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体会了一晚上的柳筠,第二天醒来就被紫芽告知了一件大事,大皇子入狱了。

    皇子入狱的话犯的应该不是一般的罪,这种事情都是秘而不宣的,现在连紫芽都知道了,那应该是全天下都知道了,难道皇上是打算弃了大皇子?

    “可知为何?”她其实不太关注朝政这一块儿,谁当权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但是裴府和朝政是息息相关的,让她不得不凡事留个心眼,毕竟作为世子妃,她的命是和裴府连在一起的。

    “据说是和淮阳几年前的那一场战事有关。”

    那柳筠就知道是所谓何事了,肯定是东窗事发了。

    北朝自当今圣上宋润庭登基以来,这些年也算是国泰民安,但是三年前也有过一场不大不小的危机,发生在淮阳。

    裴家军主要镇守的是西南边境,淮阳临海,位于北边,当时是由皇后的哥哥曹清瑞管辖治理,为了防止外敌入侵,淮阳的水上军事防御相当完善。

    但是那年四月初的一个晚上,西番国勾结水寇突破了淮阳的水上防线,一夜之间,占领了大半个淮阳城,曹清瑞也被西番国给扣押了。

    当时形势很危急,淮阳临着淮阴,淮阴是北朝的北面关口,如果淮阴被拿下,那京城也会危在旦夕,北朝的将领中擅长水战的并不多,满朝的官员里没有一个敢接这个烫手山芋,宋润庭在早朝上被气地直接摔了杯子,有人提议让在西南的裴将军前去淮阳支援,宋润庭没同意,说是西南离不开裴牧。

    最后宋子澈自告奋勇说要替父皇把西番敌寇赶出淮阳,一个从来没有打过仗的皇子敢站出来说要接手这件事已经够让人出乎意料了,关键是皇上还应下了这件事情,一个敢请一个敢应,当时不少大臣都背地里捏一把汗,没人觉得宋子澈会成功,没准到最后还是裴牧去收拾那个烂摊子。

    让人没想到的是,宋子澈到淮阳后,几天时间内,就把西番军队从淮阳城给赶了出去,斩获敌寇将领头颅,还抓获了三百余人勾结外敌的水寇。

    这算是大获全胜的一仗让皇上龙颜大悦,对大皇子又是赏赐又是封地,因为这件事情,也奠定了大皇子在朝堂上进一步的地位。

    可柳筠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大皇子的功劳。

    柳筠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她正好也在淮阳,青叶假扮她留在柳府,她跟着林叔去淮阳处理一点青衣门派的事情,正好碰上这场战事。北朝士兵死伤惨重,柳筠帮着医馆里的大夫救治士兵,多少听说了这里面的事情。

    敌军好像对淮阳的防御特别熟悉,北朝的士兵根本抵挡不住,大皇子刚到的时候,士兵们还提了点士气,但后来发现大皇子什么都不懂,只会瞎指挥,就差叫他们坐以待毙了,他们心灰意冷本来以为必败无疑,但第四天的时候,来了三个江湖人士,直接斩获了西番领头将领的头颅,敌军群龙无首,自然不战而败。最后大皇子上报皇上的时候,根本没提那三个江湖人士,直接把功劳安在了自己身上。

    大皇子擒获的那三百余名水寇也并不是水寇,他们就是街上的乞丐和牢房里的犯人,被大皇子的人割了舌头扮成水寇的模样,最后直接就地处死了。

    紫芽小声凑近,“那场战事好像是大皇子和西番做了什么交易,所以西番才能那么容易突破淮阳防线,皇上直接把大皇子给下了狱,现在已经传开了,都说大皇子死罪或许可以免,但活罪难逃。”

    柳筠简直要拍手称快了,照她说,大皇子这种败类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不过大皇子下去了,那太子谁要来当,二皇子肯定不行。”紫芽问出了柳筠心里所想。

    可这话只能想想,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她轻打了一下紫芽的手,让她不要这么口无遮拦,不然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没过几日,这件事情就有了答案,这个答案还跟柳筠她爹柳相有关。皇上凭空冒出来一个儿子,没错,就是只有在话本中才会出现的流落民间的皇子,没想到现实中还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据说这个民间皇子是当今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游历民间遇到一位倾心的姑娘生下的,当时两人本是定了终身,只等他回府后上门迎娶即可,但是阴差阳错,皇上与那位姑娘失了音信,皇上身边美人何其多,纵使遗憾一两日,转头也就给忘了。

