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之秋洗澡的这段时间内,周雨丞利落地在另一间房铺好了床。等夏之秋一边用毛巾擦着那微卷的头发,一边走到周雨丞为他准备的房间时,却见得那人正呈一个大字型趴在床上。

    感觉到身后有人,周雨丞这才起身,讪讪笑道:“我试试床够不够软,怕你睡得不舒服。”末了,又说:“那哥哥我也要去洗澡了,可别来偷看哦。”

    周雨丞有些心虚地钻进了浴室,夏之秋看了看那张还隐约有个人形的床,不知所想,后转身出了卧室。

    他在厅慢慢走着,眼睛从大到沙发桌椅,小到花瓶摆饰上扫过,很是仔细,又颇有些哀愁的意味。

    他在电视柜前落定脚步,静静看着那上面摆设的一个白色相框。

    相框里放了一张照片,其内容为周雨丞坐在沙发上,臂弯里抱着一只白色短毛猫。他双腿交叠,垂头顺着猫咪背部的毛。那猫咪毛色纯白,毫无杂质,两只眼睛很是奇特,左眼是蓝色,犹如星辰大海,右眼是金色,犹如琥珀绚烂夺目。它静静地窝在周雨丞臂弯里,看似温顺,但又不能用可爱来形容,想来高冷二字稍微合适些。

    “这是我以前养的猫。”周雨丞走了过来,带起一股洗发水的香味。

    夏之秋似是走了神,听见周雨丞的声音方眨了眨眼睛,侧头问:“以前?”

    “嗯,走丢了。”周雨丞漫不经心地坐在沙发上,没有看见夏之秋那一抹异样之色。他懒洋洋地倚靠在沙发上,又说:“你看它毛色漂亮吧,雪白雪白的,所以我都叫它宝贝。”

    “毛色雪白跟叫它宝贝有什么逻辑关系吗?”夏之秋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啊?没有关系吗?我还以为有关系呢。”

    “……”夏之秋无语,“你叫一只公猫宝贝,不会觉得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公母都是猫,都只有那么丁点大,不是宝贝是什么?”

    “……”

    “哎,不对,你怎么知道它是公猫?”

    夏之秋推了推眼镜,道:“猜的,这么帅气怎么可能是母猫?”

    周雨丞嘿嘿一笑,又说:“这傻猫是我一年多前在路上捡的,它当时都快饿晕了。好心将它带回来吧,还凶得很,天天对我龇牙咧嘴伸爪子。喏,这就是它抓的。”他说着,撩起右手睡衣的长袖,那手臂上赫然有几道疤。

    夏之秋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在我养了它快一个月的时候,这丫的终于认主了。可好景不长,两个月后,它又走丢了。有一天我下班回来满屋子没找到它,想来是从窗户跳下去了。”

    “你这可是八楼,跳下去还能活?”

    却见周雨丞朝他摇摇头,一副你见识太短的模样。他起身走到阳台上,指着楼下一棵茂盛的大树,说:“它肯定是先跳到那树上再落地的,准没错。”

    他说得自信满满,先不说能不能将别人说服,至少他自己是被这一套说法说服了的。

    “……”夏之秋又是一阵无语,没有说那树不过也就四层楼的高度,你是不是对猫的本领有什么误解一类的话。

    夏之秋问:“那它走丢了你就没有找它?”

    “找了,一直在找,找不到。”周雨丞掏出手机,打开了几个社交应用软件,给夏之秋看了看他的寻猫帖子。

    末了,又说:“你要是哪天在路边遇到这傻猫,记得通知我。哎,这么傻的猫,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外头受欺负。”

    “好,我若是遇上了,肯定通知你。”夏之秋正色道。

    周雨丞被他这正经模样逗笑了,伸出手在他那微卷的头发上揉了揉,手感颇好。

    “真是个傻孩子,哪有那么容易遇上啊,但愿被别的好心人收养了吧。”

    两人沉默了会儿,没有人说话,也没有要回房睡的意思。

    “小秋秋,你说我们认识也近一年了吧,我发现我竟一点都不了解你呢。”周雨丞靠在沙发上,将两条长腿搭在茶几上,看似无意地说。

    “你想了解什么?”

    周雨丞来了兴致,他将腿放了下来,凑近了夏之秋,似是要抓住他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以确认他没有在接下来的问题回答中撒谎。他有些不怀好意地问:“你谈过恋爱没?”

    夏之秋摇了摇头。

    “没有?真没有?我的天,你可是比我还大一岁啊,简直是匪夷所思。小秋秋,你也太纯情了吧!那你不是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你现在还是个处……”

    却见夏之秋面不改色地问:“如此,不好吗?一定要像你这样谈很多恋爱才行吗?”

    “这不废话嘛!大好的青春不用来把妹用来做什么?”周雨丞一副宛若听见夏之秋说了个天大笑话的表情。

    “难道不应该从一而终?”

