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尘埃落定, 母女三人算是正式脱离了曹家。
曹老太没有拿到预定的钱,对她们三人心中是恨得不行,见到几人收起契书后, 黑着一张脸道:“既然那么想走, 赶紧滚出我们曹家的房子, 当年曹娥这贱蹄子被谢家赶出来的时候, 可是一个铜板都没带,曹家的一针一线一分一毫你也不得带走半分。”
谢颜冷笑道:“不老您费心, 你们曹家这些破破烂烂的东西我们也不感兴趣,如今我们身上的衣裳都是当年穿过来的旧衣裳, 连谷儿的衣服都是隔壁花大娘子家不要的旧衣裳改的, 可没拿你一根线头。”
说完拉起母亲和弟弟的手, 挤出人群, 朝院子外边走去。
众人见母子三人离去, 也没了啥看头, 这才纷纷散去,只是有几人好奇着她们如今虽然有了地,但又还没建房子, 今夜莫非是要露宿野外, 秉着好奇心跟着她们身后去瞧瞧。
谢颜知道现在有些人就是怀着幸灾乐祸心态想看自己的热闹,当然也不乏一些心怀同情的, 但是谁也不敢开口说要让她们先去自己家里借宿一晚,要知道, 如今曹娥母子三人身上分文都没有,就连安身立命的那块宅基地也都是赊账买来的,要是真的开了这个口,到时候被她们一家子给赖上了怎么办。
更何况, 这母子三人,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厄运各挂着一条人命,哪个人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自讨麻烦揽祸上身。
故而大家同情归同情,但谁也不开这个口。
或者有一些不怀好意者开口相邀,就是为了占她们的便宜,谢颜想都不想直接回绝了。
如今宅基地已经定下来了,眼下天色还不算晚,大约是下午三四点,这会儿在附近找些木头搭个草棚子先住下来并不是难事。
早之前还没穿越过来的时候,谢颜也没少看过一些荒野求生的节目,德爷贝爷临时搭建庇护所,零下几十度不也是能睡得好好的,而且眼下是秋末入冬时期,晚上是冷了一点,但好在没有蚊虫,挤一挤也能过得去。
明日再上山去把钱挖出来,请村里三五个汉子帮忙搭建简易的棚子,把眼下的这段日子度过了再说。
如此想着,心中便有了底。
而身侧的曹娥脑中却是一片恍惚,有点不相信自己如今自己已是自由之身,不需要再看着娘家人脸色行事,轻松之余还是忍不住担忧,虽然没有当年从谢家被赶出来时的那种绝望,但想到如今一无所有的困境,不禁面色发苦。
谢颜将搭建简易庇护所的想法告诉了母亲,曹娥忍不住道:“不如去村尾的破庙里住上一晚再说?”
谢颜摇了摇头道:“土地庙离这里远,而且有点偏僻,万一有什么人深夜去骚扰,我们怕是睡得不安稳,宅基地这里虽然什么也没有,但地势好,蔡叔家和秀才家望一眼就能望到这里,有个什么状况呼喊一声也容易来人。”
如今分家的事情才发生,多的是人眼睛看着,空旷一些附近人家能看到,心怀鬼胎的人投鼠忌器,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胆。
曹娥听了她的话,想了想道:“如今锦儿有主见,那为娘就听你的。”
谢元谷也抱紧着谢颜的衣角道:“跟阿姐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怕。”
谢颜笑了笑,一家人,最怕的就是心不齐,原以为曹娥遇到方才和曹家对峙的那种场面可能会退缩,谁知道母亲虽然心中没有底,但还是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予了女儿,从头到尾并未掉过链子。
母亲和弟弟如此支持自己,谢颜自然是会想尽办法,为了今后一家人的生活而奋斗不止。
三人手挽手朝家中的那片宅基地而去。
庄婉从曹家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谢颜几人,想都不想就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果然等她赶到那块地宅基地的时候,母子三人已经从山上捡着些干树枝,准备架在树干四周搭个简单的草棚。
谢颜正蹲在地上忙活着挖坑插个草棚支架,看到前边出现一小片阴影,抬起头一看,正是一身书卷味的庄婉。
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站起身来,冲着眼前的人道:“庄秀才,今天多谢了,不论是宅基地还是分家的事,大恩大德日后必定相报。”
庄婉黑色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两秒,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无妨,不需要你报答什么,你就当方文博的事情我对你的补偿吧。”
谢颜轻笑了一声道:“方才在曹家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否认与方文博之间的瓜葛么,怎的这会儿又把那事儿揽上了,莫非承认好心帮我们的就很丢脸似的。”
庄婉却没有就这个事情再说些什么,只是眼神从谢颜身后的草棚子上面扫过去,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来:“晚上就睡这?”