    不过随着皇上年纪渐大,思念当年佳人的心越盛,便一直托柳相暗地里寻找美人芳踪,还真给找到了,就在大皇子被下了大狱没几天后,美人一直没嫁,带着与情郎的孩子一心等着情郎来接她,这位皇子年纪比大皇子还要大,这样大皇子就成了二皇子,二皇子就成了三皇子,据说这位新任大皇子相貌不凡,文韬武略皆在大皇子之上。

    柳筠听裴晟说完这来龙去脉,只有一个感想,皇家的大戏永远都出人意料,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子怀孕产子,受到的非议肯定是常人不能想象的,可现在转身一跃成了贵妃,自己的儿子成了皇子,没准还会是太子,下任的皇上,这话本子里肯定都写不出这样狗血曲折又反转的故事。

    裴晟问她,“你怎么确定这个所谓的皇子就是皇上的种?”

    柳筠错愕,她是不能确定,但是皇上还不能确定,皇上他老人家能允许自己头上带绿,还是说谁有那个胆子给皇上他老人家头上带绿,胆敢冒充皇子,这何止要诛九族,这诛十八族可能都不够。

    裴晟似笑非笑地看她,没说话,柳筠心里发毛,她那个爹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随便找一个人来冒充皇子吧,如果真是那样,那她岂不是九族中的一个。

    她想得太过认真,以至于被人抱到了腿上都没有察觉到,裴晟摸着她还有些微湿的长发,“边境近来异动频繁,现在看来东黎随时可能会进犯,所以我后日便启程去边境。”

    柳筠被这一个又一个的消息弄得有些回不过神来,后日便走,这么急,那她呢,之前不是说与东黎之战可能会用到她。

    裴晟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你随我一起?”

    还用询问的语气,说的她好像有选择一样,如果她说不去,他就能不让她去吗?况且他当初与她约定的,除了奶娘还没有接出来,其他的他都做到了,她总不能食言。

    她点头。

    裴晟微微一笑,“真乖,夫人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柳筠被他弄得心里发痒,挣扎着要起来,“我又不是你养的猫,还真乖,放开,小心我挠你。”

    裴晟把人禁锢在怀里,“夫人已经连着拒了我两天了,夫人是不是觉得现在毒解了,可以活到长命百岁了,对人生的各种体验就没那么着急了?”

    柳筠扶额,她后悔那天脑子不清楚脱口而出的那句“人生多一种体验也不错”,她这几天所有被人翻来覆去的折腾都是起源于那句话,每次都打着体验人生的幌子。

    随着体验越多,她越觉得男人急起色来,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她有的时候觉得奇怪,他身边什么样的绝色没有,按说不应该被她这样一个没有任何经验和姿色的人勾得这样神魂颠倒,但他的种种反应给了柳筠一种膨胀的自信,自己是不是在勾引人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

    可这种自信在第二天照镜子或者看到碧荷姜藤的脸时又急剧地消散了下去。那就只可能是他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来点她这种青叶咸菜还挺对味的,没准过不了一个月就厌了。

    她理了理他的领口,“确实不着急了,我们还有那么长时间,可以慢慢的享受各种体验,细水长流一点,过日子才会越来越有趣味,不是吗,世子爷?”

    在裴晟渐渐平静下来的眼神中,柳筠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她好像慢慢摸索出了点对付他的门道,她点点他的下巴,“既然后日要出发,我让紫芽去把东西收拾出来,要带的应该不少。”她笃定他会放开她。

    只不过,这笃定在她话说完的下一刻被摔地支离破碎,裴晟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打横把人抱起往床边走去,“有一句话不知道夫人听没听说过,肉吃到嘴里才香,猪圈到窝里才是自己的,夫人不用拿什么来日方长的话来搪塞我,我只信奉及时行乐。”

    柳筠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在被吃到嘴里,圈到窝里的过程中,突然想到了话本中的一句话,开了荤的狼是拉不住的,话本诚不欺我呀,可是这个事实知道的太晚了。

    在结束后还没有喘上三口气的柳筠彻底地昏死了过去,裴晟觉得她睡着的时候,就算是在她耳边敲锣打鼓,她都不会醒,因为他给她穿上衣服,抱着人出了门,上了马车,这个过程中她只翻了一个身,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柳筠在迷迷糊糊中觉得床晃来晃去的,像是睡在了小时候的摇篮里,舒服极了,她睁开点眼缝,看了看外面的辰光,如果还不算太晚,她打算再睡一会儿,太困了。

    可这一睁不要紧,她就差来个鲤鱼打挺了,这是哪里,她昨晚明明是在床上,怎么现在到了马车里。

    外面的人听到她的动静,掀帘进来,是碧荷,“世子妃,您醒了?”

