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月在一阵燥热中苏醒,他很热,非常热,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热到不行。而且这种热,并非是天气引发的炎热,是生理上的热。他张开嘴深深呼吸新鲜空气,伴随着热浪而来的还有一股难耐,即使在药物的作用下想睡,这种并不陌生的感觉让他根本不敢闭上眼睡过去。

    隐隐之中,感觉到旁边有人,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游走,这让他稍稍清醒了点。

    忽然来的轻欲让他意识到很严重的危机,奋力掀开沉重的眼皮,却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谁?”他发出细若蚊蝇般的声音,“谁在……旁,边?”

    很幸运的是身边的男人听到了他的声音,并且回应了他,“这可不能告诉你。”

    陆庭月感觉被捧起脸,强烈的光线透过黑布落在眼睛上,他终于看到了光。可是他更害怕,他知道青玉来的不是时候,那个女人给他吃了药,一个镇静,一个类似c药。现在,青玉铺天盖地袭来,他怕的要命。

    现在捧着他的脸的男人不是盛先雪,他不禁想,他命里逃不过这一劫的话,倒不如在之前脱裤子让盛先雪上一回,也不至于第一次落到别人手里。

    “别,碰我。”

    男人看着苍白的脸庞,这是一张非常完美的脸,精雕细琢,寻不到瑕疵。此时这张脸上,交织着破碎、脆弱和痛苦,仿佛下一刻他就要陨落。

    面对他的祈求,男人没有答应,但还是生了对美好之物怜悯之心,“我会很小心,尽量不弄疼你。”

    陆庭月虚弱道:“能帮我解开绳子吗?这样,我很难受。”

    男人看了一眼拴在陆庭月手腕上的粗绳,因为长时间的捆绑,皓白的手腕已经泛红,甚至在摩挲中破了皮。

    “我的手……快断,断了。帮,帮我解开绳子。”

    男人心软了,而且,这样拴着陆庭月实在不方便行动,反正他吃过药,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怎么也逃不掉,解了也不会怎么样。

    如此这般想,男人伸手帮忙解开拴在陆庭月手腕上的绳子,刚得了自由,陆庭月双手无力垂在身侧两边,整个人颓废脱力的跌坐在地。

    盛先雪,你会来吗?

    荒芜的心底忽然窜起一点小火苗,可陆庭月自己都不信盛先雪能来,他浅浅笑着,抬手解开蒙着他眼的黑色布条。明亮的灯光有些扎眼,一时间他还不能适应,倏然闭上,缓了十多秒才睁开眼。

    抬头看到一张极其陌生的脸,这个男人已经褪去了上衣,露出傲人的身材。他想做什么,毫无疑问。

    “从没见过你。”陆庭月道,说完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变的沙哑。而且他的身体此时此刻充满渴望,因为克制压抑而发颤。

    男人笑道:“我见过你的照片。”

    陆庭月道:“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对我一见钟情。”

    “如果轻欲算一见钟情的话,那就是。”男人很坦然。

    陆庭月苦涩的笑了笑,抬起右手摸到左臂的伤口,那是被水果刀扎中的地方,看似捂住,实在狠狠揪住伤口。指尖剥开雪茄后陷入伤口中时,疼的他面部肌肉抽搐,差点忍受不住直冲头顶的痛感,但他依然在笑,“原来我这么有魅力。”

    “我必须承认,你确实很有魅力,无论是你的外表,还是你的灵魂。”男人满眼怜悯,伸手想碰陆庭月手臂上的伤口,却被陆庭月避开,他道:“灵魂?我的灵魂是阴沟里的淤泥,肮脏不堪,臭气冲天,只受蚊蝇喜欢。这位先生,我劝你最好不要碰我,我不管你跟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但凡你今晚敢逾越半分,这次我大难不死,无论你藏到哪里,我都要找到你,将你碎尸万段。”

    风吹过就能散的陆庭月已经是强|弩之末,目光凶厉冰冷,一身傲然,不肯服软,药物催生的chao红染红了苍白的脸颊,整张脸又白又粉,两种色彩形成的对比极其漂亮。但他的表情充斥着凶恶与杀意,像一头受伤却依然英勇的老虎,用与生俱来的无畏警示试图靠近的敌人。

    “我的身体只属于我自己,我想给谁谁才能碰,我不给谁谁敢碰我要他的命。不信,你就试试,试试我能不能说到做到。”

