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样一番话,季橙不怒反笑,好半天才收声,并说:“仇依依,我可真是佩服你这张嘴,黑的能被你说成白的,假的能被你说成真的,你可真厉害!”

    “你为何还是冥顽不化?”仇依依一时激动,竟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这时,杭九傒说:“橙儿,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一副审问犯人的语气,使得季橙本欲解释的念头彻底打消。

    她冷冷地看着他,问:“仇依依说的话你可信?”

    “我只相信我所见到的,仙阙认主,除了你我,不可能由他人使用。”言下之意,他不可能杀人,便只可能是季橙手握仙阙杀死那丫鬟。

    季橙一颗心几乎跌到了谷底,原本对杭九傒的所有信任与依赖瞬间崩塌。她想过向他解释这一切,可如今似乎已经没了这必要,他信与不信,又有何关?

    她闭眼深呼吸了一口,后冷笑一声,说:“既然你都见到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仙阙确实认主,我也确实在那里拔了剑,并且用它杀了某些可恶之物,如此而已。”

    仇依依尖声嚷道:“你说的可恶之物可就是那无辜的丫鬟?你为何如此狠心?”

    杭九傒终于站了起来,一步步逼近季橙,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与冷漠。他质问:“你为何要阻拦我进入旧宅?我要听你亲口说。”

    “为何?现在看来还不够清楚吗?还需要我亲口承认吗?好,那我承认又何妨。你若是进去了,不就看到那具尸体了吗?不就知道仇依依被我囚禁在井里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扬起一张倔强的脸,毫不屈服。

    “不是这样的。”丫鬟香斓扑上来,跪在了杭九傒面前,云黛见状,也一同跪在他面前。

    “小姐不可能杀人的,小姐这般善良,岂会滥杀无辜?公子,香斓求您了,不要错怪了小姐。”说着,香斓与云黛二人连连磕头。

    “你们起来,不要求他!”季橙自掌心发出灵力,硬生生将跪着的二人拉了起来。

    “人是我杀的,仇依依是我囚禁的,恨只恨我为了折磨她,没能直接将她杀死!”季橙决绝道。

    “橙儿。”杭九傒终是敛去冷漠之色,转而伸出一只手欲触碰季橙,却被她躲开了。

    他将手收了回来,不无痛心地说:“我知道你在说气话,你一定有什么苦衷才会这样做的对吗?只要你说出来我便信你。”

    季橙心中冷嗤:我说出来你便信?可你从一开始就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是我做的了啊,你信我什么?信我真的做了那万恶之人?

    季橙道:“事实就是如她所说,仇依依不会说谎,亦不可能使用苦肉计来陷害于我。仙阙有多认主你比我更清楚,你不可能用它杀人,便只可能是我杀的。我说过,恨只恨我没有杀了仇依依,没有像削去那丫鬟的手脚一样削去她的手脚。我该这么做的,再将她尸首掩埋,如此谁也不知道是我干的!”

    她每一句话都仿佛在陈述着一个事实,说得冷静,亦能让人感知到话中的残忍程度。

    杭九傒的最后一丝耐心似乎已经被消磨殆尽,他沉声问:“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不是真心话,看看就知道了。”她说罢,径直唤出仙阙,欲朝仇依依刺去。

    杭九傒见状,一掌打在她握剑的手臂之上,仙阙落地,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季橙不受力,后退了好几步方稳住脚跟。

    “你太让我失望了。”杭九傒冷漠地看着她,并将仙阙收入自己掌心。

    季橙不哭反笑,且是大笑。她仰天狂妄地笑着,踏出房门,慢慢远去。

    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所?我欲逃离以往的不幸,却是将自己送入更大的不幸之中。两者相较,我更宁愿从未来过此地,哪怕一生碌碌无为,孤独终老。

    季橙回到浅笙院,神情恍惚地坐在榻上,这一坐便是小半日。

    门外灵力波动将她惊扰,她回过神来,待开门看见门外场景后,霎时心如死灰。她险些没站稳,扶着门框,心一阵刺痛,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

    季橙看见,整个浅笙院都被笼罩在一层若隐若现的结界当中,这显然是对她的禁锢。

    她神色一凛,拳头紧握,脚尖一点,冲向上空结界处。她以双手结印,凝聚力量想要冲破结界,却是不能撼动其半分。多次下来,她已是精疲力竭。

    她放弃了用法术冲击结界,转而直接用身体硬撞,这一撞,痛得她浑身发颤,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吐出一口鲜血,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却觉得全身乏力,头脑一阵眩晕。