    “碧荷,我怎么在马车上,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柳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要去边境,因为起程的很早,世子爷就没有叫醒您,直接把您抱上了车。”碧荷一五一十。

    “可裴晟他昨晚说后日才走的。”柳筠被气到了,世子爷也不叫了,直呼了大名,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她拉住碧荷的手,“我的衣服东西什么的都还没有收拾。”

    “奴婢已经帮世子妃收拾好带过来了,衣服洗漱梳妆的,什么都带的足足的,世子妃不用担心。”碧荷安慰她。

    不是,柳筠想要撞墙,这些都不重要,她的药才是最重要的,打仗哪能那么快结束,她的药需要月底吃的,否则,否则她就露馅了,“青叶和紫芽一起出来了吗?”柳筠还抱有一丝希望,如果她们两个在,肯定会记得拿药。

    “没有,世子爷说行军打仗不能带那么多人,在外面这段时间,由奴婢服侍世子妃。”

    柳筠的手都要抖了,是被气的,他绝对是故意的,柳筠百分百确定,虽然她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逗弄她,还是有其他原因,总之这个梁子是结下了。

    “那我们到了地方,是可以给家里寄信,让家里送些东西的,对吧?”柳筠大脑在飞快地运转着想各种办法。

    “这个世子妃还得要问世子爷,奴婢不太清楚。”碧荷给柳筠拢了拢被子,她能看出来世子妃很生气,但是不知道世子妃是为何而气。

    柳筠死心地闭上了眼,她暂时还不想和裴晟说话,她怕他一开口,她就想下毒毒死她,她不介意当个寡妇,但是她得为大局着想,要不先留他两天的命,等打退了东黎她再下手。

    柳筠脑子里在筹谋裴晟的一百零八种死法,每一种都以血溅三尺结束,“我要再睡一会儿。”她又躺了回去,还是睡觉吧,睡眠不足会让人的情绪更暴躁,她怕压不住她暴躁的情绪,现在就下车去把他给了结了。

    裴晟是在柳筠琢磨到结束他的第三十七种方法时进的马车,她只能说他胆子可太大了,在这么戏耍了她之后,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她面前。

    闭着眼睛的柳筠在他摸上她头发的那一刻,睁开眼睛抓住了他的手,给他来了个过肩摔,把他压在了身下,声音大到整个马车都在晃悠。她平时装娇弱,和他玩玩情趣,他就真当她好欺负了,今天她要是不让他知道她到底吃几碗饭,以后岂不是要被他骑在脖子上耍。

    她手横在他的脖子上,“耍我,很好玩?”

    裴晟竖起自己仅能动的三根手指,“我怎么敢耍夫人,父亲临时改变了计划,一大早给的我消息,让我们提前一天出发,我怎么叫你你都醒不了,最后只能把你抱上车。”

    柳筠看着他的三根手指,“你发誓,如果骗我的话,你会怎么样?”

    “我裴晟对天发誓,如果我骗自己夫人,那就咒我,”她对自己松开的衣服下的风光毫无察觉,裴晟眼眸流转,嘴角带笑,凑到她的耳边,“那就咒我,牡丹花下死。”

    “裴晟”两个字从柳筠齿缝中咬了出来,她提起他的衣领,又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小春看着又一阵剧烈晃动的马上,小声和小风咬耳朵,“世子爷也太不注意了些。”

    小风眼角抽了抽,“我看这个晃动的幅度,怎么觉得是世子爷单方面被镇压了。”

    被单方面镇压和想要牡丹花下死的裴晟,在路上的几天时间,愣是没有从柳筠嘴里撬出一句话来,他体会到了一把真正被人当做空气的滋味,不过柳筠越生气,裴晟越高兴,她想带的东西肯定没带上,至于她想带什么,那个让她容貌改变的破药肯定是其中一样。

    成婚几个月了,连自己夫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大概是天下第一人了,自己夫人变了一回脸不够,还要再变一回脸,他大概也是天下第一人了。娶一回亲,拜一回堂,就能娶三个媳妇儿回来,古往今来大概也就只有他一个有这等艳福。