    “小朋友,你这都是什么年代的想法了啊?你还真是个小朋友,连想法都这么幼稚,竟还想着从一而终。”

    “那么你呢?”夏之秋正色看着周雨丞,问:“你的恋爱史如何?”

    不知为何,周雨丞竟觉得这样的夏之秋很不一样,仿佛他若是对于此问题说错一句话便会万劫不复似的。他清了清嗓子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说:“恋爱史当然超级丰富,阅女无数。”

    “所以每认识一个,你都会跟她们……上床?”

    “那可不!”周雨丞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他其实不敢告诉夏之秋,虽然他交过无数女朋友,但却全都止步于亲个小嘴,最后都是无疾而终。至于个中缘由,他更不可能说出来,打死也不会说。

    不料他的谎言撒下,却见得夏之秋脸上表情十分难看,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什么,总之让周雨丞心一惊。

    他故作镇定地拍了拍夏之秋肩膀,说:“哎,没事,这事儿也不丢人。以后有哥哥罩着你,改天就给你介绍个妹子,帮你解决一下燃眉之急啊。”

    夏之秋用力打开周雨丞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起身便回了卧室。

    周雨丞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摇头道:“这孩子,不就是没谈过恋爱么,至于生气嘛,真是小孩子脾气。”

    嘴上虽如此说,但还是忍不住要去问问夏之秋是不是真生气了。敲了两声门后,只听见里面传来冷冷的一句:“走开!”

    悻悻回到自己房间后,周雨丞思索半晌,又在衣柜里翻了翻,拿出一套衣服,再次来到了夏之秋门前。

    “干什么?”夏之秋没好气地问。

    “呃,那个,小秋秋啊,你先开门吧,我有东西给你。”

    门内先是安静了会儿,十几秒后,方听见夏之秋有所动作。

    周雨丞见得夏之秋,迎面就送上一个标准的八牙笑容,说:“今晚吃了火锅,你那衣服明天也不能再穿了,所以你明天就穿这个吧,新的,我才买的,还没穿过呢。”

    夏之秋先是一愣,旋即接过了那衣服。周雨丞见状,泥鳅似地钻进他房间,二话不说就往床上躺去。

    “小秋秋别生气了啊,我不该拿这事开玩笑的。每个人对感情的态度不一样,我知道的。哥哥错了,你原谅哥哥好不好?”说着,他还跪坐在床上,一副诚心认错的模样。

    夏之秋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神色终是缓和下来,又回到原先那斯斯文文,可可爱爱的模样。

    周雨丞见他这副模样,犯贱的心理又开始作祟。他伸手搓了搓他脸蛋,说:“这才是乖秋秋嘛,刚刚那生气的模样可一点都不乖。”

    夏之秋不语。

    周雨丞眼睛一转,一把夺下了夏之秋的眼镜,后者在那一瞬间即刻闭眼。周雨丞翻看了下那眼镜,道:“睡觉都还戴这么个破东西,你得有多少度啊?”

    他说话间抬起头时,却见得夏之秋眼睛紧闭。

    “不会吧?没了眼镜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说着,还把手在夏之秋眼前晃了晃。

    夏之秋蹙眉,沉声说:“把眼镜还我。”

    周雨丞见他这副模样,更是坚信了夏之秋没了眼镜就看不见的想法,又起了捉弄这小孩的念头。他把手往后一背,贱兮兮地说:“不给,除非你叫一声哥哥来听。”

    “我比你大。”

    “但你看起来比我小啊!看起来比我小太多了。”话音刚落,又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这不是自己损自己长得着急吗?

    “那我也比你大,该你叫哥哥。”

    “眼镜还想不想要了?快,叫哥哥就给你。”

    夏之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不还给我你会后悔的。”

    周雨丞此刻正处于犯贱的巅峰状态,手舞足蹈,哪里会注意夏之秋的言行。却在下一秒,他便笑不出来了。

    只见夏之秋一个灵活的侧身,径直将周雨丞推到在床,随后骑在他身上,轻易地将那眼镜夺了回来。重新戴上后,夏之秋方睁开眼睛。

    他此刻正骑在周雨丞腰上,自觉有些不太对劲,便想下来。哪知这时候周雨丞突然伸手抓住夏之秋肩膀往床上按,自己则灵活地翻身,最后骑在了夏之秋的腰上。

    ……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周雨丞惊觉这场面好生诡异,好生尴尬。可那小朋友如今正可怜兮兮地被他压在身下,满脸无辜地看着他。

    周雨丞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暗暗唾骂了自己一句,周雨丞这才灰溜溜地翻身下床,逃命似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被留在床上的夏之秋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一动不动地躺着,良久方伸手摘下了眼镜。

    而这一次,他没有再闭上眼睛,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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