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将晚餐地点选在了一家日料店,二人面对着席地而坐。

    在等待料理的这段时间里,季橙冷着脸,低头晃动茶杯里的水,显得有些难以接近。即便她知道林羽的眼神一刻不曾离开她的脸,她也无暇顾及。

    或许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林羽便努力寻找话题,说:“以前你就喜欢吃日料,这家店是我在这城里吃过最正宗的,早就想带你来尝尝了。”

    他满脸堆着笑,季橙抬头时,刚好迎上那一张笑得可谓充满算计的脸。她不禁心道:以前究竟是瞎了哪只眼睛才会看上这渣男的?转而又一想,她看男人的眼光好像真的不怎么样。

    林羽见季橙不语,只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倒也不慌张,又说:“你变了好多。”

    “哪里变了?”季橙虽问,心中却对他接下来的话已经有了预期。

    “变漂亮了。”果不其然!“而且,似乎周身气场也变了。”

    这倒是她意料之外的评价,便随口问:“哦?气场变了也能觉察得出?”

    “是啊,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林羽说着,垂下眼帘喝了口茶。

    季橙有些吝啬地扬起一边嘴角,勉强笑了笑,只道:“人总是会变的。”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季橙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他所言之意,便道:“那些事我早忘了,你也忘记吧,不必再挂怀了。”

    她说得真切,不似开玩笑,更不似刻意隐瞒。林羽失声笑了笑,说:“我倒希望你还在怪我。”

    说话间,料理陆续端了上来。

    林羽夹了一块秋刀鱼放在季橙碗里,说:“你以前就喜欢吃,多吃些。”

    季橙轻瞥了一眼那块鱼,任它躺在自己碗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之吃下肚。

    一顿饭在林羽的没话找话和季橙的沉默中算是吃完了,二人并肩走出餐厅,外面飘起了小雨,使得这初冬颇为寒凉。

    林羽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外套,欲搭在季橙肩上,却见她往旁边躲开了。

    她道:“你还是自己穿上吧。”

    “你别冷着了。”林羽说罢,又要往她身上披。

    “林羽,”季橙语气变得有些冷,“你没必要非得如此。”

    林羽的手僵了僵,旋即将外套收了回来,只挂在手肘上,也没有要穿的意思。他沉默了半会儿,方说:“我想跟你道歉的,以前是我不懂事,负了你,我保证以后都……”

    话尚未说完,便见得季橙抬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冷声说:“我说了,我不怪你,那些事我早忘了,我甚至连你这个人都快不记得了。”

    林羽怔了怔,又说:“那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对你,好好珍惜你的。”

    季橙冷笑一声,道:“我以前养了只狗,百般对它好,把好吃的都给它。可有一天,我发现它竟偷偷在外面吃……排泄物,回来之后还弄得满屋子臭味。这种狗你说我该怎么办?打一顿?训斥一番?它是畜生,如何听得懂我说话?它既然不喜欢吃我给的食物,我便任之外出觅食,算是合了它的心意。”

    林羽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半晌未能出声。

    季橙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说:“这顿饭算我请你的,以后别来找我了。”说罢,转身朝雨中走去。

    林羽似是这时才回过神,冲着她背影大喊:“你喜欢了我那么多年,我不信你这么轻易就能放手,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气消了就回来吧!”

    谁也没有看见那楼顶之上,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子站在极其危险的边缘,右手握拳负在身后,用一种更为危险的眼神注视着方才那一幕。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便忍不住下去亲手解决那纠缠季橙的人,好在她自己解决得挺干脆。可很快,他的眉头便拧在了一起,心下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路有多艰难。

    背叛者尚且如此待遇,害其命者何其艰难?

    走到小区门口时,季橙瞧见那卖蹄花汤的店还开着,便进去打包了一份。

    打开房门,辛棠荞正坐在餐桌边吃着泡面,见季橙进来,便问:“你今晚当真跟林羽吃饭去了?”

    “是啊,”季橙一边回答,一边将手中的蹄花汤放在桌上打开,说:“给你买了蹄花汤,你也真够懒的,我不在就吃泡面。”

    “所以你得好好照顾我啊。”辛棠荞冲她笑着,推开泡面,大口吃起了猪蹄。

    “我以为你会问我:你是不是还放不下那个渣男啊?”这疑问句,季橙学着辛棠荞的语气说出来,倒是十分有趣了。

    辛棠荞头也不抬地说:“你要是真放不下他,就不会跟他出去吃饭了。”

    “还是荞麦懂我。”

    “那渣男该不会想跟你复合吧?”

    “他是有这打算,大概是见我如今貌美如花吧。”

    辛棠荞倒也没有理会她口中的自恋之言,只问:“那你怎么说?”

    “我说他狗改不了吃屎。”

    “哈哈哈,那他一定气死了。珍爱生命,远离人渣!”

