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吃痛，“啊呦”叫了一声，扶着一旁的桌子起身，脸色狰狞，拔出腰间的刀就朝阿广刺了过去。
阿广本来只是想给宽大老板几分面子，帮他教训教训搅场子的恶棍，没想到这恶棍居然还敢朝自己亮家伙！
脾气上来，他不管不顾，砰的一声，把烟灰缸砸到了杜明的脑袋上。
霎时间，头破血流！
“哎呦，阿广，你别打了！这小子本来身子就虚，你可别打出人命来，我还等着他还钱呢！”
宽大老板刚刚被抢走了六百块，晚上去赌又输了一千多，心疼的滴血，为了能回点赌资，今儿才开始勤快催债，他的目的是让人还钱，可不是把人弄死。
阿广却一把挥开宽大老板的手，对着杜明拳打脚踢，抓着他后衣领开瓢似的哐哐往墙上撞，明显动了真格。
“哎呦，别打了，别打了！阿广，再打要出人命了！”
沈梦生冷漠的看向四周，屋子里人不少，横七竖八的躺在炕上，个个面黄肌瘦，赤裸的上身肋骨根根分明，吧嗒吧嗒的吸着烟嘴儿，眯着眼睛，似乎在看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他们完全沉迷在烟气之中，精神恍惚，眼前都快闹出人命来了，他们却置若罔闻，仿佛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就是烟鬼。
沈梦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记得历史上是直到二十年后才有禁止种植罂粟的法律出台，为了禁烟禁毒，上百万的人共同检举揭发，才慢慢的取得了一些成效。
而现在，整个大上海五百多万人口，烟鬼的数目，也说也得有几十万。
烟鬼人口泛滥，助纣为虐的，就是这些进口土烟，到处开烟馆纵容吸引老百姓吸烟的烟馆老板。
沈梦生冷漠的瞥了眼宽大老板，眼见他围着阿广急的团团转，便把人拉到一边，转移他注意力的问道：“听说你昨晚上被抢了？黄老板让我们来帮忙解决这事儿。”
“哎呦！”
果然，一听这茬，宽大老板顿时顾不上杜明了，朝沈梦生诉起苦来。
“是啊，就昨天晚上，在方浜东路第三条巷子，我去给我一个朋友送钱的时候，蹿出来一伙强盗，把我的钱全给抢走了！”
沈梦生心中好笑，面上却故作吃惊：“这么嚣张？那你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没？”
“黑灯瞎火的，我上哪儿去看清啊！我就闻着那小子手上有股肥皂味，估计是个爱干净的人，还有两个小子毛头毛脚的，被我一喊吓的都不敢动弹，看起来不像是常干这事儿的人！”
肥皂味？没想到千算万算，最后留下纰漏的却是自己。
这年代到处都是细菌病毒，老老少少上完厕所没个洗手的，他不想大事未成先病死，便随身带着一块肥皂，要是碰到脏东西多了，就找个地方洗洗手再吃饭，倒是没留意自己的手上因此沾上了肥皂香。
此刻，只要宽大老板闻一闻他的手，准能对上号！
他把手往裤兜里一藏，装糊涂道：“竟然是新手？那估计是临时起意。”
“也可能是熟人作案！”
杜明被打的昏死过去，半晌没醒过来，阿广总算出够了气，起身晃了晃胳膊肘子，开始分析。
“哪个傻子抢钱不去抢货商，黑灯瞎火的跑到胡同里堵着，有毛病啊？肯定是提前知道你会经过那，也知道你身上有钱，专门在你堵你的！”
沈梦生闻言，立即朝阿广投去欣赏的目光。
这小子看着老实，下手却毫不留情。
看着呆蠢，心思却很敏锐。
不错啊，如果能收到麾下，给自己当小弟就好了。
宽大老板思考片刻，猛然拍了大腿一巴掌道：“我知道喽！肯定是我家老婆！她前几天还盘问我十九娘的事儿，还说要找人跟踪我！正好这几天她表弟过来住，她表弟天天头发抹油，用肥皂洗手，肯定是他！”
阿广笑道：“就是！一般会干抢劫这营生的，也不会骚包的用带香的肥皂洗手，这不就是那些装洋腔的货色会干的事儿吗。”
无缘无故被嘲讽，沈梦生也只能当没听到，他走到杜明跟前，摸了摸他的兜，果然是比脸还干净：“一毛钱也没有。”
“他能有就怪了！前两天拿了一笔钱来我这抽烟，一天就把钱给抽光了，我叫他出去干活，赚了钱再回来抽，他死活不走，赖在这好几天！”
阿广拍了拍宽大老板的胳膊：“别动气，既然这钱是从你的身上出去，又进了你家婆子的兜，那就还是你的钱！至于这小子，我跟阿生把他扔出去，回头帮你催催债，以后他还敢赖账，你就找我，我帮你收拾他！”
“哎呦，多谢侬格啦！阿生，你还回不回赌馆了？哎，你是不知道，你不在，我们连个倒茶的人都没得，多少人天天念叨你，什么时候再回去看看，也帮我点点花纸牌，你不在，我手气都发臭！”
“行，等过两天我闲着了，就去赌馆里看看。”
他和阿广抬着杜明出去，直接把人扔进了垃圾堆，也不管把他扔在这会不会出事，扭头就走。
天黑的时候，阿广照旧是急急忙忙的跑了，沈梦生自己溜达着回了家。
刚走过桥头，就撞见了个扎麻花辫的姑娘，她挎着个小竹篮，正一边走路，一边瞧着自己的影子，迎头差点撞到沈梦生身上，吓的连连后退，抬头一看是沈梦生，脸色顿时一变，撇着嘴角，绕过他往前走。
这姑娘便是文瑶，不久前刚刚跟沈梦生解除婚约的青梅竹马。
沈梦生转过身，眸光淡淡的注视着她的背影，住了会儿，开口朝她背影喊：“癞子乞丐的死跟你没关系吧？”
文瑶脚步猛然一顿，却没有回头。
果然有关系。
沈梦生冷笑：“那乞丐的尸体就埋在这桥底下，你往这走的时候，就没觉得脚底板凉飕飕的？对了，他昨晚上还来找我托梦，让我给害死他的人带个话儿，他喜欢爬人家床底，晚上你睡觉的时候，要是听到有人抠你的床底板，那可能就是癞子乞丐找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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