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楼也是黄金荣旗下的产业之一，而既然是黄振亿要赏赐女人的地方，也便没什么悬念，它就是一家妓院。
这个年代的风月场所有许多，其实，就连一些小型的不正规的戏院，也是风月场所的一种，那些戏子身不由己，一旦被有钱人看上，就免不了要陪酒陪夜。
但既然这年代开正经的妓院都没有法律约束，大多数人都懒得去遮遮掩掩，所以，昏天黑地之中，三六九等各种各样的妓院遍布大街小巷。
据统计，在民国16年，光是上海的各种公娼、暗娼就有12万人之众，到了三十年代，大大小小收录在案的妓院足足有3900多家，更不必说那些没有记录的了。
场所多，就代表着竞争激烈。
这妓院自然也就分个三六九等，沈梦生知道，最头等的叫做“书寓”，这里的女人大多会点才艺，客人来了也不会直接办事，往往先听听小曲，喝喝酒，虽然也能占不少便宜，但至少不会明着留宿。
第二等叫做“长三”，因为女人陪酒只收三块钱，当然了，这种低等的妓女，一般陪完酒就要陪睡了。
剩下的便是“幺二”，喝酒两块，茶围只要一块，很多男人来了，都是直接喝酒办事，没有别的那么多门门道道。
黄振亿说的这个凤仙楼，其实就是一等的“书寓”，这种地方，对外打出来的幌子便是卖艺不卖身，可那是针对普通客人的。
遇到真正有钱有势的客人，没有不卖这一说，而作为黄金荣的忠实手下，黄振亿自然也是凤仙楼的常客，对那里的女人，也是了若指掌。
“这个娇小娘，她刚来书寓不久，还是个雏儿，琴嘛，弹的一般，也不怎么会伺候人，不过人老实，长得还漂亮，你带走了就算不娶，放在家里当个丫头使唤也顶好用！”
其实不久之前黄振亿就看上了娇小娘，便让凤仙楼的老鸨给自己留了下来，只是近来家里老人过寿，这事儿便耽搁了下来。
现在正好做个顺水人情，送给沈梦生。
沈梦生对娇小娘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这人是黄振亿送的，他不要，倒显得他不识抬举。
而且，他也不敢确定黄振亿送自己一个人，究竟是真的想打赏他，还是派个人监视他，拿捏他。
他试探着开口道：“女人玩玩还行，带回家就算了吧。老板您也知道，我现在还住在棚户区，家里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要留女人在身边，也得等攒攒钱，买个新房子再说。”
这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黄振亿表示理解的点头：“这倒也是，不过阿生啊，买房子这事儿，你确实得上上心了。你是我的秘书，还住在棚户区，说出去，人家笑话的不是你，是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亏待了你。”
“是，您放心，我现在正在攒钱，到过年只要攒五千，我就立刻去张罗买房子。”
黄振亿点点头道：“女人呢，你可以不带回家，但我既然开口要送给你，人就是你的了。这样，先让她继续待在凤仙楼，你明天早晨没事先去看看，等买完房子直接领走。”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沈梦生只能点头：“是。”
说完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二英仿佛要吃人似的目光，沈梦生只当没看到，心中却是冷笑。
真要吃醋，也是苏小曼吃醋，这个到处逢迎，逮着哪个男人就跟哪个男人去小黑屋的荡妇，吃个哪门子的醋？
幸好这晚上还是二英伺候黄振亿，沈梦生总算避过了这场暴风雨，一整晚都待在一楼看顾赌场的秩序。
天一亮，沈梦生就直奔凤仙楼。
倒不是急着见娇小娘，而是忙活了一晚上，他想赶紧干完该干的活儿，然后回家睡觉去。
大清早的正是凤仙楼准备关门休息的时候，沈梦生匆匆赶来，报了名号，便有女人笑嘻嘻的带着他上了楼。
房间里坐着个半老徐娘，正拉着个汉子说话，见到沈梦生，立即热情的上前也把沈梦生拉了过去，让他坐下道：“昨天晚上老黄已经派人来跟我说过啦，哎呦，我得到消息之后，就盼着你来，没想到一大清早的就把你给盼来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上下打量着沈梦生，看完之后，只觉十分满意。
“老黄是捡着宝啦！”
这样的年轻人，一看将来就大有作为，有他在身边，只怕黄振亿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
毕竟黄金荣的跟前人才济济，黄振亿算干的不错的，也不算出色，有沈梦生帮衬，说不定以后能尝尝露脸。
“你多大呀！”
沈梦生照实回答道：“十九。”
“不错呀，这么小的年纪就混的这么好，将来一定能有出息，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呢，是薛二公子，他父亲是上海鼎鼎有名的颜料大王薛宝润！别看他呀是位贵公子，可人家多情着呢，常常来光顾我们凤仙楼。”
薛二公子？
沈梦生惊讶的看了过去，只见桌前坐着个年轻男人，刚才略略一看，只觉得粗鄙，现在看来，粗鄙的外表下，那故作风流倜傥，穿着西装衬衣样子，倒的确像是位少爷。
这样的公子哥在上海市实在是不少，但真正让沈梦生惊讶的，却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的名字。
他记得，在历史上给黄金荣戴绿帽子的那位仁兄，正是姓薛，而且，出身也是颜料工厂。
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位吧？
这世界也太小了点。
其实他们能相遇也不是缘分，也不是巧合，而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位薛二公子每天晚上都会到处流连烟花间，而大上海有名的几个烟花间，主人不是陆连奎，就是黄金荣，要么就是郭啸林。
无论是谁，只要没事去往他们开设的烟花间一逛，十之八九就能跟这位薛二公子擦个肩。
“这位呀，是我们黄振亿黄老板跟前的大红人儿，新收的秘书沈梦生！他最近可是很出风头，在年轻人里头，是最有前途的那一个！”
这老鸨也很看好沈梦生，便主动为他搭起人脉来，只望他以后发达了，别忘了自己这一茬。
然而，薛二公子闻言，只是冷淡的瞥了沈梦生一眼，便扭过了脸去，连搭理都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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