“嗯,这棚子搭起来后,晚上不受寒露影响,比曹家的柴房还要舒服。”
谢颜的说法很是得谢元谷的赞同,也跟着腼腆地笑道:“以前住姥姥家的柴房里,老是有人往里边扔石头,这里离他们那远,他们扔不到。”
谢颜听着幼弟这么说,忍不住心疼,如今她取代了原主占了这副躯壳,她弟弟就是自己的亲弟弟,别人家的孩子都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可自己这个弟弟却是日日担惊受怕,都五岁了,如今还是瘦瘦小小的样子,跟三岁的小孩一个样。
“谷儿别担心,往后阿姐挣了钱,就在这块地上建起一座大院子,那些坏坏的表哥表姐是再也进不来了。”
“嗯嗯。”谢元谷得到阿姐的应承,心中的喜悦溢于颜表,自从那次高烧之后,阿姐似乎变得无所不能,每天都能让自己吃得饱饱的,如今他对阿姐是钦佩得不行,倘若事情得到了她的应允的,就必定能够实现。
庄婉见姐弟二人穿得一身破破烂烂的,但脸上却洋溢着笑,洁白的牙齿在微弱的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忍不住也跟着眯了眯眼睛。
这时曹娥抱着一大捆干树枝从后山上下来,见到是庄婉,也忙出声道谢。
庄婉见到她手上被树枝划拉过的红印子,出声道:“如此简陋的场所,晚上睡这诸多不便,我家还有一间屋子,晚上可去我家中暂住,还有这些树枝砍不下来,家中倒是有些工具,想要什么可随我去拿。”
如果说先前庄婉三番五次出手相助只是出于一时的同情,可如今别人见他们三人唯恐避之不及,她却主动凑过来提供帮助,谢颜不得不怀疑这个女秀才莫非是菩萨转世,不然怎会这么好心。
她笑笑道:“如今我们刚从曹家出来,也不想被旁的人看不起,说我们娘儿三只是会依附别人的吸血虫,先前你答应宅基地的银子晚些给,已是最大的宽容,能够脱离曹家已经是再开心不过的事情,睡这样的草棚对我们来说,却是舒适无比。”
“不过眼下我们确实是一穷二白,砍伐和平整的工具是一件都没有,倘若你那边可以的话,倒是想借上一两件。”
庄婉被她拒绝之后,也没什么不好的表情,点了点头道:“如此便随我去拿吧。”
谢颜笑吟吟地跟上,一旁的谢元谷眼巴巴地道:“阿姐,我也想去。”
谢颜招招手,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跟上。
身后的曹娥看着谢元谷从未有过的轻快身影,眼睛一热,低着头将木头搭在谢颜立好的支架上。
先前在曹家闹的分家之事,虞婆也跟着去凑热闹,此时回来刚煮好粥,等着孙女回来用饭,见到跟在庄婉后边的姐弟两,笑眯眯地道:“锦丫头来啦。”
这虞婆六十多岁的年纪,一天都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十分好相处。
庄家帮她们已经有好几次了,比起一脸冷淡的女秀才,这个总是笑眯眯的老太婆要讨谢颜的欢心多了。
她也跟着扬起笑脸回道:“虞婆婆在家呢,我和娘在搭木棚子,过来借几件趁手的工具去砍树割点茅草搭盖棚子。”
说完跟随庄婉去拿工具。
虞婆支着膝盖站了起来道:“镰刀和斧头在这边,婆婆拿给你,婉儿一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哪里晓得刀具放哪里。”
谢颜闻言,有些错愕地抬头望了眼庄婉,女秀才白皙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有小巧的耳垂边上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一抹娇红。
谢颜赶紧压住上抽的嘴角,轻咳一声转身跟上虞婆的脚步。
拿到工具后,谢颜正准备带着弟弟出门回去,只是庄家伙房炉子上边的阵阵粥香充盈着整个院子,小男孩的肚子很应景地响了起来,被走在前边的小老太听到了,驻足转身冲着谢元谷道:“小谷儿可是肚子饿啦,跟婆婆去喝粥。”
