有时鲁莽,但对我很好。”
那老婆婆喝了口茶,迟疑了一瞬,又问道,“姑娘可有心仪之人?”
沈青棠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心下一怔,禁不住掐了掐手心。
那老婆婆看在眼底,叹了口气,随即握住沈青棠的手道,“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姑娘可要想清楚才是。”
沈青棠低垂着眼眸,“但凭哥哥做主。”
此后,两人便不再说话,但沈青棠能感觉到,那老婆婆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停留,若有所思的样子。
谨慎起见,她一动也不敢动,努力保持着端庄持重的模样。
许久,那老人才又叹了口气,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你再来吧。”
沈青棠点了点头,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敢问婆婆贵姓?”
“孟。”
沈青棠道谢,行了一礼,便在孟婆婆的注视下,缓步离开了寺庙。
宁知和卫城正在门外等候,此时见沈青棠出来,便都迎了上去。
沈青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默不作声向前走去。
待走过拐角,确认寺庙已经消失在视线中,沈青棠这才将刚才的对话,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一面讲授女德,一面劝人想清楚再嫁,倒是有些不一般。”宁知若有所思。
沈青棠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待明日再去女教,须得好好探听一番。”
天色已晚。
因为回景王府的途中,会经过沈府,宁知便和卫城一道送沈青棠。
沈府门外,沈青棠刚准备敲门,大门便“哐”一声打开了。
“沈!青!棠!你去哪里了!”
沈商陆咬着牙,不满地说道。
还没等沈青棠回答,下一秒,沈商陆便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宁知和卫城。
他手上的动作一滞,反应过来后,一把就将沈青棠拉了进来,“砰”一声关上了门。
门关得太快,带起一阵灰尘,呛了卫城一口。
“王爷好心送沈姑娘回来,这个人竟如此无礼!”卫城刚要发作,便被宁知按下。
“天色不早,家人担心也是正常。回去吧。”宁知淡淡说道。
听见王爷这样说,卫城立时消了气,心里泛起一些酸楚。
王爷的母妃去得早,皇室兄弟又很难亲近。是以,王爷自小便是独来独往,身边也没有朋友。
卫城作为贴身护卫,这些年虽和王爷形影不离,却也清楚地看见了王爷的寂寞。
“王爷……”看着王爷独自前行的背影,卫城暗下决心。
沈府内,沈商陆正拉着沈青棠,上下打量,神色颇有些不快。
“门口那俩什么人?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沈商陆急急地问道。
沈青棠无奈,“哥,那是县令委托查案的宁公子,和他的贴身护卫。今日犯人堂上发病,我前去施诊,刚巧碰上而已。”
沈商陆舒了口气,语气却仍然不快,絮絮叨叨地说道:
“别看那人长得一副好皮囊,我可告诉你,好看的人最会骗人了。”
“好看的女人不可信,好看的男人惯会说谎,你可别被他骗去了。”
沈青棠噗嗤笑了出声,“哥,听这话,你也惯会说谎了?”
“他跟我能一样?”沈商陆瞪了瞪眼,“你别油嘴滑舌,你是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懂吗?”
沈青棠点了点头,“知道啦,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说多少遍都不嫌多,就怕你激动起来,什么都不记得。”沈商陆拍了一下沈青棠的脑袋,“别想糊弄过去,说,你今天去哪儿了?”
沈青棠没想到沈商陆如此敏锐,摸了摸鼻尖,心虚地说道:“不是说了嘛,去堂上给犯人诊病了……”
“什么病要诊一整天?”沈商陆白了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县衙早就退堂了。”
沈青棠眼见瞒不下去,拽住沈商陆的袖子,左右摇晃起来:“哥,我保证,下不为例!今天这事就不要告诉娘了,好不好?”
沈商陆翻了个白眼,拍开沈青棠的手,“自己有数就成,我才懒得管你。娘已经睡了,你动作轻点,别吵醒她。”
沈青棠笑了一下,“我就知道,哥哥一定会替我打掩护的。”
沈商陆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我可不乐意管你,爱咋的咋的。”
说着,沈商陆便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沈青棠笑出了声,随后便轻声回了闺房。
第二天,沈青棠很早便起床了。
昨日和那孟婆婆约定,今日卯时便要到寺庙,学习三纲五常。
她轻声洗漱完毕,披了一件披风,悄悄从沈府后门绕了出去。
她低着头,盖着披风,急匆匆往前走。走到拐角处,冷不丁看到一个人影,把她吓了一跳。
仔细一瞧,才发现卫城早已等在那里。
“你怎么来了?”沈青棠愣了一愣。
“公子担心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特意让卑职护送。”卫城拱了拱手。
沈青棠心下一暖。
这王公子虽然嘴上恶劣,实际还是蛮细心的嘛,倒是让人改观。
她没想到的是,此时景王府里,宁知正在皱眉。
本应在书房值守的卫城,一大早便不见人影。
该不会,跑去给别人当护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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