    闻言,男人面露退怯,陆庭月的身体此时很虚弱,这一点庸无质疑,如若他真要强行而为,陆庭月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但他眼里的狠厉,像一把锋利的刀架在他脖子上,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以陆庭月个人的力量,他有心藏,能不能被找到答案并非是肯定的。不过,一个人的执念与恨是强大无敌的。

    一阵轻欲上来,陆庭月难受的垂下头,大口呼气,眼一闭。伤口结了血痂,已经被他用指尖划开,说话间食指与中指并着探入伤口中。这阵轻欲直逼神经与理智,他没有迟疑,紧咬牙关,猛地将伤口撕开,皮肉撕裂之痛密密麻麻传遍全身神经,让他忍受不住滔天的痛仰头大叫出声。

    “啊——”

    痛苦的哀叫声贯彻在整个仓库,明亮的灯光照在他煞白的脸上,漂亮的五官因为皮肉撕裂扭曲到一起,生理泪水堆满眼眶。

    他的眼神极其空洞,所有情绪都被痛没了。

    男人根本料不到陆庭月会做什么,在听到这声哀叫时整个人愣住了,看着陆庭月痛苦又倔强的样子,没有任何动作。

    -

    陆宗霖从准备睡觉开始,心里一直不没了踏实,莫名心慌。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他做了一个梦,梦到4岁的陆庭月面无表情站在床边,那双蓝色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眼里全是恨。一个4岁的孩子,眼里应该是温暖的,可他的眼里全是冰冷的恨。

    陆宗霖想起身问他大半夜不睡觉跑这来做什么,话到嘴边才发现开不了口,尝试几遍后,仍然没能成功。

    这时陆庭月举起短小的右手,窗外泛白的月光落在他手里的刀刃上,刀光冰冷刺骨。

    陆宗霖顿时瞪大双眼,惊恐的想跑,四肢却动不了。眼见着陆庭月将刀刃刺向他的胸口,他突然喊了一声“庭庭”,猛地从床上惊起,大口大口喘气。

    四下黑暗不清,床边也没有人。

    原来是梦。

    陆宗霖松了大口气,惊吓之后他感到很疲惫,靠在床头,打开床头灯。

    温暖的灯光照在身边,让他觉得安心了点。

    坐了一会儿,陆宗霖下床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简单的擦了擦浑身的汗,折回后打算继续睡,还没躺下又下了床。打开房间门进到厅,打开灯,在电视柜下的抽屉里摸出一部手机。

    开机后,给瞿修远打了一个电话,打了三次瞿修远才接,“瞿总监,是我,陆宗霖。”

    瞿修远愣了愣,沉默了半分钟才说:“是陆总啊。深更半夜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庭庭他跟你走得近,有事他愿意跟你说,你老实告诉我,他跟那个盛先雪到底怎么回事?”盛先雪拿着手机坐回沙发上,无意看到茶几上的钱包,拿起打开,钱夹里放着一张寸照。是陆庭月高中那会儿学生证上的照片,他当时觉得这小伙子长的挺帅,拿剪刀剪下来塞到钱夹子里。他管陆庭月要,陆庭月不乐意给他,只能剪学生证。为了这事,陆庭月差点把他的身份证头像剪了拿去搞一个“借腹生子”广告。

    “跟盛总啊,这事陆少可没跟我讲,我还真不清楚。”

    “那他最近在公司有没有什么反常?下了班他是自己开车走,还是有人接?”

    “这倒没注意。不过,陆少最近开了一辆迈巴赫上下班。”

    迈巴赫?陆宗霖微微蹙眉,又说:“平时你多提点提点他,跟盛氏集团那位他别想了,我不可能会答应。”

    瞿修远问道:“陆总,难道你不觉得如果真能依仗盛氏集团,对陆氏来说,有利无害吗?”

    陆宗霖没有解释,只道:“时间不早了,打扰你了,睡吧。”

    挂了电话后,陆宗霖抽了一杆烟,给自己的手机打过去,那头很快就接了。

    “喂,是我,陆宗霖。”

    “陆先生。”盛先雪的声音很清明,不像刚醒。

    “手机用完了吗?你莫名其妙拿走我的手机,想干什么?”

