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晟想说,你变多少张脸我都喜欢,你以后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把你给认出来。
他去寻她的眼睛,说这样的话,得配上深情脉脉的眼神才能把效果发挥到最大值,他就不信自己不能把这个石佛心肠给感化了。
可他的深情脉脉还没发挥出来,躺在塌上的人已经闭眼睡了过去,裴晟的一番话被原封不动的堵回了肚子里,他长叹一口气,她好像从来没有按照常理出过牌,也不对,是她从来都不按照他所想所愿的出牌,好像就是专门和他作对一样,他想着怎么样,她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都能反着来。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想干脆把人给憋醒,他心意才表白到一半,她就这么睡过去了可怎么行。最后,还是认命的从她身上起来,把人抱去了浴房,他伺候自己醉酒的夫人洗了个澡,洗澡的途中她愣是没有醒过一下,反而睡的更香了。
裴晟一身衣服湿了半身,最后又去冲了个冷水澡,辗转半夜后,才勉强入了睡,睡之前还暗暗给柳筠记了一笔账,没关系,总有能讨回来的时候,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回到南淮,他还指定得把人困上三天三夜。
一向早起的裴晟,第二天难得起晚了,床上没有了柳筠的影子,只剩他一个,他胳膊横搭在自己眼上,回顾着刚才的春意缱绻,果真是日有所思,夜也所梦。他无奈地起身,掀起床帏,自己真是越发出息了,十几岁的时候都没有的事情,现在成亲了,竟然做起了春梦,说给谁听谁不得笑掉大牙,估计他也没脸说给谁听。
他下床找鞋的时候,发现床前站着一个人,襦裙下露出纤细莹白的脚踝,他眼睛慢慢抬起来,扫过盈盈的细腰,玲珑的曲线,修长的脖颈,最后落在脸上,一张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脸,但他知道是谁,他说过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一眼认出她。
潋滟的杏子眼中眸光柔媚,里面映出的倒影如春色里清澈涟漪的湖水,秀丽翘挺的鼻子上有一颗小小的痣,乖巧中透着不经意间的诱惑,樱桃一口的红唇如天边漫开的晚霞,让人遐思神往。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真实的容貌,千百次的描摹,希望能够从中找寻一点蛛丝马迹,他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她置身茫茫人海的时候,他不会把她错过。
可当她褪去一切伪装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知道他的想象有多么得贫乏,她无疑是美的,但这种美不是空泛的水中镜花。他见过她的笑,抹过她的眼泪,抚过她轻蹙的娥眉,亲吻过她长长的睫毛,与她相拥度过好多个夜晚星辰。这个世上的美人何其多,如星如云,千姿万态,可他确信只有她是长在他的心尖上的,无论以哪一种容貌出现。
境随心转,或许只因为她是她而已。
美人樱唇轻启,眼波流动,“世子爷,我是不是没有那么特别了。”
裴晟一把拥美人入怀,襦裙在空中划出荡漾涟漪,“夫人是丑,亦或是美,在我眼里都是特别的。”他的手穿过她披散在肩后的三千青丝,“这可怎么办,夫人怕不是小狐狸转世,不然为什么以哪种样子出现,都能勾着我的心魂。还是说,夫人心悦我心悦得不行,所以给我下蛊了,蛊的名字就叫,婉婉,让我这辈子眼里只能看到婉婉,心里也只能有婉婉。”
他的声音很轻,似羽毛掠过她的心头,痒痒地,柔柔地,引诱着她一步一步的掉落到他的陷阱里,他说她下蛊了,其实他才是蛊惑人心的高手,让她一步一步脱掉自己的伪装,以最原原本本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裴晟。”她双手交叉勾到他的颈后,看似无心,只有知道自己心里的忐忑和郑重。
“恩?”裴晟喜欢她叫他的名字,霸道中带着些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亲昵。
“我,”柳筠脱口而出一个我,接下来要说什么自己也没有想好,以这幅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心血来潮,她能感觉到他可能知道了什么,不然不会把星月移可藏起来,但也仅仅是把药藏起来了,并没有逼迫她或者戳穿她。
她知道他或许在等着她主动给他一个解释,可她并不知道要怎么说明这一切,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真正的容貌,或许因为她长的像某个人,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嘘,不用说,不管你是不能说,还是没有想好怎么说,你觉得为难的话,就不要说,我不是非要一个解释。”他的眼睛又一次扫过她的脸,“这样,我就很知足了。这辈子,还能见到婉婉真容,我大概也死而无憾了。原来,我们婉婉长这个样子,真的是美极了。”
柳筠拍上他的嘴,不是捂,是直接拍上去,她气他信口胡说,刚才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人,一点都不知道忌讳。
裴晟被拍的有点懵,随即咬牙切齿的压下去,“柳筠,你可真行,我说了这么多,虽然没指望着你感动到掉几滴眼泪,但你也不能反手就是一巴掌,昨天晚上没有打够,是不是?”
