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有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 这一年里,国公府喜气连连,大夫人格外高兴, 晚上特意招了崔璟和崔珩夫妇一同用膳。
卢氏从前疑心崔璟对她不够看重, 但经此一遭, 她发觉他对她也不是不重视,只是性子过于内敛罢了。
崔璟虽不曾像崔珩那般轰轰烈烈的求娶, 但平日里温柔小意,倒是极为适合过日子。
卢氏这才安下心, 日子还长着呢,即便现在他们情谊不深,但细水长流的,总会磨合好的。
用膳之后, 等卢氏和崔璟离开后,大夫人又把崔珩同雪衣留了下来。
“国公府人丁不兴旺,尤其大房,这回你嫂子这么快就有喜着实难得, 你们既成婚了,这孩子也该提上日程了。”大夫人拉着雪衣的手道。
她这话并无恶意,只是出于一个婆母最切实的考虑罢了, 但雪衣本就忧心, 这回被婆母当面一提点,手心出了汗,愈发地紧张。
“我……”雪衣刚想答应。
崔珩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微微皱了眉:“母亲, 我们刚成婚, 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 这时候要什么孩子。”
雪衣没料到崔珩说的这么直接,就差把“想多亲热”写在脸上了,耳尖倏地红了,扯了扯崔珩的袖子。
崔珩却一脸坦然。
大夫人一噎,她是清楚这个儿子的性子的,确实,这一年又是上战场又是忙婚事的,他们见少离多,是该亲近亲近。
大夫人不好再说什么,只抿了抿茶提醒道:“纵是新婚,凡事也要适可而止。”
雪衣双颊微微发烫,低低地答应下来,才算逃过这一劫。
等他们出了门,回去的路上,雪衣忍不住扯了扯崔珩的袖子嗔怪道:“你怎么在母亲面前胡说?”
“是心里话。”崔珩揽过她的腰,“怎么,刚成婚你就想要孩子了?”
雪衣哪里是想要,她是害怕她不能要,于是吞吐着道:“大嫂刚成婚没多久就有喜了,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怕……”
“怕什么?这种事又没定数,碰巧罢了。”崔珩捧着她的脸,低低地道,“你真害怕,我们就努力些。”
这种事怎么努力,还不是便宜了他?
雪衣瞥了他一眼,却没拒绝,只轻轻牵住了他的手。
她一默认,崔珩心思又浮了起,两个人步子稍快,一同回了清邬院。
大约是被刺激到了,今晚雪衣格外的好说话,往常不肯答应的今日也松了口,任凭崔珩摆弄。
一腿架在他的肩上,几乎要折成一道竖线,若非亲身经历,雪衣绝难想到自己还有这等柔韧的潜力。
在崔珩额上的汗忍的几乎快坠落时候,雪衣突然想起了成婚前那个喜婆教她的东西,咬住唇推开了崔珩:“郎君,等等。”
这种时候怎么等,崔珩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撑在她肩侧:“怎么了?”
雪衣艰难地从身后捞到了一个枕头,缓缓垫到了腰骶,这才红着脸叫他:“可以了。”
“你这是跟谁学的?”崔珩盯着她微抬的腰。
“跟喜婆。”雪衣轻声答道。
崔珩并不知晓其中的缘由,但这样显然是便利了他,他一倾身,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两个人十指相扣,皆长长地喟叹一声。
混乱过后,崔珩主动抱了雪衣擦洗,等两人回去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雪衣倦的脸眼皮都睁不开了,却仍是捞了个枕头垫在了身底。
崔珩盯着她含羞带怯的动作沉思了片刻,才明白她的用意。
“就这么想要孩子?”崔珩笑了笑。
雪衣脸颊发烫,靠着他问道:“你不喜欢吗?我觉着崔茵茵就很好,又机灵,又可爱,脸颊肉乎乎的,一戳一个窝。”
崔珩原本从没想过孩子的事,这会儿一想到崔茵茵,心口晃了一下。
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也挺好的,最好眉眼像她,生的冰雪聪明些。
见她喜欢,崔珩也没再劝,便随着她的心意,抱着她低低地应了声好。
两人本就新婚燕尔,再被卢氏有喜的事一刺激,接下的一个月更加蜜里调油。
到月末的时候,雪衣心跳砰砰,像大婚时一样紧张。
然而,小日子却照常来了。
崔珩瞧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笑了笑,全然不当回事。
直到第二个月也过完,卢氏已经开始显怀的时候,崔珩才跟着起了疑,于是当雪衣提出要找大夫的时候,他并未阻止。
大夫来后,手搭在雪衣的脉上,凝着眉久久未说话。
“大夫,怎么样?”雪衣瞥了一眼他眉间的沟壑,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崔珩同府里的大夫认识已久,一见这大夫这模样,便知晓是有事了。
他手心蜷了蜷,很快又镇定下来,上前安慰雪衣道:“别急,你一动大夫容易诊不准脉。”
崔珩边安抚着,边用余光示意了一眼为难的大夫,大夫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收了手,朝雪衣开口道:“夫人身体康健,并无大恙。”
雪衣揉了揉发僵的手腕,又心生迟疑:“可若我无事,怎会迟迟没有动静?”