    一路上,柳筠和碧荷都是身着男装,她们和苏正山还有弘音,裴晟对外的宣称是随行的军医。

    边境这种偏远的地方,她前几年跟着林叔来过一两次,但是军营柳筠还是第一次去,说不好奇是假的。

    他们到军营的时候,十余位身穿铠甲的将士已经在外面两队排开等着了,见到裴晟后,齐齐弯腰抱拳,“参见少帅。”

    十几个将士震天响的声音整齐地叠在一起,柳筠下车的脚差点给崴了,还是碧荷扶了她一下,她才稳住。

    裴晟往这边看过来一眼,见她无事,随后向前走去,“诸叔伯快起身。”

    他一身青衣布衫和一群盔甲戎装孔武有力的将士们在一起,气势没有被压下去,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柳筠能够感受到,在军营里的裴晟和在南淮的裴晟是不一样的。

    将士们拜完裴晟之后,又跟苏正山和弘音见礼,苏正山和弘音常年来往于军营当中,将士们对他们两位很熟悉。

    到柳筠和碧荷时,十几个汉子齐齐的看向裴晟,柳筠和碧荷虽然身穿男装,但女子和男子身型到底不同,柳筠也没有易容,一看就知道是女子。

    裴晟轻咳一声,指向柳筠,“这位柳小兄,是我师父新收的徒弟,在医术方面造诣颇高,那位何兄弟是柳小兄的侍从,把他们两个安排在一个营帐里即可。”

    将士们一点都没怀疑,纷纷祝贺苏师父新收徒弟,少帅新得师弟,至于师弟是不是师妹,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毕竟都有眼睛。

    苏正山白捡一大徒弟,有些捡之有愧,毕竟自己的医术肯定是比不过柳筠那位真正师父。弘音眼睛笑眯眯,“行啊,你这辈子就是有女徒弟的命,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

    苏正山用眼睛让他闭嘴,还有没有完,再提,晚上就给你酒里下泻药。

    裴晟让小风先带着苏正山和柳筠一行四人找营帐休息,他被将士簇拥着往主帅营帐走去,大家一句接一句的问侯夫人的身体怎么样了,侯爷什么时候回军营。

    裴牧大多数的时间都留在军队,只不过因为他身中了乌星,身子越来越差,最后只能借口说自己夫人身体很不好,需要他陪伴,才留在南淮多休养了一阵子。这是裴牧镇守边境几十年来,离开军营最长的一段时间。

    其实民间还流传着一种说法,邻国不敢轻易来犯北朝,与其说是有十万裴家军镇守,不如说是因为有裴牧将军镇守,有裴牧将军的裴家军才所向披靡。这样的裴牧怎么能不招皇上忌惮,怕是只要裴牧活着一日,皇上就不能安眠一日。

    这次东黎胆敢挑衅,大概也是得到了裴牧不在军中的内报,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不知死活。

    现在的裴家军表面上是裴牧主事坐镇,其实大部分的决策都是裴晟在拿,裴牧已经放手退居到幕后。

    外人眼中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从小被他父亲扔在军营中,泥地里滚,雪地里爬,该吃的苦一点儿都没少吃,该享受的荣华半点都没有享受,直到三年前,裴晟才被裴牧推出来,士兵们才知道他是裴大将军的儿子。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裴晟在军中的威信已经得到了认可,他会怀柔,也能施威,杀伐决断,雷霆手段比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裴晟坐在主位,听着各处递过来的消息,对于现在的情况,裴晟倒是不怎么担心,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裴家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雨无阻,从未懈怠过,别说一个东黎,就是十个东黎加起来,他们也照打不误。

    他担心的是那个所谓的东黎国师,据在东黎的暗探来报,东黎对这次交战志在必得,所以父亲和他都猜测,极有可能是那位国师研发出了什么新的瘟疫,不然以东黎的战力,他何至于这么猖狂。这次他把师父和弘音师伯都带了过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果他们能掌握国师时时刻刻的动向或者运气好直接把他给抹了脖子,那一切就可以防患于未然,毕竟他是东黎主战派的代表。

    但国师大概知道自己坏事做多了,会被人刺杀,他找了几个与自己身型相似的替身,每次出行他和几个替身一起带一模一样的面具,前拥后簇几十人,让刺客想杀都不知道杀哪个,全杀时间又来不及。国师府更是被围得如铁桶一般,进去一个蚊子可能都有点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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