谢颜三人一大早先是来庄家签地契,后来又回去处理分家之事,粒米未进,连水都没喝一口,谢元谷一个小孩子,到现在硬是一声没吭。
谢元谷忙摇了摇头道:“谷儿不饿,先跟姐姐回去了。”
说完先一步跑在谢颜的前边出了庄家的院子。
谢颜心疼着弟弟,又为这他这般懂事感觉心酸,但穷苦人自有穷苦人的骨气,一味接受庄家的好意,让她也有些不安。
反正以前古代逃亡的时候难民不也是靠挖树根吃野菜活下来的么,一会儿就去找些野菜对付一下,等明日早上一大早起来就去山上拿钱,买几个锅碗瓢盆的几斤米回来,就可以慢慢走出困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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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娥见谢颜拿了两把镰刀和一把斧头,跟在后边的的谢元谷却扛着一把比他给子还高的锄头跟在后边,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就你这么一丁点也要扛锄头,一会给绊倒哪里都不知道。”
谢元谷眨巴这眼睛道:“等明年,我就能和这锄头一样高了。”
曹娥摸了摸他的头,接过镰刀道:“我去半山腰割些茅草回来,晚些用藤条一绑搭到架子上,就不担心下雨了。”
谢颜也拿着斧子跟在后头道:“先前没有刀具,找的都是干树枝,我再去砍几棵生一点的小树,把小棚子给撑起来,万一刮风也不怕被吹倒了,等弄完再找些野菜充充饥。”
这空地上一个人也没有,谢元谷自然也跟着一起上山。
不过只是在半山腰,走几步路就到,母女二人手脚利索,不到半个钟,曹娥就割了好大一捆茅草,谢颜也砍了几棵小树分两次拖到宅基地。
还没走到就见到小草棚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一个人,走近一看原来是虞婆。
“虞婆婆,您怎么来啦?”
“嘿,粥煮多了,想着你们还没吃饭,端一些来给你们垫垫肚子。”虞婆笑眯眯地道。
果然她身边还放着一个小锅子和三副碗筷。
以虞婆的腿脚,又端粥又拿碗筷,怕是做不到,看来方才庄婉定是跟着一起来了。
谢颜此时也懒得去计较女秀才是什么意思,但如今庄家这番雪中送炭的行为已经足以让她摒弃诸多的疑问,毕竟她们母子三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可图的地方,此时能伸出援手,实在是难能可贵。
曹娥忙把背上的一大捆茅草放在地上,颇有些不安地道:“虞婆婆,我们母子三人先前得到您和秀才的帮助已经很多了,如今大家都视我们为不详,您还是少些跟我们往来的好。”
虞婆一听就不高兴了:“什么详不详的,当年曹旺早几天前就生病了,后来才生的你,他死了跟你啥关系,还有方家那死鬼,是被山匪打死的,跟小锦儿何干,至于你那丈夫,谁说不是巧合呢,你就别把这些罪责都背在身上,你才三十来岁,还有大好日子在后头,说什么丧气话呢,让小锦儿和小谷儿给听到了,不得多难过呀。”
谢颜走过来刚好听到这小老太一番话,也跟着笑了:“娘,虞婆婆说得在理,今天是咱们搬新家的日子,往后就没人管这咱们了,就不要想那些丧气的事情,既然婆婆有这番好心意,咱们就只好厚着脸皮收下了,将来等日子好起来,再好好报答她们。”
虞婆笑呵呵地道:“还是小锦儿想得通透,等以后日子好了,多来孝敬我老婆子可不会客气。”
女儿都这么说了,曹娥也不好再把人家的好意再往外推,更何况锦儿和谷儿一天没吃东西,自己一个大人一天不吃到还能撑得过去,孩子还小,不能让他们跟着自己受罪。
于是又软声细语地一顿感谢,这才上前去把锅子打开准备舀粥。