“夫人同郎君刚成婚不久,此事不必着急,一年半载,甚或两三年,都是寻常的。”大夫斟酌着解释。
“都听见了,这回不必乱想了?”崔珩也上前,状若无事地揉了揉她的发。
雪衣微微脸红,但这回尘埃落定,她也终于松了口气,轻轻点了头。
然而崔珩却没那么轻松。
借着送大夫的名义,他同大夫一起出了门,直到远远地离开清邬院,他才凝重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公子,夫人天生体寒,脉象虚薄,我瞧着恐怕是个不易受孕的体质。”大夫这才全盘托出。
不易受孕。
怪不得,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没动静。
崔珩沉默,许久过后才问:“那可还有回转的余地?”
“郎君也不必担心,不易受孕,并非不能受孕,要艰难些罢了,但夫人毕竟年轻,好好调养,一切皆有可能,只是万不可太过焦虑,我也正是为此才没当场告知她。”大夫解释道。
既要喝药调养,又不可让她知道,的确是个难题。
崔珩眉心微蹙,沉吟了片刻,才想到一个办法:“你只管开药方,剩下的我来。”
“是。”大夫点头应下,按例开好了药方。
但转念又一想,这种事怎可能瞒过去呢?他叹了口气,只怕不好办。
崔珩何尝不知晓此事难办,但能瞒一日是一日,他拿了药方,脚步沉重的回了清邬院。
此时,雪衣正轻松下来,一回头瞧见崔珩沉着脸,凑上去问道:“怎么了?”
崔珩一言不发,只沉默地站着。
雪衣细细瞧了一眼,才发觉他手中握了张药方,眉间微微蹙着:“这是……”
“是我的。”崔珩开口道。
“你的?”雪衣拿了那药方看了看,见都是滋补的药材,微微怔神,“你是说……”
“我有问题。”崔珩面不改色,随口编了个借口,“刚刚我同大夫出去的时候也诊了诊,大夫说是雪崩时伤了身,需好好调养。”
“怎会如此?”雪衣碎步上前,拉着他细细看了看,“那郎君别处可还有毛病?”
“没有。”崔珩为了更逼真些,又问道:“你——可会因此嫌我?”
“怎么会呢。”雪衣摇头,靠在他肩上,“你是为国立功,为民戍边,好好养着便是,我这就去替你熬药。”
“我也一样。”崔珩揉了揉她的发顶。
雪衣眼睫颤了颤,同他抱了一会儿后起了身利落地吩咐人熬药。
熬好药,她又亲自端了过去:“郎君,药好了,你趁热喝。”
崔珩盯着那药,却故意推了开:“这药太苦了。”
崔珩能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却怕喝一碗药,雪衣微微皱了眉:“郎君竟怕吃药?”
“天生的毛病,我也没办法。”崔珩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又看向她,“要不,娘子陪我一起,你一半,我一半?”
雪衣手指微蜷,脑中猛地闪过一个猜想。
崔珩一贯能忍受,怎么可能怕苦药,除非……
她手心微微出了汗,勉强地笑:“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你嘴甜。”崔珩笑了笑。
雪衣哼了一声,脸颊发烫,但心里的猜想越发落定。
她微微垂下睫,什么也没说,只安静地捧起了药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喝到了一半,她仍是未停,崔珩伸手按住:“已经一半了,剩下该我了。”
雪衣却轻轻挣了开,认真地看向崔珩:“郎君,其实不是你有问题,是我有问题,对不对?你刚才,是在陪我喝药。”
崔珩伸出去的手顿住,未曾料到她这么快便发现了。
这回算是彻底确定了。
雪衣叹了口气,轻声问道:“郎君,这病,还有的治吗?”
“不易受孕而已,又不是不能。”崔珩伸手抱住她,“不要多想,好好调养便是。”
“真的吗?”雪衣仍是不放心。
“自然是真的。”崔珩俯身,以额抵着她的额,“除了喝药,大夫还给我们教了别的方法。”
“什么方法?”雪衣抬头。
“泡温泉。”崔珩低低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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