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沈梦生把这事告诉了沈茹月,本来是想让她安心,以后出门不用再躲着那乞丐,却没想到她怔了会儿,忽然落下两行眼泪:“是吾害了伊!”

    沈梦生拍了拍她的头,沉声道:“放心,我会给他个交代。他是怎么死的,我就让害死他的那个人怎么死。”

    沈茹月闻言一惊,忙抓住他的手,泪眼婆娑道:“阿哥,侬别乱来啦,杜明一家不好惹的!”

    “杜明?”

    沈梦生还想好好查查到底是谁下的狠手,没想到沈茹月先给出了线索。

    “杜明是谁?”

    听她这语气,好像他们都认识似的。

    “杜明侬都不记得啦?”沈茹月摇摇头,哭道,“也许跟杜明没关系,是吾瞎说的。阿哥,伊已经死了,为了一个死掉的乞丐,再搭上阿拉一家,不值的埃!”

    看来,果真与这个杜明有关。

    沈梦生暗暗记在心里,却不动声色的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连累家里。”

    这一晚,沈梦生没有去赌场,而是走上了法租界的街头。

    在上海,最热闹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公共租界,另一个就是法租界。

    热闹,却不代表着安全。

    正相反,公共租界和法租界是整个大上海最危险的两个区域,甚至比棚户区、县城都乱。

    因为这些蓝眼睛金发的外国人千里迢迢来到上海,就是为了赚钱,他们把各种妓院、花船、赌场和烟馆开的遍地都是。

    这些非法的营生固然赚钱,可也带来了一个问题,会出入这种地方的人,必然不是什么好鸟,常常爽够了就跑,根本不付钱。

    这些外国人开了一阵子之后,发现自己非但没赚钱,还赔了不少。

    没办法,他们只能找巡捕来帮忙。

    可渐渐的他们又发现,巡捕根本就镇不住这些流氓瘪三,还不如反过来找流氓瘪三来对付流氓瘪三,还更得心应手。

    于是很快,流氓就和外国人勾结在了一起。

    有了外国人做靠山,流氓瘪三像是有了免死金牌,做事更加目无法纪、肆无忌惮。

    而外国人有了流氓当先锋,赚起钱来也更厚颜无耻、花样百出,怎么坑人怎么来。

    当然,扶植流氓势力也是有弊端的,因为这些流氓大多崇尚暴力,喜欢厮杀,势力多了,难免会有冲突争斗,各种争夺地盘的斗殴事件层出不穷,经常闹到外国人面前,让他们定夺谁输输赢,外国人也不胜其烦。

    直到,黄金荣、陆连奎横空出世!

    这两个人一个震住了公共租界,一个守住了法租界,凡是在他们地盘混的,都要看他们的面子行事,争端斗殴事件才慢慢的平息下来,只剩下底层的一些小势力在明争暗斗。

    沈梦生靠在街头的电线杆上,思考着自己的出路。

    他要依靠黄金荣出头,但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必须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否则将来一旦自己有了要做大的苗头,很容易被黄金荣盯上。

    到时候,黄金荣回过头来对付他,他手头上要没点东西,就只能任他宰割了。

    “小偷!抓小偷!”

    马路对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两个人夺命而逃,周围人则是一哄而上,穷追不舍。

    小偷偷东西,被抓个现行?

    够惨的。

    其实刚才那两个小偷在附近转悠的时候,沈梦生就注意到他们了,甚至他们开始靠近目标,动手,一直到被发现,整个过程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他一边思考着自己的出路,一边看着这有趣的一幕,忽然有了个想法。

    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何不就从这两个小偷开始?

    反正他现在只是个赌馆伙计,想招揽大流氓为他卖力,只会被大流氓打的妈都不认识,但小偷不同,他们整天游街串巷,没着没落的,做眼线正合适。

    想到此处,沈梦生立即绕了个弯,堵到了前面的巷子口。

    很快,那两个小偷就跑到了他的面前,一看到他堵在路口,还以为他是跟那人一伙的,嗤的就拔出了刀对准他:“让开!”

    沈梦生朝东边指了指:“你们往那跑,我把他们往西边引。”

    两个小偷一愣,什么意思?

    这怎么还帮起他们来了?

    “快追!”

    “就在前面,我看到他们跑进去了!”

    身后脚步声渐近,两个小偷来不及多想,警告似的瞪了沈梦生一眼,拐过巷子口,一咬牙,还真的朝东跑了。

    沈梦生满意的一笑,脑子笨,好指挥,更适合做他的小弟了。

    无视那些靠近的脚步,他从容的走出巷子口,从裤兜里抽出一张报纸,哗的展开,往电线杆上一靠,开始看报纸。

    “有没有看到两个年轻人跑出来!”

    沈梦生眼睛不离报纸,抬手指向西边,那群人立即朝西边追了过去。

    等到那些人跑远,沈梦生才把报纸合起来,重新揣回裤兜,朝东边而去。

    这一带巷子繁多,横七竖八,他沿着巷子口往前走去,猜想着那两个小偷应该跑不远,就在附近,正当他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一把明晃晃的刀忽然伸出来,戳在了他的胸口。

    沈梦生立即举起双手:“我帮了你们。”

    那两个小偷压根不搭理他,一个警惕的盯着他,一个把他从头到脚的搜了一遍,结果,只在后裤兜里搜出来一张报纸,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没有。

    不像是巡捕,也不像是来害他们的。

    他们便收起利刃,好奇道:“你谁啊?为什么帮我们?”

    沈梦生放下手,看了眼胸口布衫被戳破的小洞,无奈道:“我烦有钱人,看他们被偷钱,我就高兴。”

    “那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沈梦生弯起嘴角:“看你们顺眼,想带你们一起发财。”

    他们一怔,不解道:“发财?怎么发财?”

    沈梦生道:“做小偷,你们也就偷个钱包,被人抓到还要挨一顿揍,运气不好手都要被砍下来。我教你们一个方法,不用挨打,还可以打别人,赚的钱更多,还不用担惊受怕。”

    那两个小偷一听这话,立即好奇的问道:“干什么?”

    沈梦生笑:“做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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