只是没想到一打开盖子就是扑鼻的香味,除了粥米的香味,还有肉香味,仔细一看,入眼的是白花花的米粥,粥里还带着几根斩断的筒骨,上边撒了点小葱花,曹娥舀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要知道在曹家,别说白花花的大米粥,连玉米粥都是稀得能照出人影子来,更不用说还用筒骨一起熬的。
“怕你们不够吃,早上埋了了几个红薯在灶子里,婉儿说这几天吃红薯太多心口烧,我便都拿了过来了。”
“够了够了……实在是太多了……”曹娥忍不住有些哽咽。
虞婆是看得出来她情绪有些激动,赶紧站起来道:“我得先回去,家里还有活儿要忙,这口锅子往时都用不到,你们如今锅碗瓢盆啥都没有,就先拿来用着先,家里最不缺的就这些了,也不用还回去了。”
如此好意,再推辞就不近人情了,而且这些东西要买起来铁定也不便宜,现在到处是用钱的时候,能省一点是一点,谢颜心里暗暗记着这小老太的好,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
这小锅子看着口子小,但肚子大,这一小锅的粥,装起来每人能有两碗多,比起曹家一餐半碗稀粥来,简直不要好太多,更何况里边还有一些筒骨连着肉,盐味上得刚刚好,不要太好吃。
谢元谷吃了个肚儿圆,斜躺在那一捆茅草边上,摸着鼓鼓的小肚子道:“从来没有吃得这么饱过呀。”
曹娥也把碗给舔得干干净净道:“庄家待咱们可真是好,锦儿谷儿,往后咱们要是真的过得好了,可不能望了她们家的大恩大德。”
“放心吧娘,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到时候秀才姐姐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
谢颜听到弟弟这么说,噗嗤一声笑了:“到时候要你这个小机灵鬼去当书童。”
“要是真的,那可真的是太好了。”谢元谷巴不得。
“想得美,谁会要你这啥也不会的小屁孩。”
曹娥看着姐弟二人难得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闹了一会,把锅碗收拾一番,拿到草棚子后边不远处的一处泉眼那里去冲洗,回来后开始用藤条缠绕着茅草将其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回头铺在草棚子上。
以前曹家的柴房也是这样子防雨的,先前经常漏雨,曹娥没少修补,此时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不到一会儿就码了一大半。
谢颜则将这些码好的茅草整整齐齐地绑在架子顶上,剩下的则绑在棚子的周围挡风,也能遮住别人探究的目光保留一丝隐私。
曹娥见茅草不太够,见天色还早着,拿着镰刀又上山去。
这时蔡储处理完事情也到了她们的宅基地,没想到一个下午的功夫母女二人就搭起了这么一个茅草棚,虽然说不上精致,但遮风挡雨还是够的,来的时候还头疼到底要不要叫她们先上自己家去住几个晚上,但如今见到这个样子,终于不用纠结,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自己家里老的小的,虽然家中婆娘是支持这个事情,那也仅限于主持公道这方面,若是真的摊上这么一家子,定有自己的好受,而且开了这个头,村里有什么难事的都早上门来让他帮忙到底,他也吃不消。
谢颜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却也没觉得意外,将心比心,如果真能把她们母女三人都接回去的话,那可真的是圣母了,她自己也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
蔡储见最大的问题解决,倒也变得热心起来:“今晚上住这里没有问题吧?”
