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忧心忡忡的望着盛先雪,试图改变他的主意,“盛哥,这事再等等吧,你……现在,真确定要和我在一起?我可是男的。”

    盛先雪只当陆庭月不希望时苒知道后不高兴,说道:“确定。我知道。我爸妈那边我去说,你不用担心,结果一定是理想的。”

    “可是……”陆庭月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忧虑,也不敢说,此时此刻他多少有点欲哭无泪,抱住盛先雪的胳膊,把脸埋到他脖子里,“随便你吧。”

    “你不高兴吗?”盛先雪问。

    “哪有?快高兴死了。”陆庭月蹭蹭他的脸颊,笑道:“你能这样做,说明你很在意我,不想偷偷和我在一起。”

    盛先雪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陆庭月没有反抗,很温顺的被盛先雪捧在手心里。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恋爱是什么样子,至少我和你的,必须坦诚,真诚,光明,家人认可,亲朋好友皆知。”他的拇指指腹疼惜地摩挲陆庭月的脸颊,满眼虔诚和坚定,“陆庭月,我还是你的心上人吗?”

    陆庭月的心很柔软,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坚定的选择,他有种抛开一切,全心全意坠入爱河的冲动。可他不能不理智,不清醒,因为命运从来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未来会发生什么意外,现在的他毫无所知。

    他感动盛先雪的坚定和真诚,也会保持理性和分寸,所以没有回应盛先雪的第一句话,直接回答了第二句,“是,当然是,只能是,永远是。”

    盛先雪没有续话,垂垂眼,在陆庭月额头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脸上泛着羞涩的红云,神情里是他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爱意,他变得温柔,宛若一汪春水,小心翼翼将陆庭月抱进怀里,如获至宝。

    怀里的人也没有说话,静静的睁着心事重重的双眼。

    ——

    盛先雪回到海棠西府快十一点了,盛叙白还没睡,正在会客厅看财经杂志。

    “爸。”

    盛叙白抬头看了一眼,“北京那边的事办的怎么样?”

    “没问题。妈呢?”盛先雪叫柳姨倒杯热水,好几个小时没沾水,嗓子干的难受。

    盛叙白合上杂志,微微一声叹,“你妈妈因为你不同意她认陆庭月做干儿子,心里很难受,上楼后一直没下来。先雪,这事我也有些困惑,你为什么会反对你妈妈?她很喜欢陆庭月这个孩子,那天在傅谨言的订婚宴上我见过他,他给我的印象非常好。”

    盛先雪接了柳姨端来的水,抿了一口,润润干涩的嘴唇,“我今晚回来,正是因为这件事。”

    盛叙白将杂志放在膝盖上,抬手取下眼镜,“先和我说说你的想法。”

    喝了半杯水,盛先雪心底的干燥完全消失,饥饿感毫无预兆席卷而来,匆匆忙忙返回成都,错过了晚饭,到现在也没吃上一口饭。他将水杯放下,徐徐说道:“妈她喜欢庭月,我知道。我十岁便去了爷爷身边,之后18年嫌少在家陪她,明雪和染染刚满一岁便被外公带去巴黎抚养,8年内只回来过五次。她育有三子,却没有一子陪在身边,心理难免有落差和孤独。所以庭月一出现,她心理的落差和孤独得以缓解。庭月对她,也是一样的。他们之间,彼此惺惺相惜。”

    盛叙白戴上眼镜,心生愧疚,年轻时忙事业,少有时间陪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当年老爷子提议将长子带走亲自养的时候,他认为这样一来,时苒不用再在孩子身上花时间,有更多时间休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于是答应了老爷子的提议。

    时苒当年确实不太愿意,盛先雪被带走后有半年时间她都太高兴,他当时并未看出,加之公司准备开分公司,可以说毫无擦觉。

    后来盛先雪高中去了北京,毕业后继续留在北京,时苒提议再生一个,又才生了一对龙凤胎,盛明雪和盛染。

    可是两个孩子刚满一岁,在巴黎的时家夫妇把孩子接了过去抚养。

    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她养大的,看似不需要照顾孩子,每天清闲自在,不想去公司就去逛街,或者宅家里种花学做菜,其实心里早已洪水泛滥,苦不堪言吧。

    多年了,他才知道自己的妻子一直需要一个孩子在身边。

    盛先雪已经长大了,有了完整独立的思想,多年远离父母,满腔热情付与事业,对家庭和父母淡薄,这两样对他更像是人生附属品。

    他和时苒想融入进去,很难。

    “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还要反对?”

    盛先雪将剩下的热水喝完,饥饿感得以缓解,放下水杯,沉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十分坚定,“我准备和庭月正式交往,将来他以我爱人的身份进盛家的门。”

    盛叙白一本杂志差点没拿稳摔地上,他整个人愣住了,俊美无匹的脸上只有一个表情,震撼,饶是他经历过大风大浪也没能保持镇静,“你说什么?!”

    “我准备和庭月正式交往。”盛先雪看向还无法反应的盛叙白,认真道:“庭月对我来说,非常特别。”

    如今的时代认可同性恋人,世俗也认可,所以盛叙白对同性恋人并不陌生,他家五弟就娶了一位同性恋人。但是,他的长子,盛氏三少爷,最受老爷子宠爱的孙少爷,样样优秀的盛家三太子爷,怎么就,怎么就成了其中一员?