    季橙也随之笑了出来,可等笑声结束后,她又陷入了沉思。她几次开口,欲言又止,“荞麦……我……”

    辛棠荞太过了解她,面色忽然变得正经起来,说:“你如果不想说的话,我不勉强你。”

    季橙将身子往后一靠,脑袋搭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辛棠荞闻言,停下了筷子,将目光抛向季橙,却见她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忧伤。她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忧伤,只觉得仿佛只要想到心中的事,便对一切都没了兴趣,包括生命。

    从前辛棠荞认识的季橙积极乐观,即便人生不顺,但还是保持着一颗热忱的心,但现在看到她眼底的神色,辛棠荞觉得有些陌生了。

    “我们曾经在一起过,可那不是一段值得回忆的过去。”

    说着,季橙坐直了身子,又将目光放在桌子上的花瓶之上,说:“这段时间,我基本都跟他在一起。我们经历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磨难,他也帮了我很多,甚至救过我的性命。那时候跟他在一起,我很开心,我以为这便是爱情了。

    “可是没想到,到头来那不过是他为了一己私欲而利用我,我甚至连他最基本的信任都得不到。

    “他可以为了维护别的女人而怒声质问我,可以在我面前毫不犹豫地说在那个女人有生之年要照顾她。好像从一开始,我便处于成全他和别人的骗局之中,为他人做嫁衣。你说是不是很可悲?”

    如果杭九傒不曾出现,季橙打算将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最后带入坟墓。可如今杭九傒出现了,她知道这件事瞒不了辛棠荞,也不该继续瞒她。

    只是在述说过程中,她省掉了穿越这种匪夷所思之事,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差一点为了杭九傒丢掉性命一事。否则以辛棠荞的性格,只怕见到杭九傒就要开揍吧。

    有些事情就此消散好了,再也不要想起就好。

    “橙子。”不觉中,辛棠荞伸手握住了季橙的手,那双手冰凉冰凉的。

    季橙冲她微微一笑,语气轻松道:“放心吧,既然我愿意说出来,就代表我决定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我可能真的是个招渣体质,原以为林羽就够渣了,没想到还遇到个更渣的。”她耸耸肩,十分无奈。

    见她这样,辛棠荞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在她头发上蹂躏一番,道:“你啊,就是眼光不好,只看皮囊不看品德才会总是遇到这么些人渣。”

    季橙十指交叉,枕在下巴上,眼冒金星地说:“荞麦姐姐,求求你,教教我怎么看人好不好?”

    辛棠荞沉下脸,一巴掌毫不气地招呼在季橙手臂上,恶狠狠道:“你嘲笑我没谈过恋爱是不是?”说罢,她又伸手去挠季橙痒痒,惹得后者连连告饶。

    玩闹过后,辛棠荞正色道:“物极必反,糟糕的事情遇多了,接下来就全是幸运了。我看你是要走大运了!”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季橙觉得她像极了一个神婆,便道:“荞麦姐姐,那我现在就想行大运一下下呢。”

    辛棠荞双手交叉捂在胸前,十分戒备地说:“我对女人没兴趣!”

    “……”季橙无语好一阵,方说:“大姐,我对你这种……”说着,她十分嫌弃地看了看辛棠荞的胸,道:“也没兴趣啊。”

    “我看你是五十步笑百步,你自己的又能大到哪里去?”

    “好歹要比你的大上那么一小圈。”说着,季橙自信地挺了挺胸脯,惹得辛棠荞险些又要上去教训她一番。

    “荞麦姐姐,我说正经的,你答应过我的二十岁大礼呢?现在要还来得及不?”季橙摊出手掌,在辛棠荞面前落定。

    “没了,谁让你不在的。”

    季橙做作地眨巴着眼睛,说:“我觉得我的荞麦不会这么狠心不给我准备的。”

    辛棠荞瞪了她一眼,旋即起身回了屋,再折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她将那盒子扔到季橙怀里,道:“赏你的。”

    季橙双手捧起那盒子,夸张一鞠躬,道:“谢主隆恩。”随即才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见得里面躺了一只极为精致漂亮的金色手表。

    季橙将它拿出来戴在手上,爱不释手地端详了好半天,方说:“我之前就看你那手表好看,还说想骗过来戴戴呢,结果你早就给我准备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啊!是情侣款吧?荞麦,你真的太爱我了,干脆我俩将就一下吧,我可真舍不得将来把你交给不靠谱的男人呢!”

    “姐姐我找的男人必须靠谱!”辛棠荞白了一眼季橙,又说:“好好珍藏,这可是名牌,可值钱了!”

    “是是是,荞麦姐姐说得是,我必定当做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

    辛棠荞噗嗤笑出声,伸着爪子又去蹂了一番季橙的头发。

    “荞麦说得对,我啊,可是要开始行大运的人了呢!”

    是啊,坏到了极致还会有更坏的吗?放下过去,努力迎接崭新的未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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