“这可比曹家的柴房好多了,谢谢蔡叔这两日帮我们打点这些事情,回头户籍的事情还要多多麻烦您帮……呃按理说往时要您帮忙出面多少都要有点意思,只是我们刚出来口袋拮据,日后赚上了定会还给您,暂时先欠着叔的了。”
蔡储帮她也是出于职责和一片热心,倒也不指望着她拿那几个铜板,大手一挥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户籍之事也是我分内之事,乡里乡亲的,不提那些事情,看看还缺什么,去我家里拿。”
谢颜摇摇头道:“已经有了安身之所,虞婆又送来锅碗和粥,吃住已经解决了,不过您前边那块田上的稻草我想去拿一点来铺床,不然地上寒气重,怕晚上睡不好。”
“尽管拿,想拿多少拿多少。”
都不是什么重要物什,还以为她能提出什么要求,看来倒也是个知进退的,蔡储对谢颜的好感更是上涨。
“那成,我就先回去,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就去呼喊一声。”
就在蔡储转身要走的时候,谢颜忙叫道:“蔡叔,如今我家这个宅基地,离您家不远,你在晒坪上就能望到,家里就我娘和我弟,保不齐会有不长眼的人会过来骚扰,还麻烦蔡叔您有空帮我们照料一番多往这边瞄一瞄。”
“这个没问题,回去我和老二也说一声,时不时看一看这边,要是有人有胆过来找麻烦,会帮你吆喝一声。”
谢颜听他承诺下来,心中十分感激,连声道谢。
待母亲割了茅草下山后,她也拿着藤条去蔡储地里绑稻草,曹娥今日吃得饱,浑身有力气,心疼女儿,带着谢元谷也一起去,两人捆了两大捆背回来,在草棚子里垫了厚厚的一大床,躺上去,要是忽略掉表面粗糙的触感和沙沙的声音,这软软的床垫还是挺舒服的。
“要是有块布垫在上边就完美了,也不会觉得痒。”谢颜惋惜地道。
“等晚上睡下,娘拿外衣给你和谷儿垫脖子下就不痒了。”曹娥心疼地道。
“没事的娘,将就一晚,明日上山去挖钱,扯点布回来垫上就成,不碍事的。”
曹娥听了,依旧还是不敢相信女儿在山上还藏有一两银子的事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锦儿,山上的蘑菇真的能卖那么多钱么,我怎么觉得心里没底呢。”
谢颜笑嘻嘻地道:“娘,你明天跟我上山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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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要黑下来的时候,曹娥才把最后一撮茅草给绑到扎好绑到小草棚上,看着眼前崭新的小棚子,一家三口人觉得心中的家开始有了轮廓。
小草棚屋顶和周边都被茅草给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外边的人也看不到里面,村里的小路离这块地也远,路过的人也不会影响到,小草棚有一人身高,站在里边也不用弓着腰,厚厚的一层稻草整整齐齐地码成了大约两米那么宽的稻床,里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占地方,倒也挺舒坦。
只是如今秋末冬初,不盖被子确实还挺冷的,虽然先前在曹家的柴房被子也不厚,但好歹有个盖的,但如今条件这样,也没得挑的,熬一熬就过了。
今晚这条件想要洗澡是不现实,三人屋后山脚处的泉眼简单地洗了洗脸和脚,这才又回到小草棚准备歇下来。
毕竟来到新的地方,就算谢颜胆子再大也仍有着小小的不安,于是小草棚外边的火堆并木熄掉,用小石头在火堆的周围围了一圈防止火苗扩散,然后再放上几根大木头让它继续燃着,一来可以驱赶一些小动物,二来就算有人有歹心想要干什么,见到草棚前面有火光容易暴露身份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和谈话声,由远及近,其中夹杂着小狗儿低低的犬吠声。
母女二人连忙坐了起来,耳尖的谢元谷却高兴地道:“肯定是秀才姐姐来了,那狗儿就是她们家的。”
谢元谷跟着去庄家两趟,每次都对那几只小狗爱不释手,但碍于胆子小,都没怎么敢动手摸过,如今听到小狗的叫声,兴奋地坐了起来。
曹娥起身推开下午编出来的简易草门,趁着外边的火光看到了正迎面走来的祖孙二人,虞婆握着火把,庄婉怀里抱着厚厚一大坨被子。