    哪里出了问题?

    缓了缓,盛叙白镇定下来,问道:“先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盛先雪道:“我很确定我很清醒,我没有喝酒,我说我会和庭月成为恋人。”

    盛叙白垂垂眼,内心多少有点接受不了,这并不是他希望的结果。

    这时时苒急匆匆从楼上下来,脸上还敷着面膜,“先雪,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喜欢小陆?小陆是男孩子呀。”

    盛先雪与盛叙白同时看过去,盛先雪肯定而固执道:“妈,我喜欢庭月。”

    时苒脑子一团乱,“你们不是朋友吗?”

    现在该如何定义他和陆庭月之间的关系,从前不清不楚,历经那么多,打破隔阂,突破障碍,才有了现在。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就差一步,这一步很关键,是质的飞跃。他会好好准备,不会让陆庭月简简单单的成为他的恋人,签合同都需要仪式,一段恋爱的真正开始怎么能少?

    他道:“现在是,以后不是。”

    时苒道:“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妈,你没有出现幻觉,这只是事实。”

    时苒伸手撕下面膜,抽了纸巾擦脸,脑子清醒了一点,却还是不敢信她听到的,转身坐到盛叙白身边,“老公,你听到我们儿子在说什么吗?”

    盛叙白已经缓过来了,安抚的拍拍时苒后背,“我们的儿子有心上人了,你不是很希望他能找个人谈恋爱吗?这回他真有了,虽然也是男孩,好歹证明他没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切都很好。”

    这些年盛先雪一直不谈恋爱,大家众说纷纭,起初都以为他不着急谈恋爱。这两年他还保持单身,相亲屡屡失败,各种猜疑接踵而至,甚至有人开过玩笑,他是不是不举,所以才不肯谈恋爱。

    现在,他明白了,不是不举,是他喜欢的人在他28岁的时候如约而至。

    “那个人怎么会是小陆呢?”时苒掐掐盛叙白的胳膊,看他皱眉,意识到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他喜欢男孩就罢了,他怎么能看上小陆呢?”

    时苒复杂的看向盛先雪,默然不语。

    “妈。”盛先雪叫了声。

    时苒问:“怎么会是小陆呢?什么时候开始的?”

    盛先雪解释道:“没有谈恋爱,只是互相喜欢,正在计划更进一步。”

    这个解释简单来说,他们俩准备谈恋爱了,时苒道:“谁先开始的?你三叔告诉我,你查过小陆,他的身世背景事无巨细全都在资料上。你三叔叮嘱我劝劝你,小陆是同性恋并且有过情人,他怕你受到小陆影响,希望那你能和他保持适当距离。所以你在明知小陆是同性恋的情况下,依然与他保持联系,周末不回家,陪他出去玩。小陆第一次来家里吃饭的前一天晚上,你不在房间,你去找他了。”

    盛先雪坦白道:“是,我让他不开心,我过去哄他,结果很理想。庭月是同性恋的事我很早就知道,我并不排斥他。我喜欢他在身边的时候,我觉得那比工作更有意义。这段感情,是我不满于此,强行突破,庭月顾虑太多,我明白,我知道,可我也不想放过他。”

    盛叙白听出了一点东西,说道:“既然这个他不愿意,你何必强求他?强扭的瓜不甜,你听过这句话吗?”

    盛先雪无畏且坚定道:“听过。瓜甜不甜不重要,我在乎这个瓜是不是我的。”

    盛叙白看他固执有些头疼,却还是耐心的试图挽回,“先雪,28年里,你的感情经历为零,你甚至不清楚喜欢是什么。陆庭月的所有犹豫和顾虑,通通说明他不喜欢你,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坚定执着,孤勇无畏,不顾一切。让一切归于正轨,对你,对陆庭月,对你妈妈,无疑最好的。”

    盛先雪摇头,辩解道:“庭月的顾虑和犹豫不是不喜欢我,他只是怕他像他死去的妈妈一样,怕我像他爸爸。他喜欢我,我知道。”

    盛叙白道:“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盛先雪道:“庭月就是最好的选择。”

    盛叙白默然,盛先雪对陆庭月的固执,像一座山,难以撼动。他也知道盛先雪今晚回来不是征求他们的同意,是正式通知,无论他们接受还是反对,事已成定局,谁来劝说也无用。

    他看向时苒,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苒苒,你怎么打算?”

    时苒此时非常为难,她不反对同性恋,但是轮到她儿子是的时候,接受起来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老五盛叙延当初执意要和小明星结婚,老爷子闹了很久,当时她没什么想法,觉得挺正常的。那时候也没想过盛先雪一直不谈恋爱,甚至相亲缕缕失败,是不是也是喜欢男孩子。倘若当初想到了,加以引导和纠正,会不会他不会喜欢陆庭月?

    她喃喃道:“打算?打算什么?他们俩在我眼皮底下眉来眼去,我非但没有察觉,还成了神助攻。”面无表情从沙发上站起,“我要睡觉,我需要想想。”

    盛先雪看向她,目光平静,没有异样。

    时苒离开客厅,脑子一团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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