    “最迟明天下午归还。陆先生,你身体不好,注意休息,已经很晚了。”

    “你……”陆宗霖想问陆庭月是不是跟他在一块,结果盛先雪直接把电话给他挂了。

    ——

    彼时仓库里,陆庭月满脸冷汗,撕裂的疼痛让他久久不能平复,身体颤抖的十分厉害,好歹在体内作祟的情与下去了。

    慢慢低下头,不敢去看手臂上的伤口,鲜血如同水柱般往下流淌,浸湿了整个袖子。

    “你不要命了!”见状,男人只觉得头皮发麻,那点燥热也没了。

    陆庭月苦笑,“滚。”

    男人毫不犹豫起身离开,像这种视死如归的人根本不能招惹,美色固然不能错失,自身安危却是首要。他很庆幸,他没有对陆庭月做过什么。

    听着脚步声远去,陆庭月松了一口气,浑身无力瘫坐在地。抬头环顾四周,除了门,没有别的出口,他想逃根本不可能。

    难道天要亡我吗?

    低头看了一眼胳膊上被撕开的伤口,伤口很深,原本用刀切的伤口平整,被撕开后伤口看上去令人作呕。

    可如果不冒这个险,他一定会像一个发/情畜生在男人身下辗转。

    想想还是很值得。

    目光掠过旁边的摄像机后,艰难的从地板上爬起来,用右手取下相机,刚准备取出里面的胶卷时,一个男人打开门冲了进来。

    张家越看到陆庭月浑身是血,十分震惊,而他受伤的左手臂更是流血不止,好像要把浑身的血流干。

    陆庭月阴鸷的看过去,张家越心头一颤,这双如同宝石的蓝色眼睛,此时投出的目光比刀子还要冷。

    陆庭月回过头,继续拆相机,掏出胶卷后却不知道怎么销毁,犯难时张家越壮着胆子走过来,“镇静药对你也没有作用,你真够厉害。”

    陆庭月拿着胶卷沉思,“她答应给你什么?我给双倍,你帮我离开这里。”

    “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对不住了。”音落,张家越找来一根绳子,“外面有很多人,妄图逃跑的想法收收吧,你不可能逃出去。你只要规矩一点,什么苦头都不会吃。”

    陆庭月眉头微凝,低沉道:“我并不是会乖乖听话的人,只要尚有一线生机,绝不错失。”音落,他将手中胶卷猛地砸向张家越,顺手抄起摄像机架子。

    张家越闪躲胶卷时,被摄像机架子砸在腰身,整个身体一踉跄,差点跌在地上。

    “外面的人除了你弟弟,怕是不敢进来,让我想想,指使你的人我是不是见过?或者,我认识。”陆庭月紧握唯一的武器,“我不怕死,你怕吗?”

    张家越怔怔看着陆庭月,“你最好识趣一点。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就算给你一把刀,你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把架子放下,别再做无谓的反抗。”

    陆庭月冷笑,“要不你试试?试试你就知道我能不能四两拨千斤。何况人本有一死,如果能拖一个人作伴,稳赚不赔。”

    张家越不信浑身是血,又吃过药的陆庭月能嚣张到哪里去,冷冷嗤笑一声,丢了绳子,抄起凳子朝陆庭月砸来。

    两人在小小仓库内打的不可开交,渐渐的陆庭月体力不支,一脸苍白,唇无血色,额间密汗淋漓。

    “不挺嚣张的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张家越抹去脸上的汗水,嘲讽的盯着大汗淋漓的陆庭月。

    剧烈的疼痛虽然暂缓药物带来潮涌,到底是强|弩之末,绝境求生,无疑是蜉蝣撼树。和张家越这一仗彻底耗尽了体力,油尽灯枯的陆庭月握着摄像机架子,他不想倒下,他知道自己一旦倒下,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然而眼皮沉重到不行,自觉自己不行了,真的挺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找到他在这里?

    绝望像压倒雪山的最后一片雪花压倒了他,五指一松,摄像机架子直接跌落在地,而他人也顺着跪在地上,直挺着上身不肯彻底倒下去。整个人像一块坚韧的石头,巍然矗立,却又那么绝望悲伤。

    会有人来的,一定会有人找过来。

    盛先雪。

    陆宗霖。

    你们为什么还不来?我不行了,我真的挺不住了。我好累啊!谁来救救我。

    陆庭月困顿的闭上眼,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不禁想他是不是等不到人来了?是不是不会有人救他于水火?如果会这样死去,他真的好不甘心,他才2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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