不用想,这又是给她们送温暖来了。
三人齐刷刷坐起来,从草棚子里钻出去。
庄婉就这外边的火光也看到了里边的情形,简直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再看看母子三人仓促起来时头上和身后沾着的一些稻草,嘴唇抿得紧紧的,走到谢颜跟前,将棉被往她身前一递。
“给。”
庄婉这副话少又冷淡的模样,谢颜几天接触下来也熟悉了,只是方才见她眼神扫过自己草棚里边情形时,没来由地有些窘迫,只是容不得她多想,如今天气冷,弟弟还小,既然有棉被送上门,焉有往外推的道理。
曹娥自然是个懂礼数的,不住地冲着虞婆和庄婉道谢,而脚下谢元谷和庄婉带来的狗儿玩得不亦乐乎。
“早就想拿棉被过来了,老婆子我手上力气不行,阿婉又刚回来,所以才这个时候拿过来,没想到你们都躺下了。”
虞婆笑道,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日子没见过,当年逃荒的时候情况还比这更甚,也都熬过来了,只是傍晚的时候孙女说谢家三口不愿来家里住,她也不好强求,不过看着天气实在冷得紧,祖孙二人便张罗着把两床被子抱过来。
“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事做,就只能躺下歇息了,有了这被子,今晚定是能一夜好眠。”
曹娥眼里尽是感激,她是想不到,为何娘家的人待她们母女几人猪狗不如,可毫无干系的外人却能做到这个地步。
送完被子,祖孙二人要回去的时候,庄婉弯下腰,将八个月大的狗儿往谢元谷怀里一放道:“这是大毛,比较壮实,这些天晚上让它陪你们,若是有什么动静,虽然它还小,但足够警醒,叫声也大些。”
刚说完,这大毛很应景地汪了一声,在场的几人都笑了。
“谢谢秀才姐姐,晚上让大毛陪着我,白天它要是想它的娘亲了,我再带它去你家让它和它娘亲团聚。”
童言童语,天真可爱得紧。
庄婉嘴角微微勾了勾,嗯了一声道:“好。”
如此少话,也听不出什么情感来,但却让谢颜难得地感受到一丝暖流,这可能是她来到古代以后,碰到的为数不多的让她感到温暖的人。
看着夜幕中祖孙二人远去的背影,曹娥感慨万千,抱着被子进了草棚铺,在打开的时候见到有一张薄薄的毯子夹在中间,看来是让她们给垫在下边的。
谢颜给外边的火坑添了把柴火后进了草棚,见到这张小毯子,怔了一下道:“这秀才冷冰冰的,却是个贴心的人。”
“锦儿,她们祖孙二人待咱们这般好,日后可得好好报答她们才行。”曹娥这人,这些年来遭受过不好歧视和冷暴力,难得有人对她好一些,恨不得都要把心肺都掏出来。
“知道啦娘,你这会儿都唠叨了好几遍了,放心吧,咱又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
有了这被子,加上棚子的周边也围上了茅草,没有冷风吹进来,竟比之前的柴房要舒适温暖多了。
谢元谷睡在里侧,抱着他的小狗儿一起躺在被窝里,心里兴奋得不行,好在大毛也乖,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任他撸毛。
毕竟是新到的地方,母子三人多少有些忐忑,谢颜毕竟是见过各种场面,没有母亲那么焦躁彷徨,黑暗中她从草棚子的隙缝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处蔡家晒坪上隐隐有火光,往时应是没有的,想来是蔡储怕她们这边黑不隆冬有人趁机来闹事特意点上的火把。
谢颜心念一动,微微侧过身子扒拉茅草往庄家的方向望去,果然庄家的屋檐下,也挂着一个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
谢颜嘴角微微勾起,她放下草帘子,轻轻地将手臂枕在脑袋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渐渐睡去。
直到早上的时候,谢颜被外边的说话声给弄醒,这才发现此时天已大亮,自己居然比以往要晚起至少一个钟头。
想起今天要忙的事情,赶紧去泉眼处洗漱,准备带母亲上山寻野货,顺便把先前赚的钱给挖出出来。
看着正在和大毛玩得不亦说乎的谢元谷,谢颜眼珠子转了转,冲着弟弟道:“谷儿,今日我和娘要上山采药,我去看看虞婆要是得空,你便在她家待上半天等我们回来,可行?”