    “小姐!”丫鬟香斓刚从门外进来,便见到这一幕,吓得呼吸一窒。她飞速冲过去,将脸上血和泪交杂的季橙抱在怀里,怕得全身发抖,不知所措。

    “快去找公子!”香斓朝云黛大吼着,就连声音也在颤抖。

    香斓颤巍巍地用衣袖擦拭季橙脸上的血和泪,却见她自口中又涌出来一口血。

    “小姐,小姐,你别吓我。”香斓哭喊着,慌乱得六神无主。

    “我一定能冲破这结界,一定能,只要冲破,我便离开花狱城。”季橙喃喃说着,香斓却听得泣不成声。

    “好……小姐,你只要好好的,香斓带你离开花狱城,你想去哪里香斓都……都陪着你,只要你好好的。”

    季橙却冲她一笑,露出被血浸染的牙齿,道:“香斓,你别骗我了,我出不去的。我师父设下的结界有几个人能冲破?这是他专为我而设下的,我怎么可能出得去?他已经不相信我了,他不信我……他视我为恶毒之人,杀害无辜,无恶不作。”

    香斓将她紧紧抱着,深怕她思想剑走偏锋,不停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小姐,不是这样的,公子没有不信你。”

    可季橙却宛若未闻,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橙儿!”

    杭九傒疯了似地冲过来,从香斓怀中接过季橙,那一刻心仿佛被人揪着,呼吸也忘了。

    “你怎么这么傻?”

    “我本不傻,只是错付真心。”季橙虽是笑着,却深深刺痛了杭九傒的心。

    “不,你没有,对不起,是我混蛋,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道着歉,哪里还有以往的风度。

    在杭九傒抱着季橙进屋那一瞬间,结界消失。

    可是那些伤害能消失吗?

    杭九傒抬手欲往季橙体内渡送灵气,却见季橙拦下他,道:“我无碍,仇小姐大病初愈,你理当陪着她才是。”

    她言语间,是杭九傒从未听闻过的冷漠。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

    季橙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无论他要说什么,她都再无兴趣听下去。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杭九傒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你好生养伤,我自不会让你受不白之冤。”他说罢,转身离去。

    走出房间后,他沉声吩咐身后的云黛,道:“让秦子骞过来。”

    云黛得令,当即跑出去寻府中大夫秦子骞了。

    杭九傒走后,强撑的季橙只觉眼前一抹黑,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咙。她想将那异状强压下去,却是不能。口中鲜血喷出,洒在床上,像是一朵朵妖冶的红花。

    他终究是没有相信她,只相信他所看到的。是啊,仙阙认主,除了他和她,又有谁能操纵它杀人呢?他不信她,理所当然。

    自打仇依依生病以后,杭九傒便增派了丫鬟前去照顾她。

    是夜,乌云遮月,一道黑影闪进姝玉阁,避开了昏昏欲睡的守门丫鬟,径直入了仇依依房间。

    此时仇依依正在熟睡,呼吸均匀,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正在靠近的危险。

    蒙面黑衣人手上握着一把匕首,眼神阴沉,近乎自言自语地说:“你不该害我师父,为了她,我必须杀了你。”

    他举起匕首,用力朝仇依依胸口刺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挡。

    倏地,熟睡的仇依依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神不再是她给人一贯的柔弱之感,而是充满了狡黠与杀气。

    柳书誉及时反应过来,想要抽身,却见仇依依猛地坐起,覆手之间,一股力量朝柳书誉攻击而去。后者运起灵力抵抗,可仇依依的攻击实在霸道,毫无防备的他逐渐不敌。

    就在这时,黑暗之中,一股黑气萦绕在柳书誉鼻间,让他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

    柳书誉醒来后,只觉眼前景象陌生且充满危险气息。

    他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只滚动眼珠子打量了一番。这是一间石室,灯光昏暗,更是造就了它的神秘之感和危险之气。

    “醒了?”

    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柳书誉清楚地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正是自己暗杀失败的仇依依。

    “是你,你可以修炼!”柳书誉错愕不已,正是不知这一点,他今晚才会失手。

    “啧,被你发现了,那么你就真的要死了哦。”仇依依说着,出现在了柳书誉视线当中。

    她在他身旁蹲下,用手轻抚他的脸,柔媚地说:“可惜了这张脸,倒是俊俏,怪只怪跟错了人。”

    柳书誉无法躲开那让他恶心的触碰,只能说:“要杀便杀。”

    仇依依盈盈一笑,道:“真是有骨气,不过我才不杀你。”

    她的话音刚落,柳书誉便感到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使得他全身汗毛都几乎竖了起来。他看不见来者是何人,只看见仇依依朝他头部后方走了过去,分外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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