柳筠也有点被吓到了,主要是声音太响了,利落又干脆,“我不是,我就是,”柳筠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最后直接装狠,这点她最拿手,“你就不知道说话注意点,刚死过一遭的人是嫌没有死够不是。”
裴晟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他也没错过她眼里的愧疚,他指着自己左脸,“我昨晚抱你回屋,你在下人面前,照着我的脸就是一巴掌,你看看,现在印记都还没有消下去,刚才,又是一巴掌,我的嘴肯定都肿了,我堂堂南淮世子,肿着半张脸一张嘴,待会儿要怎么出去见人。”
他脸上并没有印记,可自己对昨天晚上的事情多少还有点印象,他的嘴也并没有肿,只是多少有些红,可就算没肿没胀,她也是理亏的,她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的错误,“我错了。”
裴晟不接受口头上的认错,他把脸凑到她的唇前,本意是趁着她现在愧疚上头,脑子不甚清楚,看能不能趁机讨几个香吻。
可柳筠会错了他的意,她伸手捧着他的脸,嘴唇微启,一股热气拂过裴晟的脸,轻轻地,暖暖地,似三月的春风拂面,又似六月的热浪席卷,“给你呼三下,不疼了哈。”柳筠最后摸了摸他的脸,像哄小朋友一样,让他乖乖地,别再闹。
裴晟呆在了当场,是真的呆,要论默契,他们两个绝对是天底下最没有默契的夫妻,不过没有默契也有没有默契的好处,她永远能在出他意料的行动里,给他不一样的惊喜,虽然和他想的不一样,但她这几下,比香吻给到的冲击和震撼更大,让他直接想把人拆骨入腹,从此再没有分离。
柳筠已经熟悉了他的眼神,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哀叹一声,他可真的经不起一点刺激,她手撑在他的胸膛,阻止他的进一步行动,“你先听我说。”
“你说,我听着。”裴晟手上动作极快,不过片刻,已经把人从衣服里剥了出来,还能拿出三分心神来应付她。
柳筠胳膊搭到他的脖子上,半抬起身子凑到他耳边,“你听我说完,然后随你,好不好?”
裴晟全身的血已经沸了,因为她这一句话,直接烧着了,近身三尺,寸草不生,他勉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扯过旁边的锦被,把人遮了个严严实实,唇还是控制不住地落到她的眼上,“你说。”
柳筠眼睫轻颤,“母亲说,我的真容不能让别人看到,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这也是我一直隐藏我容貌的原因。”
裴晟停下亲吻,“母亲有没有说原因。”
柳筠摇头,“所以,我今天只给你看一眼,你把星月移给我好不好,我后面还要吃那个药。”
裴晟渐渐冷静下来,他手背拂过她的脸,“星月移的药不能再吃,是药都有三分毒,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那种药很温和,是母亲亲自调配出来的,不会对身体有多少损害。易容很麻烦的,面皮闷闷的在脸上,而且现在夏天快到了,你想一下你带面具在脸上是什么感觉。”柳筠晓之以情,动之以柔。
裴晟这次并不上她的钩,“你就是说出花来,那药也不能再吃,你先易容,你要是觉得难受,给我也做一张面皮,我也天天带着,我陪你一起难受。你的真容不能见世,总归是有什么原因,我会尽快查明,还夫人一个清清爽爽的夏天。”他捏捏她翘挺的鼻子,低声说道,“虽然夫人的美,我只想一个人看到。”
裴晟想到什么,试探着问,“还有没有别人见过婉婉的真容?”
柳筠现在多少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她看着他的眼睛,“除了母亲,只有你一个。”
裴晟嘴角的笑容加深,再一次确认,“真的?”
“裴晟,我第一次把一个真实的自己摆到一个人面前,你懂我的意思吗?”柳筠学着他的样子,描绘着他的眉眼。
在这样一个静谧的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重叠着明明暗暗的光影,她璨若星河的眸子里映衬出他的眼,他的神,他的魂。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我很高兴,婉婉,虽然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你总会给我全身心的信任,但这一天真的来临时,我不知道我竟然会这样高兴。”
柳筠被他眼里溢出的光华感染,眉眼弯下来,起身将自己的唇印到他的唇上,“让你再高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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