带上这么个瘦弱的小男孩上山,谢颜怕到时候又得分心照顾人,误了正事。
谢元谷一听,有些犹豫地道:“虞婆婆会不会不喜欢谷儿?”
谢颜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咱们谷儿这么可爱,虞婆婆怎会不喜欢,你没见每次见面的时候虞婆婆都喜欢摸着你的头么。”
谢元谷一听,顿时变得开心起来:“那我就去秀才姐姐家里等着,阿姐你要快些回来,我要吃肉包子。”
谢颜连声应下来,这边母亲已经把昨天虞婆拿过来的红薯放火边又烤了一下,温温热热的刚好可以入口。
简单填饱肚子,谢颜便带着谢元谷去了庄家,刚进院子就见虞婆坐在屋檐下择菜,见到二人到来,笑眯眯地道:“小锦儿和小谷儿来啦,昨晚上睡得可好?”
“睡得比在柴房那边还好,婆婆的被子好暖和,大毛也很暖和,谷儿睡得很好。”
小男孩以往怯弱此时一点都看不出来,清亮的声音和黑亮的眼神,实在是讨人喜欢。
虞婆冲他招了招手,谢元谷小跑过去蹲在她跟前,任由虞婆干老的手掌抚过他头上的毛发,门边的大狗见到他怀里的大毛,也欢快的跑过来,轻舔着它身上的毛发,呜呜叫着,仿佛在问大毛昨晚去了哪儿。
谢颜看着眼前的一幕实在温馨,这才说明了来意。
虞婆却开心得不行:“往时我一个人闷,婉儿又不爱说话,就给我寻了只狗儿回来,让它陪陪我,如今下了一窝小狗崽有了三只小的,这屋里才热闹起来,不然我都快给闷坏了。”
这些年来受到的冷脸孔和欺凌,使得谢元谷小小年纪就会感受大人们的情绪,见到虞婆果然是喜欢自己的样子,忙出声道:“婆婆,往后娘和阿姐忙活的时候,谷儿可以来跟您作伴。”
虞婆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好孩子,虞婆巴不得你就住在婆婆家,婆婆去给你弄早饭吃。”
“不用了婆婆,我刚刚和阿姐吃过红薯了,现在还饱着呢。”
“光吃红薯那哪行,我去给你煮个蛋,瞧你这孩子瘦得跟个猴似的。”
“哪有,谷儿结实着呢。”
……
谢颜看着这一老一少其乐融融的样子,这才悄悄地退了出来,正当走出院子的时候,却差点撞上了从外边归来的庄婉。
感受着鼻尖出传来的淡淡香味,谢颜想到这两日来这个女人三番两次的帮忙,即便对方依然是冷着的一张脸,她还是扬起笑脸跟着她打了个招呼:“庄秀才回来了,我和娘亲上山捡野货,留着谷儿在家没人看,带来跟虞婆婆做个伴。”
庄婉顿了一下,嗯了一声,直接进了屋子。
谢颜对她这种狗性子已经见怪不怪,摸了摸鼻子就出门去了。
刚出门的时候想起上山捡野货连个背篓也没有,反身又回去借了两个背篓。
等回到家的时候,曹娥已经收拾好,把草棚子的“门”也关了起来,就等着她回去一起上山。
母女二人一人背着一个背篓,再拿上一把镰刀朝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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